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之拂晓，弦之无音

这芬华宫里的其他人怎样，我就不知道了。你若是放任不理，芬华宫迟早被他闹得乱七八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人家雅安摆明了不是为自己讨公道，而是心忧民众地为大家担心，无音要是再不给个解释，恐怕就不是袖手旁观，是毫无责任心了。
  无音撇撇嘴，放下茶杯，认真地望着雅安，神情颇有些无奈。
  “雅安，为什么你没有直接动手教训他或者把他赶出去？”
  
  雅安的目光飘移了一下，无奈地转头。
  “他的力量很强，我不是他的对手。贸然出手，恐怕不妥。”
  这么回答的时候，雅安很是气恼，自己居然没有那个同性恋厉害，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郁闷。
  既然话说了出来，他也做好了被无音嘲笑的准备。
  谁料到……
  
  无音干笑了一声，“不幸的是，我也没有能胜过他的把握。”
  
  “什么？！那个变态有这么厉害？！”雅安惊得脱口而出，话说完了才一脸懊悔。
  这根本等于变相承认了在他心里无音的实力有多强。
  雅安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巴掌。
  
  无音却没察觉似的，继续说着，“要说以前认识的时候，我和他半斤八两。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少，更何况……”
  更何况这个只是“路兹亚斯”而已，如果是“恩斯特”，那就更难说了。
  
  雅安沉着脸，“你的意思是只能这样放任他在芬华宫里乱来吗？”
  
  “那倒不用太担心啦。若是他心有歹意，光凭他那身本领早把这掀了，估计就是单纯地喜欢美男子吧。我想芬华宫里也没有谁会和他搞龙阳断袖，闹剧罢了，别在意就是。”
  无音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的。
  据十二神将回返的报告来看，这里比较有“姿色”的差不多已经被号称“琉璃仙”的那家伙骚扰个遍了。
  若不是琉璃仙有恐女症，恐怕受害人数还要扩大。
  说到底，她见到那家伙就有些心里发憷，要不怎么第一时间跑了呢。
  
  “闹剧……”雅安阴森森地重复了一遍，正待说什么，恰好见到太裳回来。
  雅安顿时笑了，双手作揖。
  “不打搅陛下了，微臣告退。不过，陛□边的这些人，怕也会遭遇‘闹剧’吧。”
  
  无音的微笑一僵。
  她看看太裳，又看看隐身在侧的六合，身后一阵冷汗。
  不是可能，而是必定吧。
  这般想时，她抬头望着太裳，仔细观察片刻，果然发现了一丝不同。
  “白虹，你的身上竟然有微弱的杀气……”
  
  太裳抿唇一笑，“怎会？是无音的错觉吧。”
  
  “可是，你居然背着老翁造的弓箭……这都多久没见过了……”无音声音微弱地反驳，心里更加确定了。
  土将太裳，性格沉稳，有着出色的结界术的能力，不喜争斗，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战斗！尽管极少有机会展示，事实上太裳的弓箭堪称一绝，是十二神将中唯一可以和无音在弓箭上媲美的神将。若是拿出老翁亲手打造的武器，那种精准的攻击力连勾阵也要避忌三分。
  从平安时代算起，统共才见过三次太裳拿出武器的情形啊……
  路兹亚斯你果真好本事，连这样沉稳温柔的太裳都能给你惹得翻脸了。
  
  太裳不做解释，只看着无音微笑，明明是灿烂温和的笑容偏偏让无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对不起，我错了，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外面那个是同性恋大变态……”
  无音低下头。
  
  太裳依旧没有发脾气，只是揉了揉无音的头发，有些遗憾般地叹气。
  “有这种程度的灵力，他居然还是人类，真是太让人遗憾了。”
  
  无音的身体僵硬。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那不是人类，一箭射死了正好？
  
  芬华宫上空，一个人扯着袖子，抽噎着说，“为什么美男子们都不理我？难道我的美貌还不够震撼吗？呜呜呜……”
  
新年大宴 四 ...
  绯碧四年，十二月二十六。
  
  拜某位意料之外的访客所赐，芬华宫已经一片混乱。
  基本上，稍有姿色的“男子”都已经被这位性别为“男”的访客给“拜访”了一遍。
  众人反应如下。
  
  “什么，那个变态又来了？！快让我躲一下！求你了！”青年涕泪横流。
  ——显然，这是没啥力量的普通人。
  
  “快过来，都来试试前些时候制作的机关、药物，主上说了，这人命硬的很，一时半会儿弄不死，咱们可以随便折腾。”
  兴奋不已的神情，扭曲的语调。
  ——啊，这些大概是部分六艺的成员。
  
  “还有我们的法术也可以试试。”
  漠然的语调，仿佛事不关己。
  
  “还有我们的兵器。”
  一群人暗自擦拭着自己的兵器，一边露出纯良的笑容等待着。
  
  ——补充，六艺果然称不上什么好人。
  
  “银发变态男来了？太好了！主上说，只要困住他一炷香就算通过这次六艺的终试！我们一定要加油啊！”
  ——果然以成为六艺为目标的没有几个正常人……
  
  东宫，凉泉殿。
  “春水，你多少帮个忙吧。”浮竹咳了几声。
  京乐懒懒地挥手，“嘛，怕什么，不是有夜一吗。他根本不敢靠近。”
  ——好吧，这几个厉害，已经掐住那家伙的死穴了。
  
  内宫正寝，永安殿。
  
  晴明独坐廊下，身前一方几案摆着三两个磁碟，盛着素色精巧糕点。
  一盏清酒放于身前，水光潋滟。
  檀木发簪，云纹儒衫，广袖拢风，好一派自在景象。
  
  琉璃仙趴在不远处的假山旁，咬着衣袖，双目含泪。
  “我好恨啊……明明有美男子近在眼前，这般清风明月的气质，偏偏——”他含恨看向晴明身后。
  
  活该琉璃仙有着高强的法力，即使神将已经隐身了，他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金发宫装的温婉女子，紫发干练身材高挑的女子。
  
  晴明故作不知，自顾自地与身侧的神将说话。
  “天一，她现在怎样？”
  
  天一抿唇，浅笑着摇头。
  “不大好，雅安公子一直盯着她批奏折，再加上新任太师也在那边，她想偷懒都不成。而且……”
  
  勾阵大笑，“有什么好避忌的，不就是为了那个断袖吗！宫里乱糟糟的，六艺抓不住他，有可能抓得住的都不动手。”
  
  晴明想到昨晚那人苦恼得恨不能撞墙的样子，不禁微笑。
  “她能让你们过来我这边算是不错了。听说琉璃仙在‘玉衡’那里碰了三次钉子，被‘谦言’骂了五次，惹得‘雅安’直接用了本命咒阵一次，激得‘日番谷’解放了冰轮丸……咳，连天青都被他闹得快发脾气了，要不是红动手快，还真难说会怎样。”
  
  “哎？会吗？我觉得红姑娘那柄剑强的很啊！云公子会更厉害？”勾阵挑眉。
  
  晴明弯弯眉毛，笑得有些高深莫测，竖起一根食指。
  “不可说啊……”
  
  “我去问无音。”勾阵也不多话，直接消失。
  
  晴明愣了愣，片刻后有些无奈地抚额。
  “这可真是差别待遇啊。”
  从很久以前开始，勾阵就对无音更加友好，或者说，若没有晴明的召唤，勾阵基本不会出现，可是，她却经常跟着无音。
  这种情形在十二神将中并不罕见。即使在平安时代，比起身为主人的晴明，神将们更加亲近“紫姬”。
  太阴如是，六合如是，太裳如是，玄武如是。
  这算是无音的成功呢，还是晴明的失败啊？
  晴明好笑地摇头。
  
  天一静静地微笑，为晴明添满了酒盏。
  
  晴明轻而慢地摇晃着酒盏，眯眼看着泛出的光泽。
  “……这酒是她什么时候酿的？”
  
  天一俯身查看酒坛，柔声回答，“是将近二十年前的酒。有些年份更久的，她说这次拿来招待贵客正好。”
  
  凉风徐徐，青丝错落。
  青年敛眸，沉默地喝完这杯酒。
  “我们……错过了多少时间啊……如果我能早些找到她就好了。”
  那已经不只是遗憾的叹息了，更多的，竟是懊悔。
  
  天一惊奇而急切地开口反驳，“怎会呢？”
  
  “你们也没看出来？她伪装的本事果真是一等一的，再没人能超过了……”青年的拇指摩挲着酒盏，脸上勾勒出清浅的笑意，似是骄傲，似含寂寥。
  “不过，幸好还来得及。我得好好感谢她这些年认识的朋友了。”
  若是她不再是她，他连让她解脱这样的事也无法做到。幸好，没有太晚……
  
  天一虽有些不解，也不去强求，笑容依旧。
  “她在这个世界认识了不少人。”天一顿了顿，似乎在想措辞，最后还是笑着说，“都是很好的人呢。景王阳子，延王尚隆，更夜仙君，江离公子，韩霜公子……不过，最令人惊讶的还是那两个从别的世界追过来的青年，很多时候，他们都会让人刮目相看，以那样年轻之身，见识也好、心性才干，都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