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彩琉璃（女尊）

  可惜，他谁也不是，他什么也没有。他从前是云淡风清的太子，如今是高高在上皇权在握的帝王。
  容不得他任性，容不得他放肆，也不允许他放下可怜的自尊。
  他要她，却不是乞求。
  偏偏他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些她从来都不稀罕的权力。
  “答应我，那之后，我放你离开。”朕，是个多么疏远的字眼，让他和她如隔云端。
  “臣……不能。”
  “你……”凤傲然藏在袖中的手指在颤抖，继而紧握成拳，手背之上青筋暴露。“很好……朕给你时间，你若后悔……”
  “臣无悔。”说着竟是一个头嗑在地上，砰的一声，仿若重锤，狠狠砸上凤傲然的心，碎成一片片。
  “夏侯千树……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便欺我不敢杀你。那样的话，终是无法说出口。凤傲然甩袖而去。
  说穿了，夏侯千树，也不过是仗着他的喜爱罢了。
  男人愤怒而去，夏侯千树却没敢起身，拂袖而过的风也散发着孤独悲凉的气息，在对夏侯千树说，看，你竟是那样的无情。
  **
  皇帝三天没有早朝，据内侍总管说，是连发了三日的高烧。
  再次上朝的时候，脸颊竟是瘦削了不少，人还是很精神，不过眼里的光芒却是越加的冰冷刺骨了。
  朝堂之上无大事，却有人不识时务的提及了夏侯冰，如今的皇帝义女，高贵如她，生父竟是个勾栏院里的小倌出身。
  夏侯千树如同被人兜头盖脸泼了一瓢冷水。
  周阿蛮的确是消了贱籍，以夏侯家的势力那只是小菜一碟，在坤灵国，这样的事也不算什么事。
  可是，牵扯到皇家便不成了，那是奇耻大辱。
  皇位之上的男子冷冷的开口。
  “夏侯爱卿，你护国有功，朕不追究你私改民籍之过。……不过周阿蛮出身风尘，有损皇亲宗室威严，朕顾念他伺候你时日不短也有苦劳，便免他死罪，即日恢复贱籍休离出府，流放沧州去吧。”
  “臣谢陛下皇恩。”夏侯千树跪在大堂之上，俯身叩头谢恩。
  夏侯千树皇恩已失，这是满朝文武竞相猜测的呼之欲出的答案。
  唯有夏侯芳依旧老僧入定般，神色如常。
  “赵尚书，朕命你着手选后之事，进展如何？”皇帝的威严日盛，便是轻轻一句问话也会让人有如芒刺在背之感。
  赵燕楠快步出列，低头回到：“臣已列好被选名单，还请圣上过目，随时可宣候选之人上殿待选。”
  皇帝接过内侍臣递上的名册，状似无意的瞟了几眼，冷哼了一声，随手甩到几案之上。“爱卿的名单可列的全了？”
  “臣……”赵燕楠额头冷汗直滴到大殿的地毯之上，显然皇帝是不满意的。“臣……愚钝，还清陛下明示。”
  明示？如此还不够明吗？
  难道因为夏侯千树娶了你赵家的两个小子，如今便上不得这名册了吗？
  如今，她夏侯千树也是单身未娶的人了。
  “爱卿再重整名册，朕明日再审。”说罢，退了朝。
  夏侯芳盯着神游的夏侯千树道：“明日起回府上来住吧。如今，南苑倒是住不得了。如今你母亲也回来了，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念着你的。”
  夏侯千树心里难受，纵是有万语千言终究无理可辨，她知道夏侯芳把一切看在眼里，或者说，她更乐见于此，甚至早早便引着她往这路上走了。
  可是，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南苑里开了锅，夏侯千树还未回，金灿灿的圣旨却是先到了。
  周阿蛮被铁链锁了，跪在院中央。
  “各位差役，给千树一个面子，容一天时间可好？”袖下递上银子。
  周阿蛮听到夏侯千树的声音，猛的抬头，涣散的目光终于凝聚，进而水光闪耀。
  纵然皇帝说的是即日起，可只要把那人发配了流放了自然不急于一时半刻，夏侯家的面子，没有人敢不给。
  汀兰苑。
  阿蛮的手腕已然擦破，夏侯千树轻柔的为他上着药。“对不起。”是她连累了他，她放走了所有的人，只留下他一个陪在她身边，终让他惹火上身。其实他明明可以全身而退的。
  阿蛮抽回了手，“没事的，药也不必上了，明日，还是一样。”
  夏侯千树只觉心中更痛，将那人一把揽入怀中。“你等我，我会去接你的，总有一日。”
  这话，竟是不久前也对李默寒说过的。他问她，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无语凝焉。
  却听周阿蛮道，“有您这话便够了，阿蛮若等不到您，也能瞑目的。”
  手臂再次收紧，亲吻过那人的发丝，“阿蛮……你……好傻。”
  “阿蛮这一生其实太幸运了。从没想过可以拥有神仙一般的妻主，和你肌肤相亲，被你呵护在掌心，曾被您宠爱，已经足矣。”
  “我会派人一路保护，到了沧州自然也会有人安顿你，无论怎样艰难，请阿蛮一定等着我。”
  “妻主……让阿蛮最后再伺候您一次吧。”
  是怎样的绝望呢。明明看到幸福扇动着翅膀，却转瞬消失不见。他周阿蛮终究是没有那么大的造化啊，卑贱如他，果然老天都见不得他幸福的。
  夏侯千树吻了他，温柔的，辗转反复，彼此口中已是一片咸涩。她似乎很少吻他，而他从前也是不敢索吻的，他是那么的……肮脏啊。
  一直一直，就只是敢卑微的跪着，伺候她而已。
  她竟吻了他，甚至也会颤抖着手，爱抚他。
  泪水打湿了枕头。让他放纵一次吧，让她爱他，让她给他。
  不知道需索了多久，天际已现淡白。
  周阿蛮看着她疲惫的睡颜，眼角似有泪滴。
  是为他而流吗？
  那么，真是足够了，他一生已然无所遗憾呢，等候，算什么呢。
  第 145 章
  皇帝要的东西，只要不是逆天而行，只要是世间有的，还没有什么得不到。
  夏侯芳相信，这一点，即使她不说，她的孙女，夏侯千树，一样是明白的。
  依旧是夏侯府这楼阁林立，曲巷幽深的大宅邸里，还是在仆侍众多，前呼后拥的被伺候着，然而夏侯千树的心境却早已是沧海桑田，另一番模样了。
  虽然夏侯千树孑然一身的回来，可晚膳的餐桌上还是再度热闹了起来。夏侯如瑾和江云鹤坐在夏侯芳的右手边，下手还有母亲的侍人安康和安宁。千树坐在夏侯芳左手边，身后，又如第一次进府时一样，还是左右有人伺候着。
  安康和安宁似是老了几岁，可优渥的生活到底是没有让岁月留下太多的痕迹，反倒是夏侯如瑾的脸上更多添了几丝沧桑。
  “母亲这次回来正好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了，仙子……师父还是一点都没变呢。”夏侯千树抬头看了眼前许久不见的二人，想着那时率兵去北疆迎击苍狼竟是三年已经过去了。
  一番变故，南苑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夏侯如瑾的脸上满是忧虑。
  千树知她担心，放松的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千树还没恭喜二位叔父呢。”
  说着对安康和安宁二人微微点头见礼。
  夏侯如瑾回来不久，安康和安宁二人升做了侧夫。
  那二人笑着回礼，笑容里几分落寞几分宽慰已然分辨不清。
  夏侯千树忽然便明白了，那时，夏侯如瑾与花稷放弃繁华隐居深山的心情，也终于懂了夏侯芳那时让她指天发誓，不能弃夏侯府于不顾是何等的郑重庄严。
  因为，她明白了，变成夏侯芳的那个样子，变成夏侯如瑾如今的样子，意味着放弃了多少无法割舍放弃的东西。
  人的一生，总在经历着抉择，选择一些，放弃另一些，无法圆满。
  从前，祖母放弃了什么，选择了夏侯家的基业她不清楚。母亲选择了她的前途，放弃了她自己的幸福，她已然能够明白。
  而今，她也一样，面临着。
  或者说，几年前，当她纳了子楚的时候，便已经放弃了什么，诸如那个飘在云端里的男子，做了自己的选择。
  夏侯如瑾那时是何等的决绝，拒南宫儒，离家出走，与花稷私奔，不顾一切。可最终……与仙子师父便罢了，她竟听说这几日她甚至是宠幸了安康和安宁。
  对那两位如今已是她父亲级别的男人，她早已没了不喜的感觉，只觉他们可怜。
  继而想到自己院子里的男人们，她又何尝不是给了他们太多的痛苦。
  还有，皇位上的那个男子，傻傻的，煎熬着的人。
  她夏侯千树何德何能。
  “千树其实并不是对皇位上的那个人无法接受，或者，只是那个人的身份，以及那个人将给你带来的束缚吓到了你吧。”这是夏侯芳那一日对她说过的话。
  是这样吗？从那年他送伤药给她，看灯，留宿夏侯府，送冷凤符，以及以后的一切一切，他全心全意的信任，他毫无保留的信赖。
  自己呢，也一样习惯了不用他要求便第一时间在他需要的时候为他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