糖果子弹

第22章


友彦正在找绑头发用的橡皮筋。绑好飘逸的长发后,他站起身拉开拉门。
      穿过厨房,来到玄关,找寻自己的鞋子。总算找到运动鞋,打算穿上时,却发现尺寸不合「啧!」地咋舌一声把鞋子丢出去。接着找到了海滩凉鞋便穿上它,打开了门。
      我慌慌张张的跟上他。
      外面仍是一片漆黑。距离黎明还有一点时间。
      这是友彦相隔三年后第一次踏出屋外。
      接着他摇摇晃晃踏出第二步、第三步,似乎感到晕眩的晃着脑袋,弯下腰俯下头,在路边像瀑布流泻般狂吐了起来。
      「嗯————!」
      「哥、哥、哥哥?」
      「……已经没事了。」
      友彦脚步不稳的开始向前走。
      突然间又停下脚步。
      「呕————!」
      「唔哇!哥!」
      「……不,真的、真的没事。」
      回过头的友彦,用不像友彦的笑容笑着。我在那一瞬间,感觉好像有人跟我擦肩而过,明明没有其他人在啊?于是我转过头。
      黑暗的柏油路。稻穗包夹的湿淋淋的黑暗道路。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逐渐远去。我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瞬间看到了一团浓浓的粉红色、像雾一样的东西。有个东西从我和友彦身旁缓缓离去了。
      注意到的只有我而已,友彦又开始脚步蹒跚的走了起来,背对着那个粉红色的物体,摇摇晃晃向前走。
      那团雾远离友彦而去了。
      我呆立在原地好一阵子,然后终于回过神来,匆匆忙忙朝友彦的背影追去。 
终 章 再也见不到糖果子弹了  
 
 
 
 
      十月四日的早上——
      就这么降临到我头上。
      我现在正和友彦手牵着手往蜷山山去。刚刚还吐得稀里哗啦的友彦,现在已经恢复精神,一步一步用力往山上走去。
      我一直在沉思,希望是我想太多了。
      
      (藻屑……
      藻屑,希望那里不会有你的尸体。
      就是在蜷山山上,那个遗弃狗尸体的地方。
      正如你所说的,暴风雨真的来了呢。我现在宁可相信你是变回人鱼,和海里的伙伴一起产卵,然后彼此约定十年后再回到这个地方来,所以到其他大海去游历了。真是这样就好了。
      啊啊,如果人鱼的故事是真的就好了……!
蜷山愈来愈陡峻,开始感觉凉飕飕的了。那是可称为冷气的白色山岚,感觉好冷。明明阳光已经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啊,我们微微颤抖着。
      可以看得到远处的海洋。波涛变得强劲,这里可以清楚看到白色的泡沫撞击消波块后四散的模样。
      我和友彦逐渐安静下来,最后的十分钟左右完全不说一句话,静静地往山林深处走去。最后,终于来到那个之前曾看过的小广场。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总觉得四周充满了野兽的味道。友彦停下脚步,嗅着夹杂在风里的气味,接着表情严肃的对我说:
      「小渚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看看。」
      「唔、嗯……」
      友彦缓缓的前进,朝着由树叶堆出来的小丘前进。过了好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回来,我呆立在那里等着友彦。沙、沙,友彦总算慢慢回到我身边了。他带着非常悲伤的表情低头看着我说:
      「下去吧。」
      「……下去?」
      友彦摇摇头:
      「下山去吧。」
      「为什么?」
      「得去通报警察才行。」
      友彦轻轻回头看向树叶小丘。我也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那边有什么,友彦却用双手手掌遮住我的双眼:
      「女孩子支离破碎的尸体。」
      「藻屑!」
      「大概是那个孩子吧。黑色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是个相当漂亮的孩子。可是现在变成相当恐怖的样子了,你最好别看。小渚,这个……」
      友彦小心翼翼的递来一张纸。
      我接过它。边缘被血还是什么其他液体弄得黏稠稠的纸片,正中央以丑到不行的字体写着:「永别了,藻屑。」啊!我叫了起来。那和被柴刀分尸的狗尸体上头摆的那张「永别了,波奇。」相同的字体。当时我还隐约认为放纸片的人是藻屑。结果不是。这个像小孩子般的拙劣颤抖字迹,正是那首诡异叙事诗的作者,海野雅爱的字迹。
      我不顾友彦的制止跨步出去。
      我的鞋子踏在潮湿堆叠的落叶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某处传来小鸟的鸣叫声。
      我跑近那个堆起来的物体,停住、凝视。
      然后,我看到了被肢解、被谨慎堆叠起来、已经不会动的朋友。藻屑张着双眼,时间就停止在她脸上交杂着害怕与放弃的悲伤表情。我曾经有过这个表情。
      嗡……一只硕大的苍蝇来回飞舞着。
      『你身上真的全是瘀青。海野……你、好脏喔。』花名岛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
      才不过是半天前暴风雨中发生的光景而已。
      『花名岛正太也一起变脏吧!』
      我回头看向友彦。友彦一点也不像友彦,脸上带着无能为力的表情看着我。我放声大喊道:
      「哥!海野藻屑死掉了啦!被她那个脑袋有问题的爸爸杀死了啦!」
      
      友彦牵着我的手,守护着哽咽哭着的妹妹,急忙下山。我们奔进清晨的警察局。我哭着、颤抖着、话不成句,所以友彦代替我发言;友彦涨红着脸,结结巴巴的想尽办法要对警察说明发现尸体的经过。
      为了我而走出家门、在玄关前大吐特吐、步履蹒跚的友彦,似乎从那一刻起,就失去了隐居生活中所得到的特殊力量「神的视点」。现在的友彦,不仅笨拙的说不出话,而且光是和走出来的大人们视线相对就十分辛苦,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涌现。温柔的女警员拿咖啡给友彦喝,友彦像要保护我似的抱着我的肩膀继续说话。说明完毕之后,发出抽噎的声音,这回变成泪水如瀑布般的自他眼中成串落下。
      刑事警官调度着警察们,慌慌张张的出动了。像是在发泄三年份被堵塞住的感情般,十七岁的少年友彦,泪水持续落个不停。哭泣中的友彦十分美丽,那模样强烈勾起了母性本能,年轻的女警们轮流为友彦擦拭眼泪,摸摸身为妹妹的我的头,然后不断拿草莓巧克力、糖果、口香糖、芝麻煎饼等零食过来。已经不再是神的友彦才十七岁而已,既虚弱又无力,只能够像过去的夏季祭典时一样,紧抱着妹妹摸摸头。我突然发现,三年不见的哥哥终于又回来了。
      也许……走出家门时,和我擦肩而过的那个——那团深粉红色的雾,就是友彦拿生活、未来、朋友以及恋爱所换来的神吧。
      对于消失的神,我想了很久。那个粉红色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呢?完全不清楚。
      又过了一会儿,好像从其他警署来了几位刑事,他们向友彦问了同样的事情。友彦又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着,目光闪烁不定的看看墙壁、看看地板、或看看自己的手,一边努力的说明。友彦的实弹很靠不住,但是他很拼命。终于传来在蜷山上发现尸体的消息。我们所在的房间里涌入了妈妈、刚睡醒还神智不清的班导等各式各样的人。看到哭着的友彦和筋疲力尽的我,两人立刻飞奔过来。面对紧紧黏在一起分不开的我们,妈妈来回走着、深呼吸,然后又来回踱步:
      「是真的吗?听说海野先生的女儿,死掉了……」
      我们没有回答。已经说不出话了。于是,妈妈开口说道:
      「那、那、那就叫做现代病魔吧。大家都扭曲了……」
      「胡说八道!」
      一脸睡呆表情傻傻站着的班导突然对妈妈大声咆哮:
      「别像愚蠢的评论家一样说些有的没的!什么叫病魔?什么叫扭曲?这跟那些根本没关系!杀掉小孩的人,脑袋本身就有问题!就这么简单!跟现代一点混帐关系也没有!蠢蛋!」
      被骂的妈妈缩成一团。班导只说完那些话,便揉揉想睡的眼睛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接着,他突然坐进沙发里「啊啊!」大叫着抱住头。
      数分钟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一句话,房间里流动着沉默的气氛。
      突然有人哽咽了起来。
      是谁……?
我在哥哥的怀抱中环顾房内。在俯着脸、抱着头的班导脚边,啪嗒,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地板上,是眼泪。
      「我也想要改变她的情况啊。」
      「改变?老师,什么意思?」
      我以颤抖的声音问着。班导抬起脸。
      脸上悔恨似的表情扭曲着,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
      「我也听说了传闻,附近邻居也向我通报过,我也和儿童商谈所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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