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真有所谓上天的宠儿,那白离昭无疑就是。从面相来讲,他天庭饱满,地角方圆,是大福大贵之相;从八字上来看,他出生后三天开始起运,二十年后交运,一生鸿运当头,不曾稍减;从手相来说,他掌平纹正,一生顺遂。
事实也正是如此。他虽出身贫寒,但天资聪颖,从二十岁中状元,自此平步青云,到如今官拜文渊阁大学士,一妻一妾,相敬如宾,夫妻和顺,四个儿子,昊文、昊武、昊全、昊才,也真如他们的名字一样,是文武全才。
今夜白离昭的二夫人临盆,为他添了个千金,更是锦上添花,小千金取名蒹葭,取秦风“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之意。
白蒹葭满月时,白离昭特意请了清虚观的朗月道长为她排命盘,批八字。
“令千金是白虎星下凡,七绝命。”朗月道长道。
“什么!”白离昭手一抖,茶水洒了一地。
“可有什么法子改一改?”白夫人问道。
“依贫道之见,送白小姐去尼庵是最好的办法。”
白昊武刚好从外面回来,经过大厅,听得此言,不以为然地道:“我家妹子,怎么能送去尼庵!”
“道长,您再推算推算,会不会错啦,蒹葭,怎么会是——”白二夫人道。
“玉情,不得对道长无理。”白离昭沉声道。
“如夫人的心情贫道可以理解,但小姐的八字确是如此。”朗月道长捻着胡须道,“小姐命中无父母兄妹,无朋友夫婿,若真舍不得将小姐送去尼庵,就留在府中,也不是不可。但却不能再是白家小姐。幸而小姐年纪尚小,虽做了你们一个月的女儿,但白大人运势强劲,应该都是有惊无险,不会有大碍,若有一些小小的变故,只要晦光养韬,很快就可以过去了。”
不久,白二夫人在抱着白蒹葭看金鱼时失足落水,母女两个都受了风寒。白昊武得了一匹大宛名马,兴高采烈地与人赛马,却摔断了腿。白昊才去秋月阁听小桃红唱曲,遇到有人在那里争风打架,无故被人告到应天府,就这么点事儿竟闹到了皇上那儿,白昭离被治了个教子不严之罪,官降两级,罚俸半年。那每日给白蒹葭喂奶的奶娘,离开白府回家得经过太白楼,那小二每日倒洗碗水都会倒到她身上,怎么避也避不过。
在白府中,白蒹葭是个独立的个体。一方面,她与普通的官家小姐一样,每天看书习字,弹琴绣花,另一方面,她又与普通小姐不同,她没有贴身丫环,没有闺中密友,有父母,她要叫他们白老爷白夫人,有四个哥哥,她要叫他们白公子。他们给她锦衣玉食,却吝于和她说一句话。对于自己的一些传闻,偶尔从下人口中听得几句,最初还有点难过,渐渐地,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多的是闲暇,于是寄情书海,倒也自得其乐,她冰雪聪明,天资过人,才十六岁已读完府内藏书,虽然还说不上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谈古论今,却也是信手拈来,洋洋洒洒。只不过她独居,无人知道,少人宣扬,不然这第一才女的桂冠她若想要,却也轮不到别的女子去摘取。
一天,她读到“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句子,心中对大好的河山生出无限地向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想到人生还那么长,要在这白府终老却是多么的无趣,于是就收拾细软,留了一封书信,就这么离开了白府,这一走,就开始了她的后半生。
杭州西湖之美,世人皆知。白蒹葭一路游山玩水,到杭州那天刚好是八月十五,于是就租了支小船,去了西湖中那三潭印月的小岛赏月。那岛上有三座石塔,她在那塔进而点上灯烛,洞口蒙上薄纱,灯光从中透出,宛如一个个小月亮,倒影在湖中。待到月上中天,月光、灯光、湖光交相辉映,月影、塔影、云影融成一片。看得白蒹葭心醉神迷,直叹不虚此行。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白蒹葭才感到疲倦,打发了船家,沿着西湖想找一家客栈休息。但昨天是中秋节,家家团圆,一大早的却哪有店开门做生意?偌大的西湖竟不见游船画舫,这岸边也是只得她一个人在走。白蒹葭一时心中充满愁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观音庙。
“把吃的拿出来!”萧醉风饿了整整三天,终于决定铤而走险,虽然师父常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他又不是要财,只不过要食,应该也不算有违师训。
白蒹葭一怔,她虽从未遇到过强人,但在野史小说中倒也看过,那话似乎不该这样说,于是,她小心地试探着对眼前这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强盗纠正道:“你应该说把银子拿出来才对吧?”
萧醉风瘪了瘪嘴道:“我现在肚子饿了,银子又不能当饭吃,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店铺都还没开门,拿了银子也没用。”
“那我也没吃的啊,不如,你劫个色吧。”白蒹葭见他也不过二十来岁,眉毛下垂,眼大无神,也不是什么好面相,和自己倒是般配。
萧醉风尚是初次犯案,本来只想随便抢两个包子填一下肚子,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建议自己——“劫、劫色!”萧醉风结结巴巴地指着白蒹葭的鼻子手抖得不像话,嗟!真丢人。
“是啊,有劫财,也有劫色嘛,按通俗小说的说法,就是□□。不要抖啦,你放心,我是自愿给你劫,不会到官府去告你的,哎呀,正好这儿是观音庙,不如我们去庙里给观音娘娘叩个头,那样我把自个儿整个都给你,你也不算触犯律法了。”白蒹葭牵着萧醉风的手走到观音庙里,双双跪下给观音大士叩头。
可怜萧醉风初次抢劫未遂,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多出个媳妇儿来。
“相公,我还不知道你姓什名啥,是哪里人氏,还有生辰八字呢。”白蒹葭从观音娘娘的供桌上拿了两个苹果,用衣袖擦干净,递了一个给萧醉风。
萧醉风咬了一口,觉得有一个这么聪明的媳妇儿也还不错,自己饿了几天都不知道可以拿这桌上的供品吃,人家一进来就知道观音娘娘大慈大悲,这供品是救苦救难的大士娘娘给他这样的人医肚子的。
“我叫萧醉风,我师父说他捡到我那天喝醉了酒抽风,在我师父没过世以前我住在贺兰山上,三个月以前我师父过世了,临终前,叫我来中原见见世面,生辰八字嘛,我就不知道了。”
白蒹葭挨着萧醉风坐下,道:“相公不知道生辰,那不如就定在今天吧,八月十六,以后每天八月十六就是你的生辰。”
萧醉风道:“我哪里记得住。”
“那我就改个名儿,叫做秋十六,你一叫我的名儿就想到那是自个儿的生辰,不就记住了吗?你说好不好呢?”白蒹葭拉着他的衣袖道。
萧醉风见她娇态可爱,不觉呆住:“你说什么都好。”
白蒹葭笑道:“相公你的生辰是今天,我也是今天才叫秋十六,我们应算做是同一天生的呢。你没有亲人,我虽然有,却也和没有没什么两样,以后我对你好,你也要对我好。”
“你是我娘子,我自然是要对你好。”萧醉风吃了个苹果,肚子已不那么饿,于是眉开眼笑。
白蒹葭只觉得那笑容如春风拂面,竟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温柔,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道:“有个臭道士说我是七绝命,注定要孤老一生,不过,他说的是白蒹葭,现在我是秋十六,命运自然是不一样的了,我有了相公,将来还要养一堆孩子。”
萧醉风虽不通事故,在贺兰山也随师父吃过几回别人的喜酒,知道成亲是件大事儿,新娘子更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可如此简慢,想来想去,从身上摸出一支发钗,递给秋十六:“给你。”
秋十六出生大家,所见的珠钗饰品无不精雕细作,雅致秀巧,一见这支做工粗糙的发钗,即不古朴,也不珍贵,不像是传家的信物,分明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拿来送情郎的东西,心中有些不悦,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女儿家的东西?”
萧醉风道:“有一回我在路上遇到几个大汉欺负一个姑娘,我帮她赶走了那几个人,她一定要谢我,就送了我这支发钗,我推托不过,就收下来了。你喜不喜欢?”
秋十六听他这么一说,已明白了七八分,不过,既然他并未把其他姑娘的情意放在心上,她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把那发钗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回,道:“相公给我的,我当然是喜欢,来,帮我戴上。”
萧醉风小心翼翼地把发钗插到秋十六头上:“十六儿,你戴着可比那姑娘好看多了。”
秋十六听他真心赞美,喜滋滋地道:“那以后我天天都把这发钗戴上,不过,你也不可再惦记别的姑娘好不好看了。”
秋十六一心想去看看塞外的风俗人情,但萧醉风却想见识一下中原的繁华景观,但不管去哪儿都得有盘缠,秋十六当掉几件首饰,仍是不够,总不能老住在观音庙里吧,于是和萧醉风商量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做其它打算。说是商量,但萧醉风哪里会反驳她的话。
说做就做,秋十六很快就张罗开了,打听了几日,最后相中了位于西湖边儿上的一间屋子,那屋子的主人是老两口,只有一个女儿,嫁给了洛阳的一个富商,要把两个老人接去享福,所以才要卖掉屋子。
秋十六知书达礼,又进退得宜,萧醉风憨厚老实,都很得两位老人喜欢,两位老人得知他们新婚,皆是无依无靠,想找个地方安家,心里很是怜惜,也没开他们高价,一百两银子就把房契给了他们,过两天两位老人去洛阳,他们就可以搬进去。
搬家到新家,秋十六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又特意买了些红纸,剪成大大的喜字,贴在门上窗上,还采了几支野花来插在瓶子里。
萧醉风做了几道家常小菜:萝卜汤、炒腊肉、麻婆豆腐。
秋十六这一生,还从未与亲人同桌吃过饭,以至于坐在桌旁,竟不知如何下筷,呆呆地,眼泪竟流了下来。
“十六儿,你不喜欢吗?”萧醉风擦着手,不知所措。
“不是,我喜欢,我好喜欢。”秋十六抹了抹眼泪,“相公,你也坐下来啊,你是我的相公,这里是我们的家,我是太高兴了。”
萧醉风挟了块肉放到她碗里:“尝尝看。”
秋十六扒了口饭:“相公手艺真好,很好吃。”
萧醉风这才心安:“以前在山上都是我做饭给师父吃,以后我就做给你吃。”
秋十六也挟了块肉放到他碗里:“那真是太好了,可惜我不会做菜,不然也做给你吃。”
“没关系,没关系,我做就行了,十六儿你那么聪明,不需要会这些。”
秋十六笑道:“聪明人不会,笨人反而会,这是什么道理。”
两人说说笑笑地吃完饭,萧醉风收拾好碗筷,就在后院忙活开了。
秋十六坐在窗前,拿出件衣服,一边缝着,一边哼着些歌谣,终于缝好了,她在线上挽了个结,用牙齿咬断,再把衣服翻来覆去地抖了几下,喊道:“相公,快进来,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萧醉风从后院走进来,秋十六拿了条毛巾给他擦拭着满头的汗水,道:“我说后院搭个顶篷可以放木柴,又不是叫你今天就要搭好,看你这满头大汗的,今天可是我们搬新家的日子,别累着了。”
萧醉风笑着不做声,任她把新衣套到身上,左右摆布。
“手伸直,嗯,这边袖子好像没缝好,有点儿皱呢,我再改改,不用脱下来,一下就好了。”
萧醉风道:“我等一下还要搬木料呢,会弄脏弄坏的,还是脱下来好。”
“脏了我会洗干净,坏了我会缝好。我是你的娘子,自然会为你做这些事。”
“这是新衣服啊,弄坏了可惜。”
秋十六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酸。她虽不得父母关爱,但却是从小衣食无忧,而萧醉风之前却不知道是过的什么日子。
萧醉风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着恼,忙道:“我不脱就是了。”
秋十六道:“相公,你怕弄脏弄坏,那就先不要去搬那些木料了,来,我们商量商量,看作个什么营生,好赚些银两,总不能坐吃山空啊。”
萧醉风呆呆地被她拉着坐下,有些局促。
“相公,我们是夫妻,不用这么拘束。你今天做的菜很好吃呢,你还会不会别的什么啊?”
萧醉风想了想,道:“以前在山上,除了做饭,就是打猎、练功。”
秋十六眼睛一亮,道:“那你功夫好吗?”
萧醉风道:“我从未与人比斗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听我师父说中原是卧虎藏龙之地,奇人异士甚多,我师父教我武功也是为了强身健体,不是为了与人争强好胜,多半这功夫也不怎么样,不过,我倒是比一般人经得饿些。”有一回闯了祸,被罚面壁思过,师父喝醉了酒把他给忘记了,整整饿的七天,他都没事,不过,此事自是不宜说出来。
秋十六叹道:“那就不能去作保镖护院了,还好你手艺不错,我们可以开个小酒家。你说好不好?”
萧醉风笑道:“你说好,当然是好了。”
那屋子是三间两进,刚好前面一间可以作铺面,后面两间一间住人,另一间作厨房。
萧醉风心虽不怎么灵,手却是极巧,秋十六想到什么跟他一讲,他都可以做出来,于是买了木料,敲敲打打了几日,把柜台桌椅都做好了,再在屋外搭了个凉棚,秋十六亲手写了‘醉风居’三个字,请人做了招牌,一间铺子就像模像样了。
秋十六娇生惯养,端碗汤都会把手烫着,只能做些算账收钱的事儿,萧醉风又是掌勺又是跑堂,忙得不亦乐乎。闲下来的时候,秋十六就教他些进退礼仪,读些诗词歌赋,或是讲讲奇闻逸事,唱唱小曲儿,偶尔秋十六绣个丝巾枕套,想拿去卖了补贴家用,却都被萧醉风收了起来。
如此,竟过了一年多。
“陈大勇,你看那小娘子,长得可真水灵。”呼,口水擦一擦。
“人家相公在呢,少打歪主意了。”陈大勇道。
“嘿,就你胆小,我刘三贵可不怕那傻子,你没见他只会对着那小娘子傻笑吗?哼,等我把那小娘子弄到手,你可别眼馋。”刘三贵整了整衣衫,走进醉风居。
秋十六递上菜谱,道:“客倌,您看看要点什么菜。”
刘三贵不接菜谱,却伸手住秋十六手上摸去,道:“我要小娘子这道嫩豆腐,啊——”他手尚未伸到,只觉得一阵风从头上刮过,凉嗖嗖的,一摸头顶,竟是光溜溜的一片。回头一看,只见一把菜刀嵌在身后的柱子上,还颤悠悠地晃动着。
忽然双脚步一轻,那个平日里只会望着自家娘子傻乐的相公一手抓着他的腰带,把他提了出去,往地上一顿,再飞起一脚,“扑通”一声,刘三贵到西湖底拜会龙王爷去也。
“相公。”秋十六拿出手绢给萧醉风擦汗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人,拿菜刀抵着他脖子让他自个儿跳,免得把你给累着了。”
“嘿嘿,十六儿你说得有道理,外面太阳大,快进去。”萧醉风道。
“师兄,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师兄?”秋十六望着迎面走来的白衣女子,虽然风尘仆仆,却难掩天生丽质,她疑惑地看了萧醉风一眼,道:“不会是叫你吧?”
那女子却直直地向他们走过来,道:“师兄,我找得你好苦啊。”说着,眼圈一红,就往萧醉风身上靠过去。
“小坠,你找我做什么呢?哎呀,你别哭啊。”萧醉风拍着叶小坠的背道:“十六儿,这是小坠,是我师母的徒儿。”
“她是谁?!”叶小坠望了秋十六一眼。
萧醉风道:“十六儿是我娘子,你可以叫她师嫂。”
“娘子?!”叶小坠一脸不能置信。
“相公,师妹远来是客,还是先请师妹进屋里再说吧,免得你们这么搂搂抱抱的,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了往歪处想。”秋十六笑意盈盈,手却狠狠地掐住萧醉风的背肌,分明是已往歪处想了。
“十六儿你说得有道理。”萧醉风忙把叶小坠推开,“小坠,进屋坐。”
秋十六以前虽是养在深闺,但她本就天资聪颖,多年的无人搭理独居,让她非常擅于从各个丝微处分析人的心理。这一年多在这西湖边儿上见惯各色人等,对人情世故的认识更是一日千里,已远非萧醉风可及。她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个师妹只是单纯地挂念师兄,出来寻亲,定是有更深一层的原因,而那原因从叶小坠的言谈举止,已是呼之欲出。以她对萧醉风的了解,这段时间聊及往事却从未提起过有个师母,有个师妹,可见并不是特别亲密的人。但这并不表示此人可以不加重视,兵法有云: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先把这人和自家相公的关系弄清楚,再谋对策不迟。
“相公啊,我以前怎么都没提起过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师妹啊?”秋十六端上茶,挨着萧醉风坐下。
“我和师父住在贺兰山南边儿,师母和师妹住在贺兰山北边儿。我和师父每年过年的时候去看师母她们一次,竟然忘记了要跟你说呢。”
“师兄——”叶小坠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师兄你怎么能不告而别呢?师父有一天做梦,梦到师公说他已经西去,带着我赶到你们的住处,果然师公已经不在了,但是师兄你也不知所踪,师父放心不下,就让我下山来找你。”
萧醉风点了点头,道:“师父说他去了师母自然会知道,又让我下山增长见识。我想既然师母自然会知道,就不用再专门去通知你们了,所以就直接下山来了。”
叶小坠道:“我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师兄,我下山也有快十个月了,师父在山上一定挂念得紧呢。”
萧醉风道:“本来想留你多住几天,不过,让师母她老人家挂念的确也不好,我去给你多准备点干粮,免得在路上饿着了。”
叶小坠脸色一变,道:“师兄你当然是要和我一起回去了,难道你居然要留在这里吗?”
“你是师母的徒儿,师母自然是挂念你。我是师父的徒儿,师父已经过世了,也不会在山上挂念我了,我自然是要留在这里和十六儿在一起啊。”
秋十六听了这师兄妹两个的一番对话,对情况已把握得八九不离十。于是笑道:“相公,小坠说得也有道理啊,你想想,我们成亲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去拜见过长辈呢,以前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我知道了,去给师母请安,是我做媳妇儿的本份,你说是不是?”
“十六儿你说得有道理。”萧醉风想了想,道:“不过,从杭州到贺兰山路途遥远,而且北方天气冷,这一路过去你身子可吃不消,不如我们赚多些银两,到时候雇辆马车过去。”
“相公想得真周到。”秋十六笑道。
叶小坠见这两人夫唱妇随地,一派甜蜜温馨的样子,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那小坠你就先回山上吧,我和十六儿过些日子再去拜望师母。”
叶小坠一听,如坠冰窖。想到这师兄一向迟钝,若自己不明说,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当下也顾不得矜持,道:“其实师父的意思是让我把师兄找回去,给我们做主成亲。”
“那是师母不知道我已经和十六儿成亲了,你现在回去禀明师母,我想师母也不会怪你。”萧醉风不以为然地道。
“那怎么能算数,你们又没有长辈做主!”叶小坠急道。
“怎么没有,我们还是观音娘娘主婚的呢。”秋十六笑道。
叶小坠软声道:“师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你,若不是师父和师公两人一见面就只顾着争胜斗气,早就给我们做主成亲了。”
“我们虽是从小就认识,不过一年才见一次面,也不是很熟,师父虽然经常醉酒,倒还不会那么糊涂,拿我们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师妹你一定是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叶小坠眼圈一红,道:“虽然师父不准我跟你讲话,可是我每次都会偷偷看你,你总是望着我笑,每次师父和师公比试完,带你走的时候,你都不舍得走,我远远的悄悄去送你,你每次都要回头看好几次,我知道你在看我。”
萧醉风脸一红,道:“我可不是在看你。”
“那你是看什么!”
“我,我是看……”萧醉风颇觉难以启齿。想起当时年纪尚小,师父是个大男人,整天就知道抱着酒坛子灌,粗心大意得很,平日里除了教教自己武功,生活上还得靠自己照顾。那年自己都十三了,还穿着十岁的时候的衫子,小腿肚子都露在外面,衣袖都到胳膊肘上了。过年了也没给做套新的。去师母那里,见那小姑娘穿得红红绿绿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羡慕。而且,师母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一见面就要和师父开打,但却会准备很多糖果点心,好吃得很。每次要去师母那里,他都会先让自已饿上三天,去了吃个饱。可是师父从来就不让他打包,害得他每次离开的时候都频频回首,希望师母能主动追上来,包一包点心让他带回去吃。但这些儿时的虚荣馋嘴,怎么好在人前说出来,尤其要是给自家娘子知道了,说不定会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于是,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是看师母。”
“什么!”叶小坠深受打击。
秋十六一脸幽怨地望着他,道:“相公,你……”
萧醉风急道:“十六儿你可不要误会我,是师父喜欢师母,可不是我喜欢师母。”
秋十六心知萧醉风定是另有原因,但有外人在也不好多问,不过,她再怎么冰雪聪明,却也是猜不到萧醉风当时到底望的是什么。那些陈年旧事都可以以后再说,眼要最要紧的是怎么把这个突然找上门来的师妹打发走。不,光是打发走还不行,最好能让她对自个儿的相公死心断念,不然就算现在应付过去了,却是后患无穷。
“师兄,中原人奸诈,根本不可能对你真心,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师妹,因为你和我相公的关系,我叫你一声师妹,但你却不能倚仗这层关系,对我和相公的感情随意指责。”秋十六冷冷地道。
“好,如果你是真心对师兄,那我们就来比试一场。”
“不行!十六儿可不会武功。”秋十六还没开口,萧醉风就抢着道。这师妹还真是和师母一模一样,无缘无故就喜欢找人比试,师母的武功不过是花拳绣腿,她多半也只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但十六儿却是连只鸡都捉不住,怎么能和她比试。
“师兄你放心,我并不是和她比武艺。”
“哦?那你要和我比什么?”
“我要和你比对师兄的真心!”
“那要怎么比?难道我们都要把心挖出来不成?”秋十六道。
叶小坠冷哼一声,从腰上取出一个小皮囊,道:“你拿两个杯子来。”
秋十六依言拿了两个酒杯。
叶小坠将两只酒杯倒满,道:“这两个杯里的酒,有一杯是有毒的,我们一人喝一杯,你可敢喝下去?”
秋十六皱了皱眉道:“毒不毒得死?”
“哼,你怕了吗?”
“那倒不是,如果会毒死的话,我们就得出去喝,我可不想你死在我这醉风居里面。”
叶小坠恨声道:“不会死,却比死还难过,这毒叫做“虞美人”,喝下去之后每天子时都会心如刀绞,生不如死,你可以先选。”
“那你得发誓,不管我喝了哪一杯,你从今往后都不能来纠缠我相公。”
“哼,我才不会像你们中原人那样出尔反尔。”
“好,我喝。”秋十六伸出拿了其中一杯。
“不行。”萧醉风道,“十六儿,你身子不好,怎么受得了那份苦,不如我帮你喝吧。”
秋十六暗笑自个儿相公天真,如果自己不能让叶小坠心服口服,怎么能断了她的念头。于是笑道:“相公,这是我们女人家的事,你不要插手,而且,我也不一定就会选中有毒的那一杯啊。”
萧醉风从来都是秋十六说东不往西,总觉得秋十六说什么都是有道理,再者,就算她喝到的是毒酒,自己也可以运功帮她把毒逼出来,于是就不再阻止。
秋十六和叶小坠各拿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可以走了吧?”秋十六放下酒杯。却听一声巨响,整扇门飞了进来。站在门口的是个黄衫的少年公子,手中摇着一把折扇,好一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和他做出的事恰好相反。
“跟我走!”
“哼,李明澈!你这野蛮人,凭什么要我跟你走,我要嫁的人是我师兄!”叶小坠闪到萧醉风身后道。
“一个凡夫俗子,怎么能与我流云公子相比。”李明澈轻蔑地道。
“你连我师兄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是吗?”李明澈手中折扇一合,一掌拍向萧醉风。
萧醉风怕他伤到秋十六,一把抱住秋十六,却不做闪避,硬生生受了他一掌。
“相公,你没事吧。”
“师兄,你没事吧。”
“十六儿,有没有吓到。”秋十六还真吓了一跳,那流云公子明明看起来就是个高手的样子,怎么自家相公硬受了他一掌却没事?难道自家相公是皮粗肉厚极度耐揍的类型?可相公明明是营养不良非常瘦弱型嘛。莫非那流云公子的高手风范都只是做个样子而已?正疑惑间,流云公子的折扇又攻到。萧醉风腾出右手,在他手腕手轻轻一点,李明澈大叫一声,后退几步,折扇落地。
李明澈不能置信,蹂身再上,萧醉风抱着秋十六轻轻一纵,跃上梁上,李明澈自问做不到,竟一掌击向柱子。
“哎呀,别让他把屋子拆啦。”秋十六道。
“十六你说得有道理。”萧醉风抱着她飘身下地,顺手在李明澈右肩点了一下。李明澈抱住右肩,仍是不能置信。
“相公你好厉害。”秋十六喃喃道。
萧醉风道:“十六儿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天天抱着你飞来飞去地玩儿。”
“师兄小心!”叶小坠叫道。只见李明澈犹不死心,竟将折扇当做暗器掷了过来,那折扇是精铁打造,来势甚急,萧醉风若让开,势必伤到后面的叶小坠,萧醉风伸出两指一挟,将那折扇挟住,再一用力,那把精铁打造的折扇就变成了两段。
“哼,你知道我师兄的厉害了吧。”
李明澈双眼血红,一步一步地逼向叶小坠,萧醉风正想出声,秋十六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少管闲事。
李明澈本是天之骄子,父亲李清笛是流云山庄庄主,江湖中人人敬重的铁面神判,自己少年得志,风流潇洒,江湖三大公子中的流云公子不知道是多少少女梦中的情郎,遇到这个叶小坠却一点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心只想嫁给青梅竹马的师兄,而这个师兄,也真是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让自己丢尽了颜面。
“叶姑娘,你师兄已经有了妻子,你还是一心想嫁他吗?”李明澈轻声道。
叶小坠没料到李明澈会如此轻言细语,直觉地答道:“就算师兄不能娶我,我心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好,好,那我就成全你。”李明澈一掌击向秋十六。
萧醉风没料到李明澈还会出手,拉着秋十六右移三尺,避过了那一掌,秋十六却撞到了桌角上。
“啊……”
“十六儿,你怎么啦!”
李明澈和叶小坠也是吃了一惊,但马上想到,这女人真是会装腔作势,根本没有击中。
“相公,我肚子好痛啊……”秋十六惨叫道。
“肚子痛?会不会是毒发了?十六儿,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只见秋十六的裙摆上全是血。
“十六儿,你别怕,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李明澈和叶小坠只觉得眼前一花,已失去了秋十六和萧醉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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