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且贵

63 千年成精


子荫拉开我的手,笑得同玫瑰花儿一般,带着血红的艳丽:"不要什么?你可别救他!"
    什么?他不是死了吗?我赶紧抬眼看去,已有人揭开了遮挡虫蝇的幕布,疤痕纵深的面孔露了出来,带着开始腐烂的痕迹。
    我一阵反胃,却是吐不出来,反而忍不住盯着那张恐怖的脸。诡异的是,那疤痕在我的眼中居然就模糊起来,而鼻梁眉眼却愈见清晰。
    眼见着那面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和善,我心里却越来越害怕。
    "不要!"我费足了劲,终于成功扭了头过去,然后眼前跟着一亮。我气喘吁吁,终于睁开了眼。
    "醒了?"
    屋里光线昏暗,但不用转眼也知道说话的是谁。隐约还记得自己在太子府中等着等着便恍了神。然而这一觉居然睡的昏天黑地,连如何回的家都不知晓,也着实诡异。
    我揉揉眼,觉得对面人的眼神凝在我身上,便赶紧提了提神,略带疏远地回道:"醒了,劳烦三殿下照应了。"
    "若非子荫负了伤,也轮不着我费神。"那人冷淡道,此言一出,屋里的尴尬又添了几分。
    我无言以对,摸索着起身,然而抬了手却有些气虚,我只好又靠到床沿。
    "要喝水?"暮青晚居然即刻起了身,倒了水,递到我唇边,一时间我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只好伸手试图取过水杯。
    他由我接过,却是不松手,继续为我撑着那分力,冷冷解释道:"你受了惊,用的安神汤难免药性重些,缓一缓就有气力了。"
    我手一抖,原来如此,脑中一根弦发出砰一声脆响。让我睡一觉?是为了我好么?我听见自己带着机械的声音问道:"他死了?"
    没有人回答我,我的声音更加机械道:"你杀了他?"
    "本就要死的人,谁杀的有所谓吗?"他淡淡道。
    我抽了口气,不知名的痛楚从胸口蔓延到咽喉,我的手有些疲软的甩开他,然后倒进被中。
    我眼看着他的手握着水杯在空中寂寞地停留,他的神色变得说不出的诡异。好半晌他终于慢吞吞地收回了手,慢吞吞地饮掉了杯中的水,又慢吞吞地将杯子搁在了桌角。那动作每一分都优雅之极,却也可怖之极,好像下一秒世界就会被颠覆一般。
    "你这是做什么?慈悲,是你慕容安然装得来的么?只怕这天下人都死得绝了,也轮不着你!"
    我无话可说,我不是慕容安然,更不知道她做过什么,可是没有人相信我。我不是在装慈悲,我也想无所谓,可接受不了这样不顾一切的杀戮和牺牲!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许可以逼迫自己看淡陌生人的生死,但我再恶毒,再冷酷,也不能做到更多了。
    "我若不知道你做过什么,还真要信了你了!你这样的人,若是还有一滴热血,就不会千里迢迢追杀林笑生!好歹,我为的也是家国大业!"
    "你呢?你为了什么?就为了掩饰你卑贱的血统?!"
    "殿下竟似恼了心了?殿下早些要了我的命,可不就省得现下这般了!"我全盘接受他异常的恶毒口吻,不反驳,只接口讽刺道:"殿下不杀我,莫不是自以为尚有些许仁慈吧?这倒妙得很,竟要我这又歹毒又卑贱的人来证明殿下的慈悲心了!"
    "你!"他的脸色随着我的言语剧变,隐约间,呼吸竟似有些起伏,一整句在突然之间,居然不曾说得出来,隔了半晌才掩住情绪,问我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我冷笑,强逼回眼眶中几许酸涩,使劲气力刻薄道:"也或者殿下原是要杀了我的,只可惜元安与我尚存了几分旧人之谊,付且贵又合该有只狗鼻子,现下倒是殿下的麻烦了!"
    等了一会,暮青晚居然不言不语,甚至连手指都不曾动一下。那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直勾勾钉在在我身上,好似脱了神。
    我假装诧异道:"原来杀不杀我,于殿下竟是这般为难的?难道殿下还要我讲得再明白些?"
    "我,早该在那箭上喂了毒的!"他终于回了神,浮起个惨淡笑容,像是莲花半开,漂在半梦半醒之间。
    "你到底是谁?"他朦胧胧地望我,似乎有些难以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然后他终于转了身,用宽大的袖袍划出一道柔软的弧线,屋子里那种澎湃的情绪就在他暗淡的身影中慢慢地平稳起来。
    "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怎么想,都要看着我一步步走向巅峰。慕容安然,你不需要再试探了,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
    "呵,殿下以为我想要什么?"
    可笑,怎么每个人都知道我想要什么,却偏偏只有我自己不知道?
    他好像不曾听到我的问句,只有些失魂落魄呢喃道:"慕容安然是千年方才成了精的,偏我少信了三分。事到如今,悔也不成,恨也不成。"
    "你好生歇着,终是受了惊的。"他柔柔了叹口气,承诺道:"今日后总不再让你犯险了!"
    原来元安说的竟是不错。
    我呆呆地望着屋梁。
    这座旧宅,当年的浮华还有几分残留,屋梁上的雕琢,尚还在诉说着往日的繁荣。然而不论如何,它还是得承认,没有什么是时间不可以改变的。
    时间甚至可以将慕容安然变成我,又将我变成慕容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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