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且贵

78 蔓蔓情藤


蔓蔓情藤,蔓蔓情藤,割不断,理还乱!
    说什么都是假的,再冠冕堂皇也是假的,我不舍得的只是暮青晚罢了。不管是为色迷,为情迷,还是为着其他什么更美更丑的字眼,我都不想管,也不想弄明白。
    我只是爱上一个人,这爱比我以为的还要深还要重。便是怎样的难以背负,我都不舍得放弃;便是怎样的不适当,我也不能放弃!
    我没空关心被他践踏的平民,没空关心市井的骚乱,没空关心天下的不安,更没空关心历史的评述。
    我心里想的只是一个人,想他平平安安,想他得偿所愿,想他惦着我,想他怜惜我!
    我紧紧抓住萍儿的手,脑中空空荡荡,到最后只得一句心惊胆颤:"他可曾平安归来?"
    萍儿愣住,呆呆地反问我道:"少爷,会出事?!"
    我如坠冰窟,下一刻便狂奔出去。
    风儿在我耳边嘶嘶地叫着,我却还是觉得太慢,太慢!
    我穿了几条小路,还是觉得太慢,太慢!
    我睁不开眼,只是拼命地跑,拼命地跑,直到我脸色发烫,粗气直喘,直到三皇子的府邸终于出现在眼前。
    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一路狂奔竟不曾想过我便是到了又能做何?我心里想的只是快些快些,就好像每一刻都是我的性命一般。
    他纵马过市的那一刻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受?分明知道再快也不过一时半刻,却是如何也忍不住!
    风吹过,尘土灌进我的眼,我的泪随之滚滚而来,我随手用袖子抹了抹,这才感觉身边一直有人同行。我没有空回头谢她,三两步便冲上台阶,奋力拍门大声叫嚷:"付且贵求见三殿下!付且贵求见三殿下!"
    不知是我心焦,还是真的等了许久,那沉重的大门方才打开来。
    出来的人是暮成,还是见惯了的谦恭模样。他看清我的脸色,稍稍愣了片刻,旋即便客气道:"付大人请回吧,少爷今日不见客!"
    我冲上一步,堵住门口:"他可平安归来了?"
    暮成皱了皱眉,伸手拦住我,还算客气道:"少爷人已归来,大人知晓了便请回吧!"
    "可我今日定要亲眼见他才行!"我也不肯让,步步进逼。
    暮成没防备,一下被我逼退了两步,我便跨入门中。里头是曾经熟悉的庭院,许久不曾归来,竟似片砖片瓦都不曾改变。我还要再往前逼去,暮成却真的不肯再让了,他挥了手,左右忽然围来一群丫头,堵在我的面前。
    那面孔多是熟悉的,有人不肯拦我,却聪颖地跪到我面前。从不曾想有一日会有人跪我,我心有不忍,但我顾不了。
    我握紧了拳头,冲着暮成大声道:"要么扔我出去,要么让我进去!"
    暮成面色难堪,仍然抬手恭敬道:"小的知道今日左右都是错,但主上的命令不能违。望大人念着如今身份,三思而后行!"
    暮成在威胁我,也在警告我,我没有办法,只好大声叫:"萍儿!萍儿!"可惜叫了两声却不得用,我才想起这是暮青晚的府邸,她再护我,也不能在旧主府中放肆。
    难道我便这样回去了?我要见他!一定要见他!再见不到他,我心中的烦忧会如洪水一般将我吞没。这是我生平第一回产生这样强烈企望,我不懂屈服,也不会屈服。
    我临风立着,从不曾感觉这样的器宇轩昂,随手撂起长袖,再拉成自以为是的马步,然后用最洪亮的声音,朗朗道:"既如此,不必废话,放马过来便是!我只先说的明了,你要么能将我扔到天涯海角,要么现下就打断我的腿脚,否则我便爬也要爬回来的!"
    我是虚张声势,但暮成的手势做到一半还是被我磅礴的气势吓住了。他瞪住我,好半响终于忍无可忍,气愤道:"数月不见,大人果已非吴下阿蒙,什么伎俩都使得出来了!难道暮成方才不曾为你通传?还是当真恶意拦着你!"
    "你且问一问,方才我是如何滚出来的!我这做奴才的受点气不打紧,难道少爷受你的气还不曾够?你想见便要见!你倒没想过少爷方才受了三十大板归来,可有半分愿见你的意思!"
    暮成义愤填膺,显是对我积怨已久.我认错,也随他骂,但就是不肯松了马步,眼见陷入僵持,终于有人婉婉道:"付先生且随我来吧!"
    往生一开口,暮成就停住了百年难得一见的聒噪,别过脸给我让出道来。我走过去,然后向众人施了三个大礼,便再不回首,随往生去了。
    往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面,不快不慢送我到院口,淡淡道:"往生在此留步,先生自去便是!少爷今早方才归来,第一桩是去衙署领了三十大板.现下行动不便,脾气自也是好不了的。"
    我走进去,院落清静,早已不同从前。书房的门紧紧地闭着,我刚叩了一声,里面已经有人怒声吼道:"滚!叫她滚!我不见她!"
    终于松了口气,他真的没事!心知他不会为我开门,我便自己推了门进去。
    南窗半掩,屋里半昏半明,散着浓烈的苦药香。
    塌上漆黑的长发似瀑布一般倾泻下来,顺着乳色的床单,半垂到地上。
    他的脸色藏在墙壁被褥之间,只一只手从纯白的套衫中探出来,肤色还是那样早已习惯了的苍白。他抓着枕套,连长发一起纠在细长的指间,映到我的眼里,像似一幅画,那样的苍白无色,那样的漆色无双,连在一起便成了我最珍爱的生命。
    他便是这样走进我心中的吧,总似世间最有力的,又总似世间最柔弱的。
    他静静地侧头伏在那里,随意间已流露出太多的风仪。
    我一步步走过去,连心脏都开始狂热地跳动,直到他终于触手可及,我才勉强止住胸腔中热血的奔腾。我在他塌前半跪下来,等他愿意回首看一眼。
    "怎么,才赶一回,她便走了?"他哑声问道,但是等不及我的回答,下一句却又是暴风骤雨般的狂怒与愤恨:"才赶一回,她便走了!你还要同她求情!要不要再追出府去,求她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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