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风逐月

10 别离


10.
    解决了红袖添香楼与三绝鞭的事之后,天下形势似乎也一下变得大好起来,接连地从前线传回捷报,杭州城人人欢欣鼓舞。但秋十六却发现林初云有些不对劲,经常无缘无故地发呆,她知道林初云的心事,找了个时间与她谈了一回。结果没多久,雷震天就见林初云双眼通红地走出来,说明天要回落英山庄。
    雷震天不由心中讶异,要知道秋十六与林初云两人虽无血缘关系,却是比亲姐妹还亲,两人从未红过脸,发生过争执,秋十六虽然势利精明,却从不算计自家人,林初云虽然叛逆任性,却一向是最服这个认来的嫂子,今天这事的确是让人费解。而且,林初云虽然每年要回落英山庄好几次,但都是因父母生日或是重大节气,这红着眼突然说要回去,还是有始以来头一遭。
    雷震天虽然是满腹疑团,但那两人不吭声,他也不好意思问,就这样忍着。
    夜里雷震天惦记着这件事,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难以入眠。
    “天哥,我可以进来吗?”林初云敲了敲雷震天的门道。
    “丫头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林初云想了想道:“我明天就要回落英山庄了,反正也没几句话,天哥你要避嫌,我也不进去了,就在这儿说吧。”
    雷震天披了件外衫,坐起来道:“那你说吧。”
    林初云道:“天哥,你说,我们认识有多少年了?”
    雷震天想了想,道:“总也有七八年了吧,当初你还是个不知世事的小丫头,如今——”
    “如今我却已是个老姑娘了。”
    “谁说的,丫头你风华正茂呢。”
    “天哥,我知道,你终究是要去做大事的人,自从那日见过那长风公子,你心里就对为国为民的事儿念念不忘,我明儿个回了落英山庄,可就不再出来了,这粒辟毒珠是我师父的遗物,虽说不能解百毒,但一般的小毒却是害不了你,普通毒物遇到了也会自动回避。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你带在身上防身吧,虽说不一定用得上,以后看到的时候,偶尔想起我,也是好的。”
    “丫头你说什么啊,怎么回了落英山庄就不出来了?”
    林初云道:“今儿个嫂子也骂过我了,是我太任性了,人家说,父母在,不远游。我娘四十岁才生得我这个女儿,我只顾着自个儿逍遥快活,没一日在他们两位老人家身边照顾,想想也真是枉为人女了。”
    雷震天默不作声。林初云接着道:“我爹和我娘上了年纪,对我的终身大事一直放心不下,这次回去,我也要顺了他们的心愿,嫁人了呢。”
    雷震天只觉得心中一紧,问道:“丫头要嫁人了,那真是喜事,不知是哪家公子有这个福气?”
    林初云道:“我已不是十七八岁花儿一样的女儿了,我都二十好几了,哪里还有什么名门公子会看得上我啊。”
    雷震天怒道:“能娶到玉珠娘子不知是修了几世的福份,岂能对你有所嫌弃!”
    林初云轻笑了一声,道:“虽然不是名门公子,可也算是正正经经的清白人家,天哥,那人你也见过,就是我们桃源县里,仁和药房的少掌柜。和我倒也是门当户对,将来我看诊,他抓药,也算是夫唱妇随。”
    那仁和药房的少掌柜雷震天还真是认识,长得倒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但是:“他那腿岂不是腐的?”
    “是啊,没想到天哥你居然还记得他。那是有一次上山采药摔断了,当时没接好骨头,就落下来这残疾了,不过丝毫不影响日常生活,而且,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雷震天只觉得心痛难当,这些年林初云对他的情意他并非不知,只不过始终觉得自己一个江湖浪子,朝不保夕,不能给她幸福,却又狠不下心干脆拒绝,只盼着她哪天想通了,找个能配得上她的世家公子,他就把她当自个儿亲妹子一般嫁出去。没想到,这一拖就是好几年,终究是误了林初云终身。
    “天哥,我把辟毒珠放在你窗台上,我明儿个走得早,我已经和嫂子讲过了,都不要来送我了,和大家相处了这么些年,我还真怕到时候我哭出来呢。”她说得云淡风轻,却把雷震天整颗心都绞碎了,若林初云要嫁的是哪家贵公子,他纵然心中难过,也只会给予祝福。在他心里,林初云就是明珠仙露一般的人儿,可她,她居然要委屈地嫁给一个药房的腐子!
    雷震天打开门道:“丫头,你不能嫁给他,你去把这亲事回了,我定会给你找一个好上千百倍的人给你。”
    林初云惨然一笑,道:“我已应承了那门亲事,落英山庄岂能出尔反尔。不能嫁给自个儿真正喜欢的人,嫁谁还不都是一样,那人虽身有残疾,却是会对我千依百顺。天哥,我对你苦苦纠缠了这么多年,害苦了你,也害苦了我自己,我这是自作自受,自作自受啊……”她连说两遍自作自受,说到第二遍时,竟已无法发出声音。
    雷震天见林初云那模样,只觉得如受万箭穿心,暗道,莫非我也中了那虞美人之毒,为何会如此心痛?
    林初云转身道:“天哥,后会无期了。”
    雷震天只觉得两眼一黑,竟吐出一口血来,道:“丫头,不要走,我,我娶你……”一下竟晕了过去。
    “天哥,天哥——大哥、大嫂——”
    秋十六和萧醉风一直留心着外边的动静,很快赶了过来,秋十六见雷震天这么大个儿倒在地上,扑哧一笑道:“妹妹,慌什么,你真是关心则乱,你自个儿不是个神医吗?先给他把把脉。”
    林初云此时也镇定了下来,为雷震天把了把脉,道:“只不过是气极攻心,一口气上不来,还好并无大碍,不然……”
    秋十六道:“哪有这么容易就有大碍,这小子,不下猛药怎么能行。相公,你把震天搬回床上去,我马上传书给干爹和干娘,请他们过来给你主持大婚,一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雷家,初云,你弄碗药给他喝,先让他睡上个三天再醒,再让他醒了以后的七八天都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嫂子,不用再如此了吧?天哥若糊里糊涂,可不让来观礼的人看了笑话去?”林初云得雷震天明白地表明了心意,心中欢喜,哪里还记得这些年单恋的黯然,自是不忍去捉弄雷震天了。
    秋十六道:“妹妹,我这样安排并非完全是要出震天的洋相给你出气,昏有昏的好处,你想想,以震天刚烈的性格,他纵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若是知道了我们耍心机蒙他,犟牛脾气一上来,宁死不娶,到时候,在天下人面前下不了台的,就是你啊。”
    林初云点头称是,却又忍不住埋怨道:“嫂子,你有如此好计,怎么不早点儿教我用?”
    秋十六道:“妹妹,这猛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效的,要看时机,若非他误了你这么多年,你就算算把钢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别想让他娶你。”
    林初云点头道:“嫂子你说得有道理。”
    回到自个儿房里,萧醉风问道:“十六儿,你若是早教初云这个法子,她和雷兄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秋十六拧了个毛巾给他擦脸道:“相公,女心外向,若初云早嫁了震天,他们两个双宿双飞,笑傲江湖去了,哪里还记得我们这哥哥嫂嫂,谁来给我们这醉风楼管账啊?”
    萧醉风道:“十六儿你说得有道理。”
    这是谁说秋十六不会算计自己人来的?
    醉风楼要办喜事了,这可是今年杭州城的头条大新闻。
    “请问醉风楼怎么走啊?”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向茶铺的小二打听道。
    “哟,客倌,您是从外地来的吧?你瞅准了,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差不多三里地,就看到搭了长长的棚子,挂满了喜联喜幛,走到长棚的尽头,那可不就到了醉风楼了,客倌,您也是去醉风楼喝喜酒的吧?”
    “多谢了。我正是从苏州赶来喝烈焰公子和玉珠娘子的喜酒。”
    那小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客倌,您该不是搞错了吧,醉风楼虽是酒楼,这次可不是帮别人办喜酒哦,是醉风楼自家的帐房和跑堂成亲呢。您说的那个烈焰公子,玉珠娘子的,会不会是在别家酒楼办酒席啊?”
    那汉子道:“此事我是决计不会弄错,我记明明白白,就是杭州醉风楼,该不会这醉风楼有好几家吧?”
    小二道:“杭州醉风楼就西湖边儿上独一家,别无分号。我说客倌,反正是喝喜酒,喝谁的还不是一样,这醉风楼的萧家娘子可还是头一回这么大方呢,只要是去了的人,不论高低贵贱,礼金丰俭,都可以进去随意吃喝,她自个儿和萧相公成亲那会儿,可没这么铺张。那可真是把林姑奶奶当亲妹子嫁出去呢,杭州城这风光,那是占了头一份,流水宴席要排整整三天三夜呢。不过,这也难怪,这些年,林姑奶奶和雷大爷,可给她不知道赚进了多少银两。”
    难得有一个对杭州醉风楼一无所知的人,小二是说得唾沫四溅。
    那汉子听小二这么一说,不觉也动了好奇之心,这醉风楼账房跑堂的风头居然把大名鼎鼎的烈焰公子和玉珠娘子都盖过去了,心道,反正时间也还早,不如先去这个醉风楼看看热闹,人多嘴杂,说不定还能打听到另一个醉风楼的事儿。于是结了茶钱,朝醉风楼方向行去。
    醉风楼前是飘着一面大旗,上书落英山庄四个大字,迎风招展。
    醉风楼左右,搭了十里的长棚,棚子里贴满了喜联,被风一吹,猎猎作响,红红绿绿地很是热闹。那喜联上写着些天合之作、郎才女貌、金玉良缘、鸾凤和鸣之类的吉词,下面落款也多是赵大虎、李二牛、钱三泰居多。但也有好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送来了贺礼喜联。走近仔细一看,那些大的花篮绸联上,居然写着杭州知府、镇江知府、苏州知府、余姚县令、嘉兴县令之类,更有不少写着长江联会、流云山庄、西北马帮。居中的横幅竟写着镇南王府贺。
    醉风楼左右本都是些店铺,一家一家的竟然都关了门,全心全意地来为这个婚礼凑热闹。
    三天酒席,迎来送往的事皆由秋十六一手包办。新郎新娘只不过每日在醉风楼上远远地向众人敬酒三次,别说去闹洞房什么的了,连新人的边儿都沾不着。
    此事虽然让人疑惑,但杭州人多受过醉风楼些恩惠,秋十六手腕圆滑,八面玲珑,流水宴又是任人吃喝,堵住了不少人的口,所以也没什么闲话传出来。
    但也有些公子哥儿、千金小姐,吃饱了没事就等着看人笑话,可惜秋十六做事向来滴水不露,醉风楼在杭州多年,从未贡献过什么丑闻,来给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群人早就瞧着醉风楼有些有顺眼了。趁着这热闹,特意花了大价钱向秋十六买了离得近的位置,就想看出点什么□□来。
    “知书,你看那新郎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达礼,还是你看得仔细,我也想起来了,刚才新郎和新娘出来敬酒时,那丫环没扶着新娘子,反倒是把那大个子新郎扶着。”
    “会不会是那新郎是被迫的啊?”达礼道。
    叫做知书的小姐嗔了他一眼,道:“你眼睛瞎了不成?你看看新娘子,再看那新郎,就算是有人是被迫,那也应该是那新娘子吧?还不快瞪大眼睛看着,好不容易买到这位置,要是没看出点儿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来,回去没得秘辛和我那些小姐妹讲,还不被她们笑话死啊?”
    “是、是。”
    这两人死盯着那醉风楼上看得入神,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初三和四季豆蹲在角落啃着油炸鸡翅,把他们的话听了个一字不露。
    “四季豆,这回可不好了,云姑姑药下得太重了,雷叔叔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一醒就只知道拉着云姑姑说丫头你别走丫头你别走。姑姑也真是的,非要大排宴席,礼金虽是收了不少,但让人看出点端倪,非大嚼舌根不可。”
    四季豆吱吱叫了两声,心中不屑:一个小鬼懂什么,没有银子,哪有你的鸡翅膀啃。
    初三想了一想,道:“我要去厨房,四季豆你去不去?”
    这还用问吗?我是狸,又不是猪,难道不知道厨房=美味吗?不去才怪。
    醉风楼最大的地方就是厨房,曾因雷震天重建三次。
    流水宴席要不停的上菜下菜,不能让客人等着,厨房尤其是忙个不停。
    初三和四季豆到厨房转了一圈,找到个刚好上了菜下来的丫环,初三道:“姐姐,那离得最近那几桌都是些贵客,把那边案子上的点心给他们每桌送两盘过去。”
    那丫环能在醉风楼做事,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主儿,自然知道初三年纪虽小,说了来的话却是违逆不得,马上问明是哪几桌,端了点心送上去。
    四季豆急得吱吱叫,这小鬼,看她平日表现资质应该还不错,该不会是叫萧醉风爹叫得久了,人也呆起来了吧?这样亏本的买卖也做,她难道以为这些点心能堵住那群乌鸦的嘴?!眼见那丫环来回了几趟,案子上的点心就剩下最后一盘云片糕了,这样败家,可怎么得了!
    四季豆跳上案台,捧起云片糕就往嘴里塞,哼,不如我吃!
    那丫环回到厨房,道:“大小姐,都上过了,还多出一盘——”见四季豆正埋头在那多出的一盘里猛吃,于是不做声了。
    初三道:“没事儿了,姐姐你去忙你的吧,这盘本来就是给四季豆准备的。”
    四季豆吃了两块云片糕,忽然觉得腹中一阵轰鸣,疼痛难忍,只见初三笑眯眯地望它道:“怎么样?四季豆,好吃吗?有感觉了吧?这些点心里面我都加了云姑姑秘制的肠清散,专治便秘的,听说效果好得很,我本来只是要拿去打发外面那帮闲人,不过,你大鱼大虾吃得多了,我怕你一时消化不了,于是特意留了一盘给你,帮你清清肠胃,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欺负我爹爹!”
    四季豆顿时狸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它错啦,它悔过,萧醉风是好欺负,他身后可是有两个女人哪。啊——不行了,它闪电般窜出厨房,直奔茅房。
    雷震天与林初云成亲后第七天,客人都已散得差不多了,林初云的爹妈也回落英山庄去了。秋十六叫初三去请雷震天和林初云一叙,雷震天的黑面与林初云的笑脸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震天,你心里可是还记恨我。”秋十六端了杯茶给他,“嫂子在这里给你陪不是了。”
    雷震天哼道:“我倒不是记恨你,你为我和丫头尽的心力我岂会不知,只不过一生一次的大日子我居然糊里糊涂,委屈了丫头罢了。”
    秋十六道:“既然如此,那闲话我也就不多说了。你和初云既然已成了亲,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大家也各有各的路要走了。醉风楼的产业,我分成了四份,我、相公、震天、初云,各一份。”
    雷震天道:“我和初云决定去边关,这些身外之物拿来有什么用,还是你和醉风留着吧。”
    秋十六笑道:“哦?此言当真?你可不要后悔。”
    雷震天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好,初云,你把账本拿出来,让震天知道知道我们醉风楼到底有多少资产。”
    林初云拿出账本,又拿出算盘噼哩啪啦拔了好一通,道:“若所有资产都折成现银,不算零头,整整有一百七十万两。”
    “什么?!”此次不单雷震天被一道闪电劈得动弹不得,就连一向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的萧醉风也吃了一惊。
    “十六儿,我们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秋十六笑道:“相公,你和震天一向不把这些身外之物放在心上,所以我和初云也没把这些事说与你们知道。再加上我们生活一向俭朴,所以你们才没料到我们居然如此的家大业大。”
    林初云接着道:“天哥,大哥,走出这醉风楼,向左右各走一千步,所有的绸庄布店、药房客栈、茶肆饭庄,虽然经营的人不一样,但却都只认嫂子这一个老板娘呢。”
    雷震天一向都知道秋十六厉害,但却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厉害到如此程度,不由心悦诚服地道:“嫂子,这回我是真服了你了。”
    秋十六道:“事实上震天你只要稍加注意,也不难发现,这些店铺都是醉风楼兴旺以后新开的,那些经营者多是以前杭州地面上的流氓混混或是逃难避祸的难民,他们并非大富人家,却每月必来醉风楼一次,就是交帐来了。只不过你一天到晚都只会盯着初云看罢了。”
    雷震天脸一红,道:“我是一天到晚都防着你来害我才是。”
    “当初我给他们本钱立业,他们独立经营,每月纯利润按三七分成,我醉风楼得三份,他们自己得七份,若有一天我离开这杭州,那份产业我就以市价的一半出让给他们,那些人自然会起早贪黑地做事。所以这西湖边儿上才能在短时间内如此地繁华。”
    雷震天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大一份家业,而那却已成为曾经,在一刻钟以前已被他自己送了人。他想了想,期待道:“不是还有个零头吗?”
    林初云看了看账本,道:“余下零头共计二十三两八钱五分。”
    又是一道闪电。
    雷震天干笑了一下,道:“这样也好,免得我去了边关心里还放不下。”
    秋十六道:“此事暂且——”
    萧醉风忽然道:“易兄和于姑娘进来吧。”
    易秦淮和于红叶穿窗而入。
    雷震天笑道:“近来捷报频传,正是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的好机会,秦淮兄不在开封助李将军一臂之力,却出现在杭州,到底是为了何事?”
    易秦淮一脸悲愤道:“大宋完了!”
    “什么!”
    雷震天请易秦淮和于红叶坐下,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易秦淮道:“当今圣上优柔寡断,听信奸臣之言,一心向金人讨好求和,白白放弃了收复河山的大好机会。在朝中一片主和之声中,把李将军罢免了。”
    “难道镇南王爷也不站出来说话吗?”
    “自从□□皇帝杯酒释兵权之后,我们外姓的候爵都只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手中哪来实权。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那群误国误民的奸佞小人,我真是恨不能,恨不能——” 易秦淮悲愤得不能言语。
    “淮哥,你这些日子,为了那昏庸的皇帝,气得还不够吗?”于红叶轻声道。
    易秦淮道:“我并非为了他赵姓天子,而是为了我大宋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啊。”
    雷震天一拍桌子道:“我们明天就上边关,去杀他个痛快!”
    易秦淮道:“边关,朝中奸佞横行,道消魔长,克扣边关的粮草军饷,缺粮少药,边关又能撑多久?雁门关的白将军、山海关宗将军,身边都有绑缚手脚的监军大人。天气渐寒,年关将至,边关的官兵甚至没有御寒的冬衣。”
    秋十六道:“我们刚才正在商量件事儿,您一来,就停了下来,刚好和此事有些关联。”
    于红叶问道:“什么事?”
    秋十六道:“我们正在盘算这醉风楼有多少家当,准备分家呢。震天要去边关,初云也要跟着去。我和醉风多年前就想去游历天下,只不过这些年俗务缠身,迟迟未能如愿。我们一走,这醉风楼也无人经营,所有的产业都要变卖成现银。这些年我们也没大手大脚花也钱,突然有了这么许多的银子还真是让人为难了,正准备找人帮忙呢,这银子能用到边关将士的身上,也是一桩美事。”
    林初云把账本递给易秦淮道:“小王爷您可别嫌少。”
    易秦淮一看,道:“如此,真是天下苍生之福啊!”
    过了片刻,又道:“这银两虽好,但却不是边关目前所必需的,唉……”
    秋十六笑道:“长风公子不用担心,一切我自会安排妥当。”
    易秦淮站起来道:“萧夫人,你是真正的巾帼英雄,请受我一拜!”
    萧醉风衣袖一拂,易秦淮自是拜不下去。
    “当年我相公曾在观音娘娘面前许愿,若能让十六儿一生平安,他就帮菩萨救苦救难,我这么做,不过是帮他还愿罢了。我一向虽胸无大志,独善其身,对长风公子却是真心敬服,你若执意如此,却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易秦淮只好作罢。
    林初云皱眉道:“嫂子,粮食药品都没有问题,只要让名下那些药房米铺以物相抵就行了。但那御寒的冬衣,我们一时之间却哪里能赶制出这么多来。”
    此言刚好问出所有人心里的疑惑,于是众人都望着秋十六,待她做出解答。
    秋十六笑道:“此事还要请长风公子亲自跑一趟红袖添香楼。”
    易秦淮道:“红袖添香楼以经营绣坊为掩护,大江南北,她们的织女绣坊不知凡几,此事若能得她们相助倒是很快就能解决,我跑一趟也绝无问题。只不过我与红袖添香楼的黎翠袖素无甚么交情,只怕会有辱使命。”
    林初云笑道:“小王爷,您和黎楼主不但有交情,还是大有交情呢。”
    “咳哼,初云!”此事事关别人隐私,自是不能乱说。
    易秦淮心知秋十六如此安排必有用意,道:“如此,我与红叶马上就去红袖添香楼。”
    雷震天道:“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还是用过饭后,稍作休息再去吧。”
    秋十六道:“震天说得有道理,长风公子,你虽是与震天齐名,但行事却不知比他稳重多少倍,他与初云要去边关,我也留不住。初云聪明伶俐,我没什么好担心的,这里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震天了,还请长风公子能多方照顾。”
    雷震天吃尽了秋十六的排头,没想到离别在即,一向不求人的秋十六却托人看顾他,不由得有些心酸起来,粗声道:“我这么大个人,哪里要人照顾。”
    萧醉风道:“十六儿你放心吧,雷兄能在你手下活这么多年,哪里还有人能为难到他。”
    他毫无心机,直言说出这话来,把一群人都逗笑,离别的伤感也冲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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