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且贵

64 慧眼识金


"天黑了。少爷,"怕是一眼看见我的脸色不对,萍儿即刻改了口,道:"三殿下临行交待许久,说是明日再来探望。"
    我"哦"了一声,怕是有些垂头丧气,萍儿就靠过来,坐到我的床边,握住我的手,气恼道:"她已做了太子妃,还要来惹咱们作甚?"
    "不是。"我有气无力,也不懂萍儿怎这样恼挽月,说起来,她并不曾做过什么。
    "怎么不是?话都说不得的人,顶多同王妃有几分肖似罢了。可惜模样儿再俏,也不是同一个人!耍尽了心思,不还是得嫁到太子府去?也没见少爷有心留了她。"
    看我脸色不变,萍儿赶紧又补充道:"太子府里的事,少爷再不对,也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总不同待先生的心意。"
    "暮青晚让你同我解释的?"我懒懒插口,然而萍儿却瞪大了眼,几乎要跳了起来。
    我拍拍她的手,温和道:"太子府里的事哪有这般快传出来的?更何况,这前因后果、谁对谁错,就算你真是知道,又敢这样说的?还不是他自个儿认了。倒是前前后后这么长段的,你可比他诚心多了。"
    "先生,"萍儿立马红了眼眶,老老实实道:"可不全是少爷交待的。我刚进府的时候,少爷还看过几回王妃的画像,那画中人当真是美,我瞄一眼便记着了。所以挽月刚过府,我就知道为什么了。可她再美再像,还不只是太子殿下的美人计?我这作下人的都瞧出来了,偏偏少爷还真是——"
    萍儿有点哽咽了,抹抹眼,伏到我肩头,难过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愁,终于少爷肯说句话了,虽然,虽然也算不得低声下气的,可是做皇子的,除了见皇上何曾需要过弯腰低头呢?"
    "你就,你就算了呗。回到从前,可不好吗?我也就不用一颗心掰成两半儿,又担心少爷,又舍不得先生的。"
    我的心中也是好难受,回抱住她,眼眶中酸酸楚楚的,但还是只能歉然道:"不是因为挽月,真的不是因为她。只是,萍儿,回不去了,谁也回不去从前了。我知道你很辛苦,我也很苦,也许你家少爷一样地苦。"
    "可我接受不了,我认不得他,就连他还有没有心我都瞧不出来了。你说的挽月,只让我更糊涂,更心寒。你不明白,我情愿,情愿他对挽月是真有那分心的,总比,现在这样地好。"
    "先生?"萍儿有些诧异,怕是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不是萍儿太简单,而是我太晦涩。
    是我变了,学会用阴森的目光去看别人,谁也不敢信,就连萍儿说的话儿,我都会在心中算上三遍。我已经越来越像慕容安然了吧?也许她本就是我。
    "先生今夜可是有客人?"
    我抬头对上萍儿圆圆的大眼,心里暗叹一口气,只能承认:"嗯。"
    萍儿也似松了口气,泪光后竟露出一丝笑,问道:"先生可信得过他?"
    信不过?还能信谁,我苦笑点头。
    萍儿安了心就道:"方才往生姑娘也来过,还同我说了些事儿。可我想她是想说与先生知晓的。"
    "往生?她说什么了。"我有点诧异,还以为她从不同人说话呢。
    "说了些府里的事儿,还说近来见过一个蛊师,不曾想蛊术一说竟是真有其事的。可惜做蛊主的总不得长命。"
    "噢,"我恍了神,迷迷糊糊道:"原有这种事的。"
    我睁着眼躺到半夜,暗七终于来了,乘着月光,握着黑暗。
    "林笑生是谁?"
    暗七有一瞬间的沉默,但还是回答:"前朝秀才,是属下杀的第一人。"
    果然。我只能问:"他为何而死?"
    暗七不答,我替他道:"因为他作了一篇《丧烟花》。"
    "少爷?"暗七颇有些吃惊,急忙阻止我道:"林笑生早已是陈年往事,少爷何苦再提?"
    "落秋,随母姓冯,通悟受之天,却毁于众。"我叹口气道:"林笑生执恨冯落秋被毁在烟花之地,却不知害了他性命的便是这个冯落秋。这个林笑生,真是,何人不好惦记,却偏要惦记着慕容安然,你说,他这算是慧眼识金吗?"
    "少爷!"暗七跪倒在地,额头亦随之紧贴地面,急切道:"少爷莫要自责,林笑生是属下杀的,与少爷无关!"
    "与我无关?那同谁相关?"我冷冷道:"慕容安然只手可遮天,怎么却连一个迂书生的性命都保不住?还是她根本不想保?"
    "少爷从未想杀林笑生!"暗七跪在地上,低声道,说完了却是再无声响,月光下,他一身拘谨,衣绉缝隙都不曾变过丝毫。
    我看他半响,心知他是不肯再说。我便吸了口气,再用力吐出来,然后下定决心道:"我入府之时,便已不是处子之身了,对否?"
    暗七猛地抬起头,对上我的眼睛,半天也不曾说出话来,怕是被我的言语给吓懵了。
    果真是知晓的,我心里道。
    "不过是自己心中有鬼罢了,"我冷冷笑道:"林笑生以为的冯落秋是男子身,伤怀他生于烟花之地而不得翻身之机。若非慕容安然自己,谁又能将慕容家的贵公子同这个最下层的冯落秋联系起来?"
    "若不是慕容安然自己,也就剩下慕容擎天了,不是?"
    暗七显是诧异于我直呼慕容安然的名字,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坚持道:"林笑生是属下自愿为少爷所杀。"
    "暗七,"我靠在床柱上,望着窗间透进来的月光,温温道:"慕容擎天连这样的秘密都告诉你,是因为他很信任你,还是因为别的?"
    "因为属下永远只会忠于少爷!"暗七毫不犹豫道。
    "暗七,谢谢你,也辛苦你了!"我有些伤怀道:"可惜慕容安然回报不了这份情谊了。"
    "只是将军的意思,属下从未奢求。"暗七极其平静道。我笑了笑,这怕是他这一夜最平静的时刻了。
    慕容安然,幸与不幸,从何论?再回首,爱恨思谋,已是一切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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