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他那奇怪的个性到是让我有些好奇。真像座大冰山。"
  "摆酷么，我还是喜欢哥哥你和三井哥哥的个性呢。"绫子这么插着话道。
  "绫子，人家可是大帅哥诶，说不定等你见着了，你就神魂颠倒了。"我开着她的玩笑。
  "胡说。"绫子白了我一眼。
  诶知道这丫头的心思都扑在三井那家伙身上了，我便不再开她的玩笑。换个话题，转而问三井：
  "喂寿，工作找地怎么样了？"
  "唔......今天去面试了，等消息吧。"他一边说起，一边往嘴里扒饭。
  "喂我说，努力呀。你可别指望以后我和绫子养你啊。哈哈哈。"
  "阿彰，胡说什么。寿也算是你兄长吧，一点尊敬的样子都没有。"母亲低声地责备起我来。
  本想付之一笑，可却吃痛地笑不出来--饭桌下那家伙铆足了劲儿踩我，眼睛里满是凶神恶刹，一副"混蛋你再说一次试试"的意味。
  电话适时地响了起来。
  "喂--"我接起，是彩子。
  "好，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挂了电话之后解释道："呵呵，是杂志社的同事，说是拉拢了一个广告客户，约了明天晚上谈合作呢。"
  末了，听母亲关切地说打道："阿彰，工作的事，也别太累着自己。"
  "妈我知道。噢，那明天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别等我。"
  那个客户就是之前会议上彩子提到的Castrol。听说老总是美籍日裔商人，全家都在华盛顿生活，近期回国了？彩子的行动还真是利索呢。
  只是地点竟然约在DIM吧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与夜总会无异了吧？诶谈合作生意，那些爆发户似的老总偏偏就是喜欢选在那些纸醉金迷的场所。
  我带着彩子和作为制作总监的流川一起前往。途中听彩子说了大致情况。Castrol老总Craig，泽北尚，此次是带着长子Martin一同前来的，据说此次的生意是想要儿子来做。作为长子，迟早要接过父亲的家业。想给儿子更多的机会，好让他涉足商界更游刃有余。
  一进DIM，随即被呛鼻的烟味包围，人也出奇地多。上楼，直奔订好了的包厢。推门而入，只见转角长沙发上已坐着两个男人，看着确实像是父子的模样。身边还站着几位彪形保镖。
  "真是抱歉，路上堵地很，我们迟到了。"彩子随即迎上去。
  男人礼节性地伸出手同彩子握手："不用在意。想必这位就是彩子小姐吧。"
  "是。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GS的主编仙道彰，这位是我们的制作总监流川枫。"
  我看到泽北父子的眼神忽而地涣散了，楞了一楞仿佛是失焦的镜头，随即立即回过神来。
  "你好，久闻老总大名了。请多指教。"我这么说着，与之握手。
  "呵，年纪轻轻地做上GS的主编，小伙子不简单呐。"他拍拍我的肩膀笑道。
  "你好，请多指教。"流川这家伙还是这样，不愿多说一句。
  "客气客气，多指教。"他似乎这才想起身后的儿子来，连忙道："啊，这是犬子泽北荣治，见笑了。"
  "请多指教。"
  我看了看这个理着平头的家伙。泽北荣治，虽然长相与其父极像，但却丝毫不像其父那样，有着大大咧咧的豪爽个性。我第一眼见他，觉得他像只狐，处处透露着危险而狡猾的气息。
  简短的谈话之后了解到，果真如同彩子所说的那样，此次Castrol与GS合作的项目，泽北尚有意让儿子权权管事。漫长的谈话间，大多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每次一提到项目的合约，父子两人有意无意地避开，把话题转向别处。
  真是伤脑筋啊，这样的谈话，根本切不中要点。
  "呵呵，此次能够认识仙道先生你们，真是一大快事。Martin，去外台带瓶上好的红酒进来。今天的这张单我买了。"
  泽北尚出手阔绰的模样，还真是有爆发户的味道。
  泽北荣治被他差遣去拿酒，我这才发现身边的流川不在了。低声地问彩子，彩子也茫然："大概是去解手了吧？"
  包厢里我和彩子两人还是被泽北尚拖着谈论些有的没的。只是久久仍不见泽北荣志拿酒回来，流川也始终没有回包来。包厢里顿时有种语塞的尴尬。
  "那家伙，解手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呵呵真是的，我还是去看看吧。"我这么说道，一边还陪着笑脸。其实只是担心流川那家伙罢了，虽然我也知道他又不是个小孩子。
  长长的回廊通道，按服务员指给我的方向，要拐几个弯才到盥洗室。越往里走，离外面舞池，包厢的喧闹越远。耳根像是重获清净一般，长舒一口气。
  一个拐弯之后，却再也舒坦不了，反而觉得胸腔闷地气紧--泽北荣治单手撑着墙，而被他紧逼在墙边的竟是流川！泽北的另一只手摆弄着流川的领口，侧歪着头，饶有兴致地在流川耳边说着什么，表情极为猥琐。手指并不安分地有向下滑的趋势。
  "你做什么！！"
  我急了，冲上去一把扯开他，护在流川身前。
  他见他怒气冲冲地气势，歪歪头笑道："呵，仙道先生不必紧张，我只是和流川打个招呼罢了，不要这么无趣么。"
  混蛋！刚刚那架势哪里是"打招呼"的样子！？
  此刻只觉得自己是怒火中烧，顾不了自己几斤几两，也顾不得自己到底能不能打，就想和他动手起来。站在我身后的流川拉住我道："仙道，走了。"
  此刻的流川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冷酷如冰，我仍旧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可我知道，他比此时的我冷静。
  三个人陆续回到包厢。
  泽北尚抱怨起来："Martin，怎么拿瓶酒去了这么久，让别人都久等了。"
  "呵呵，抱歉抱歉，回来的时候遇上流川先生，聊了几句。"
  这家伙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还向我投来挑衅的眼神。
  流川坐在我身旁，紧紧拽着我身后的衣服，仿佛生怕我会爆发。我想，我龇牙咧嘴的样子一定难看极了。
  象征性地喝了几口红酒之后，今日也就至此了--合约毫无进展，没有一点点的头绪。根本看不出Castrol是不是真的有意想和我们合作，但是又不好放弃，这样一个大广告商，要是被其他杂志拉拢去了，会损失多少，谁都不好说。
  "我们下次再约个时间，坐来下慢慢地谈。"泽北荣治狡黠地说道。
  彩子见我一点都没有反应，连忙回到："一定的，一定的。"
  在回去的车程上，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极僵。彩子似乎意识到了我与流川两人的反常，于是闭口不谈。
  我的脑子里仍旧是一片混乱。
  平日里个性一直沉稳冷静的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冲动，还差点动起手来，所幸流川拉住我。可是，他又是怎么了？别泽北那样暧昧地逼在墙角，竟然丝毫反抗都没有！
  而我呢。我到底是在担心流川，还是生流川的气，或者说，我根本是在嫉妒泽北？
  一路上，霓虹闪烁。车子按线路先送走彩子。最后只有我和流川两人。继续沉默。他还是那样，丝毫没有表情，动也不动，望着窗外的夜色。
  "那混蛋对你做了什么啊！"
  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
  他沉默几秒后，用平静地一塌糊涂的语气回答我说："什么都没做。"
  "都那样了还叫什么都没做！？"我像是失控了一般，提高了嗓门吼他："那你还想怎样！？这合同没法谈下去了！"
  "少了Castrol这个客户，杂志社会损失多少，你比我清楚。你这算是在任性个什么劲儿。"波澜不惊的口吻，眼睛依旧望着窗外的夜。
  "流川枫，这是在谈合同，不是让你用男色去换合同！！"
  扔了这么一句给他，下车。
  我不知道在我身后的流川听了我这样恶言相出的话语，会拥有怎样的表情，我只是看到夜，格外地低沉。
  四 忙碌
  下车之后，我并没有立即回家。沿着车尾的方向一直走，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那片海。
  夜晚的安静与肃穆，仿佛是一个失声了的世界。月牙在云层中忽隐忽现，洒下点点稀薄的光芒，照耀在细微起伏的海面，一片清辉。
  忽然想起曾经在这片海边度过那些静好的岁月，能够不顾一切徜开胸怀，感受鱼上钩那一瞬带来巨大的喜悦与成就感。那样简单的快乐对我来说，真的足够了。
  而现在的我，似乎已经能够预见到未来勾心斗角地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模样，最后在人心与利益之间，变得市侩，变得肮脏不堪。这到底是不是我要的生活呢？到底是我变了，还是别的什么？
  虽然刚刚从车上分别，可突然间，又想起了流川。
  他只是为了那份对杂志社来说万分宝贵的合同吧，仅仅是这样而已，我却那样大声地吼他。比起今天冲动的我来说，流川冷静地多。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幼稚与可笑，禁不住悲伤起来，这几年来，始终没有变得更成熟。对流川，我有过担心，也有过生气，但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责备。我突然很想让自己变得更强，无论是什么时候，都能站在他的身前。听起来这样的想法相当可笑吧，可我却是相当认真地下了这样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