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嫁衣

91 思念


“对不起。”
    虫虫声音弱了下去,几不可闻,我满脑子的大问号,莫不是我和他们代沟太大了?还是,我这次来到这里后就发生了语言障碍?为什么他们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明白,但连起来就愣是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扭头看了看阿敝,他没有说话,身子坐的笔直,眼睛似乎是望着窗外,又似乎没有,看不清焦距。我更是一头雾水,抓抓脑袋,嘿嘿的笑了两声,没有人响应我,我于是闭嘴,从桌子上拿了一个圆不溜丢的苹果,索然无味地啃起来。
    “其实我爹爹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虫虫!”阿敝忽然打断了她,虫虫抬起头,大眼睛雾蒙蒙的,我看着他们,有些傻眼。
    “阿敝哥哥?”
    “不要说了,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爹爹原来真的不是这样的……呜呜……听卡布叔叔说爹爹原来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爹爹会这样的……”
    我嘴里叼着的苹果“啪”的一下子掉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儿,滚落到虫虫的脚边。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被我看的有些发晕,止住了抽涕声。
    我猛地站起来,不料一头撞在车顶上,顿时一阵眩晕,感觉头顶有无数的小星星在眨啊眨的,阿敝一把拉住我,问我怎么样,我没有理他,手指紧紧地攥住虫虫的衣袖,自以为很镇定,可是声音却抖得细细碎碎的,撒了一地。
    “你说卡布是你的叔叔?你叫他,卡布叔叔?”
    “是……啊……姐姐,姐姐,你,你怎么了?”虫虫瑟缩了一下,往后退去。
    “你爹爹呢,你爹爹呢,你爹爹叫什么名字?”我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大口大口地吸气,心惊胆战地看着她,害怕她会给我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姐姐……”
    我的手指攥地越发的用力了,急切地看着她,“你不是说,这个时期是安摩希那元年?”
    “对不起,姐姐,那天其实我是逗你玩的,其实……”她抬头看着我,眼睛里雾蒙蒙的,阿敝似乎也很诧异我的问题,转头向我看来。
    “其实,现在是楼兰王安归在位,也就是,我的爹爹!”
    “嗡”的一下,头脑一片轰响,心底的大石轰然倒塌,全身紧绷的弦“噼啪”的断开,一别经年,冉冉物华休。
    烟波浩渺,青烟垂柳,清风拂面,一叶扁舟。是枯藤老树,还是大漠孤烟,楼兰,还是楼兰。
    我怔怔地看着虫虫,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此时此刻,我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没有说,只听见自己的心仿佛一汪清澈的湖水,平静无波。从第一次看见虫虫的眉眼,我就刻意地忽略了某种可能性,她长的跟我很像。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虫虫清脆的嗓音唤回了我的思绪,她长的已经这么大了啊。
    “我不是你的姐姐。”我伸手抹去她挂在脸上的泪珠,触手冰凉。“我是……”我猛然惊醒,她说她是虫虫?我眼神一闪,问道,“你小名是不是叫小忆忆?”
    “恩?”她眨眨眼,略微歪着头想了想,“我不记得了,但是爹爹一直就叫我虫虫的。
    我的心一缩,手指微颤,“你不是小忆忆?那你有其他的姐妹吗?你的娘娘呢?”
    “虽然爹爹的妃子很多,但是只有我自己一个孩子的,我也没有娘娘,他说不记得了。”
    “…….那易凡呢?他可还记得一个叫易凡的女子?”我的声音抖得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小舟,在海浪中瑟瑟发抖,时刻都要面临着被颠覆的危险,她说迦尔有很多妃子。
    “易凡?我不记得,爹爹也从来都没有提过。”
    我忽然好像被人抽了脊梁骨一般,身子一软,往后栽去,在倒地之前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接住,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很熟悉而陌生的感觉,迦尔,是你吗?
    我打定了主意要去找迦尔,光阴斗转,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迦尔怎么会不记得我了,我嘴角勾起,就算是你忘了我,我也会让你记起来,你的那些妃子,哼,我倒是要见识见识。
    次日跟阿敝告别,和虫虫一路风尘仆仆地往楼兰王宫赶去。
    一桌,一椅,一盏香茶,徐徐的吐着白雾。
    迦尔推开门走了出去,眼神空洞的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等脚步停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小小的土坡前,这是楼兰王宫的禁区,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连他也不知道,他是想阻止谁进入呢,是自己吧,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来,为什么呢?
    小小的土坡上生长着一棵树,一阵风起,树叶哗哗作响,飘落了一地,如月华一般的银丝缠绕在树干上,轻轻扫过,迦尔心里一缩,疼惜地摸着树干,手指轻轻的滑过树干,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靠近了仔细听,才能依稀的辨别出,他一直说的不过是两个字:小凡。
    轻轻咳嗽了几下,用手按住胸口,他的脸色有些发白,闭了闭眼,遮住那一抹深海一般的柔情和悲哀。他靠着小树坐下来,眼神飘渺地落在小小的土坡上,一个小小的,没有名字的,衣冠冢。
    “大哥,快醒醒啊!”
    ……  ……
    “小子,你已经喝了我半瓶水了,在沙漠里水就是生命啊,我把我的生命都分给你了,你怎么还不醒,难道是我生命力不强?不对,我是打不死的小强!”
    ……  ……
    “臭小子,我亲自给你喂得水你敢不醒,那是接吻哎,我男朋友都还没有机会吻过我呢,我是第一次你给点面子好不好?”
    ……  ……
    “混蛋,等你醒来要付给我水费、喂水费、操劳费、口水费…呐,你不说话就是没意见了。”
    ……  ……
    “骗子,你要耍赖皮吗?你要死先把我的水,我的钱还来……”
    第一次遇见她,她就像是一只小麻雀,在耳边不停地吵,不停地吵,硬是把他从地狱里拉了出来,那是什么时候呢,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故事了,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年轻,那个时候,他们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还没有成长,那个时候啊,日子简单且幸福。
    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忘记了,他甚至毁灭了一切与她有关的东西,他甚至给小忆忆换了名字,可是为什么,还是忘不了呢?小忆忆越来越像她了,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每天看着她,心里的痛就会加重一分,小凡,小凡,你看见了吗?
    他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坏一点,再坏一点,她就会很生气很生气,然后就回来了呢?于是他变得暴躁,喜怒无常,他变得嗜血,不可理喻,他劫杀汉使,甚至,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妃子,她会生气的吧,可是她为什么还不回来?那个世界很好吧,她舍不得回来了,不会回来了…….
    迦尔闭了闭眼,伸手捡起地上的一片叶子,轻轻地吹了起来。
    我想我的脚步已不能停
    要去山顶看很美很美的风景
    我只是遗憾
    再也不能和你去聆听
    那支会孤单很久的风铃
    抱歉我不能带你去远行
    如果想我了就看天边最亮的星星
    我只是遗憾
    我的温暖你再也不能感应
    最后唱首天使的翅膀给你听
    相信你还在这里
    从不曾离去
    就算烧成灰烬也化成春泥
    今生今世归去来兮
    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那是什么时候她唱给他听的呢?很久很久了吧,久的他都快记不住了,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离开了吗?可是她说的天使在哪里呢,她走了,整个天堂都跟着毁灭了,还有什么天使呢?迦尔缓缓的闭着眼,音乐轻轻的飘扬在风中,流出慢慢地伤痕,眼角滑出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一直滚落到优美的下巴,坠落一地的疼痛。
    等迦尔回到房间的时候,虫虫已经回来了,她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颗果子在吃,看见迦尔进来,她一下子蹦起来,张开双臂一边跑一边喊着,“爹爹!”她抱着迦尔的腰,牢牢地挂在他身上,小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迦尔有一瞬间的失神,真的太像她了,可是,终不是她。迦尔伸手拍拍她的背,把她从身上扒下来,面无表情地道,“这次又到哪里疯了。”
    虫虫吐吐舌头,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她知道她的爹爹其实是很宠她的,因为每次她生病的时候,爹爹总是会一直陪在她身边,还常常的看着她出神,只是那种眼神更像是透过她看到很远的地方,一个谁也无法达到的地方。
    她的爹爹长得很好看很好看,只是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却从来没有笑过,应该是说从来就没有任何的表情和情绪,仿佛他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冷漠的,好像是,缺少了心。事实上,他连话都很少说。卡布叔叔说以前爹爹最是爱笑的人了,笑容暖暖的,柔柔的,像一道阳光,可是,卡布叔叔说的以前,又是什么时候呢,反正她是不知道。
    “爹爹,你猜猜这次我遇见了谁?”虫虫给迦尔倒了一杯茶,迦尔伸手接过,顺势在桌边靠着她坐下,声音平静无波,“谁?还是那个阿敝哥哥?”
    “爹爹!”迦尔看着女儿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她已经长大了啊,是该找个好人家了,他静静地端着茶杯,薄唇轻轻抿了一口,他知道女儿很懂事。自己讨厌汉人,她就绝口不提那个人的事,其实,只要那个人真的对她好,是不是汉人不重要的,真的不重要。其实,究竟有什么是重要的呢?也许,是时候去查查那个人的底细了。
    “不是的,爹爹,这次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姐姐哦,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她就站在大街的中间闭着眼睛,还问我这是什么时候,我说是安摩希那国王在位的时期,她还就真信了,爹爹,你说怪不怪啊,她说自己失忆了,但我知道不是的。”
    奇怪的女人吗,迦尔也不说话,听她继续说下去。
    “对了。爹爹,她跟我长的好像啊,爹爹,她不会是你遗失地女儿吧?”
    迦尔的眼睛轻轻扫过来,虫虫立马顿住,他知道爹爹是生气了,于是摇着迦尔的胳膊撒娇道,“可是那个姐姐真的和虫虫长的好像的啊,她还说她的名字叫易凡呢……啊!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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