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淡云轻扬

  刘固一边听他们的陈情一边翻着呈上的细绢，都是一些地图和手札。地图期初绘制得非常精细，手札亦写得密密麻麻。越往后翻他逐渐发现图画笔线开始断断续续，札记的字也愈来愈颤抖潦草，直到最后一张，素净的绢面上什么也没有。
  
  “……因为吾等便从随行中分出些人来回京禀报。其他人随着带着财物的那一队人，继续向匈奴过去。柳大人的一名随从，为人尽忠，自愿留下为其守坟……”
  “……柳卿临终前说了什么吗？”沉默许久，刘固才说。
  “柳大人只说……长安路途遥远，狐死首丘，死后面朝故乡，就地安葬了罢……”
  面朝故乡，避开长安……这个家伙，还是这么固执……真是到死也不愿再见我了么……
  刘固别过头，捂住脸，做了个无事退朝的手势。
  带到众臣散尽后，他从龙位上下来，在空荡荡的朝堂内跌跌撞撞的踱起步子。
  
  光芒四射的凤鸣，温良恭俭的信方，风轻云淡的飞云，连同那个爽朗豪迈的刘固，今后的日子再也见不到了。
  汉人天子觉得，自己其实在将信方和飞云拉入谋划时便已经死了。
  “你们将我遗弃了么？”他念叨着，“你们只顾在另个地方快乐的相聚，却将我遗弃了么……”
  他无力的坐在地上，失神良久。
  而今纵然能在万人之上，自己一生的陪伴，唯有宣室的清光与孤冷，到老到死。
  
  不，自己还有汉家江山，还有千千万的臣民。“外破匈奴，内振朝纲”，这样的血誓羁绊的又岂只三个血气方刚、豪情壮志的青年！
  
  刘固又做了那个梦，梦中凤鸣轻抚他心爱的瑶琴，飞云与信方围坐棋盘议棋，说道好处信方拍手称快。他们见到自己，都笑向自己招手点头……
  
  几十年后，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会在宣室中，看着一张空绢发呆。或许在别人眼中那只是一张发黄的老绢，但在他眼中上面画着自己的年少峥嵘，画着四个初生牛犊的少年郎在抚琴煮酒谈笑风生……
  
  几十年后，一头风烛残年的老人，微微驼背，坐在关外一个垒起的土堆旁，豁了牙的老者颤巍巍唱着不成曲的小调。西风起，他看见年轻飘逸的云兄弟，来到自己身旁，自己轻轻覆上他的手，他没有拒绝，微笑着凝视自己，然后跟自己一同回望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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