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奔东西

  
  我开始慌乱，一刻不停地去寻找治疗方案。
  
  2007年12月30日
  我终于在连日里痛苦的催眠治疗下，找回了一点点残存的记忆。
  
  她叫西西，从我们遇见开始，我的每段记忆里必定有牵涉到她。
  
  陆医师说，像我这样的病况的，即使是一件再刻骨铭心的事情，也不过只能记忆几分钟，我不信。
  
  但事实确实是那么的残酷，前一秒刚被唤醒的记忆，下一秒瞬间如烟花一般，不留一点痕迹，远去……
  
  所以我开始借由工具来记忆，甚至像学生时代疯记单词一样，每天默念好多遍：“西西，我爱你。”
  
  可惜的是，对准的，每次都是空气。
  
  有时，失眠的时候，念：“我爱西西一次，我爱西西两次，我爱西西三次，我爱西西四次……”
  
  念着念着，越来越清醒……
  
  我怕我记不住，我怕我只能记几分钟，所以一直努力记忆着……
  
  2008年1月10日
  看着她每天熬一些补脑的汤药过来，小脸瘦了又瘦，我的心就动荡起来，什么都喝不下……
  
  西西总是不厌其烦地给我讲我们以前的故事，而我总是装睡。
  
  因为我没有勇气，我怕我空空的脑袋延续不了该有的我们走过的惊心动魄的情节。
  
  我总是闭着眼睛在她温柔如水的声音里，回温我们的从前。
  
  每次她走的时落寞的背影，我都会觉得心情颓落一地……
  
  我想喊她留下，却被空白的记忆吞噬话语的能力……
  
  2008年1月20日
  连陆医师都无法相信，我这样短期记忆区几乎完全受损的人，能靠着意志力记忆起那么多的事情。
  
  在医学报告里，他戏言，该叫我奇迹。
  
  我是奇迹吗？不是，在我的世界里，颜之西才是真正的奇迹。
  
  最先知道这个好消息的是叶二，她说，恭喜。
  
  我客气地说，谢谢。我知道对她，除了对不起，也就是剩下“谢谢”两个字了。
  
  她递了一份文件给我，她说，我已经叫我的律师拟好了诉讼书，撞你的人是颜丰茂教唆的。
  
  我说，你想怎么样？
  
  尽管我对叶二的记忆很欠缺，但从信心满满的脸上，我看到了令我厌恶的野心。
  
  她说，娶我。
  
  我想我有机会拒绝，但我没有，因为我知道，我已经害西西失去家的温暖很久了，不能再毁坏爸爸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每次她想念家的时候，难过却不肯掉眼泪的样子，我想我该放她回去……
  
  2008年2月1日
  我和叶二结婚很仓促。在别人看来，又是一桩侍奉子成婚的婚事。但不是，真的不是，完全不是。
  从头到尾，我和她清清白白。
  
  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我喝得不醒人事，不醒人事这个词不对，我好象是千杯不醉的，该死的千杯不醉！
  
  我借着酒劲，给西西打电话，我说，我要结婚了。
  
  一阵沉默后，她说，恩，说最后一次，我爱你，我就同意分手。
  
  我握着酒瓶，经受不住那句话的诱惑，开口说出那么多日子只能对空气说的话，多大的诱惑啊。
  
  我说，西西，我爱你！
  
  电话被她应声挂断。
  
  我一个人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和影子一起，看着星星，仰了一夜的脖子，那么酸，那么疼！
  
  直到阳光出现，我低头，竟发现眼泪一下子滴下来……
  -------------------------------------------------------------------------------  看到这里，之西的心一片狼籍，她竟是那么的难过，那么难过地哭泣起来……
  
  她胡乱地抹了下眼泪，迫不及待地看下去。
  
  2008年2月3日
  想到北北，真是心焦。
  原来，他不是……
  
  屏幕忽然跳转，开始震动，提示是小黑来电了，怎么会是震动呢？她刚才打他电话的时候明明是有铃声的，还是她最爱的歌，是小黑被他鄙视了，还是……？
  
  颜之西按下接听键：“喂----”
  
  “出来。”居然是唐以东的声音。
  
  他还只说这么一句，就挂她电话！
  
 
三一：甜蜜
  颜之西急切地从楼上奔下来，却听到从园子里传来的一个男人的豪放的大笑声。
  
  她发现唐以东和唐方向正坐在草坪上，这对父女真是一对活宝，居然在那上面，悠闲地看着花、看草、看假山。
  
  唐以东摸着向向的头，左手手腕抬起，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手表：“西西，你突破了！如果现在重回校园，你的体育大概不用补考，参加个什么运动会的话，指不定还可以拿个参与奖回来！”
  
  之西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唐以东，你真的超级无聊的！最近行为老跟孩子似的。”
  
  向向看着妈妈瞪着爸爸，忽然欢乐了起来，从草坪上起来跳起来，去拉妈妈的裙摆，小手指向天空。
  
  之西不明就里地仰起头，顺着她指的方向。天空很蓝，飘着几朵棉花一般纯白的浮云。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那只风筝。
  
  刚劲有力的字迹赫然出现在天际：“Mrs. Tang, Happy Birthday.”
  
  唐以东看着风筝越来越远：“这风筝上去可不容易，唐方向可没少捣乱，你就成全我一下，笑一个！”
  
  之西赶紧挤出一把眼泪，感恩带德地扑到唐以东的怀里，用浓重的鼻音说道：“官人，我好感动~”
  
  唐以东一阵狂笑，刮着她小巧的鼻头，无可奈何：“淘气！”
  
  颜之西唇角柔柔一弯：“想我更开心吗？”
  
  唐以东笑着点头。
  
  之西说：“再做一个，我想要一个蝴蝶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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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像不像一场梦，美丽的梦！
  
  可惜不是，是真的！
  
  唐以东在房间里做风筝，颜之西在厨房做饭，而向向两头奔波。
  
  小向向很开心，只要把爸爸给她的纸条给妈妈，只要妈妈看了，总会高兴地给她一颗红豆味道的大白兔奶糖，而且，妈妈的笑容比大白兔奶糖还甜哦~哦呵呵~
  
  之西看着向向一次次递过来的纸条，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蝴蝶风筝，可是之西一直没点头说好，粉蝶、凤蝶、斑蝶、蛱蝶、珍蝶，几乎他能想到的蝴蝶的形状都画上去了。某人还是没反应。看了最新的一个风筝，之西差点昏倒，他居然画了个大黄蜂！
  
  之西使劲忍住不笑，唤他。“以东，开饭啦！” 
  
  唐以东围着她的腰，问：“有喜欢的吗？”
  
  她排列着一个个风筝，挑了那个大黄蜂出来：“这个倒是很合向向的品味~”
  
  唐以东仍不死心地追问道：“真没有？我画了很久啊！”
  
  之西笑着摇头：“好可惜啊，没有。”
  
  之西从唐以东手里拿过笔，凭着记忆画出来……
  
  是最初的那一个，樱桃色的碟身，有灵气地双翅，好似随时都准备飞向幸福……
  
  “以东，我曾经在H市的儿童公园里，看到过的一个风筝，恩，好像是这样的……”颜之西微微仰着头，望着唐以东，柔情似水……
  
  “那只……？”唐以东有些激动：“上面写了什么？”
  
  颜之西执起唐以东的手，摊开，沿着他手心的纹路，用指尖轻轻地写了四个字。
  
  唐以东的心瞬间柔软一片，他深邃黑亮的眼，笑纹晕开……
  
  他抱紧她，说：“本来那天只想带向向去看看你 ，可是最后忍住了，我就带她去了儿童公园，她赖在风筝店不肯走了，我就只好买了一个给她玩。那只风筝是我挑了很久才挑中的，老板说这只风筝可以让有情人终成父母，我居然就这么鬼斧神差相信了，还写了‘之西以东’。”
  
  “有情人终成父母，我倒是希望，以东，我们再去放一次，好不好？”
  
  “好。”唐以东笑着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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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后，之西一边抱着向向，一边悠闲地端着杯子。
  
  母女俩一杯果汁，两根吸管，喝得不亦乐乎。
  
  “我也要喝！”唐以东加了根吸管，凑上来，猛吸了一口，很快杯子就见底了……
  
  “向向，爸爸是坏人对不对，把我们的果汁都喝完了！”之西靠在向向的耳边小声说，母女俩站在一条战线上，齐齐点头，哀怨地看着唐以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