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作者:天下归元

第174章


枪如飞剑流光激射,瞬时将那将领生生穿透,余力未消,又穿破他身后赶来救援的两名侍卫的胸膛,糖葫芦似的钉在地下!
人群一惊,一乱,再一涌。
我心中烦躁,抬眼看看黑沉沉的第三进殿内,父亲就在那里,殿堂最深处,此时,他在目光灼灼的,等待我的死亡么?
没有时间耽搁了。
长叱一声。
半空中我腾身而起,真气一涌,照日短剑光芒暴涨,带出长长的耀目白光,我清叱,毫无花哨的“力劈华山”!全力劈落!
一剑劈下,如天降闪电,划裂长空。
坚硬的青石地面上,突然无声裂开一条缝。
那缝越来越大,不断扩展,望去若地面张开了森森大口,黑洞般的欲吞噬生命。
裂口两侧的侍卫,无声无息的倒下,每具尸体都倒成两个半人,连呼喊的时间都没有。
鲜血静静的蔓延开来,汇流成溪。
我立于血泊中央,微微喘息。
环顾一地死尸,环顾这因我而造成的修罗地狱,环顾这令人作呕血腥杀戮,我有一刻的疲惫万分。
连番冲杀,全力施为,我不是神,我已真力将竭,精神意志,也将至崩溃边缘。
我的手指,已经开始不能控制的颤抖。
突然很想躺倒,躺在这血水雨水横流的地面上,永远永远的躺下去。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
暗卫犹自在浴血厮杀。
京城的山庄势力,过了今夜,便消失无存。
我不能在作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后,再半途而废。
然而我的真力,在全力施为这一剑后,竟有枯竭之势,一时手臂酸软得似乎都不能抬起。
我还能不能一鼓作气,直入殿中,擒贼擒王?
剑气刀光,不容人分神迟缓,转瞬间又卷土重来,兜头泼下。
咬咬牙,滑步一错,剑声铿然。
我一剑拨开长刀,反手刺入对方胸膛,拔出,雨幕中血珠子色泽鲜明,滴溜溜滚动中,剑光再闪,已递向另一持刀人的心口。
突然手腕一麻。
真力未继,只差毫厘,我的剑尖竟然无法向前,分寸也挪动不得。
而对方的长刀,已呼啸着横砸到我颊侧。
离我最近的弃善,尚在三丈之外。
“嘶”
极轻的一声,有如潜伏在暗夜雨林中的毒蛇,悄悄的对路人吐出细红的长舌。
那持刀的禁军侍卫,突然血肉横飞的倒栽了出去。
最后一瞬间,我看见他的眼珠飞了出来,立刻被雨水冲刷得苍白,滚落,被他的同伴毫无知觉的踩在脚下。
震耳的喊杀和刀剑相交声里,竟似听见仿佛鱼膘破裂的极轻微的“咯吱”一声。
我怔怔看着他倒地,脸上两个深深血洞。
再怔怔抬头,撷英殿第二进殿顶上,微笑高坐的银衣人,手势温柔如穿花,每一翻覆,便是一条人命。
死法千奇百怪,但都惨不忍睹。
他见我看他,微微凝神看了看我的脸色,眉头一皱,衣袖一挥,突然做了个虚空手印。
我只觉得似有巨力涌来,在胸口处一撞再一收,鼻中嗅到奇异的香气,旖旎而妖魅,香甜里一分辛辣之气,然后瞬间消散。
立时觉得胸中一畅头脑一舒,连视线都似乎清明了许多。
心知这必然是贺兰悠的手段了,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微微做了个道谢的示意,又摆了摆手,纵身再扑入战团。
这些禁军,伤在我手下,总比死在他手下,甚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好吧?
真元略有复原,我剑光再现再隐,出没人群。
身后,弃善长鞭如蛇,辣手无情鬼魅般的穿梭人群,几乎每一眨眼,便有一人倒下。
一面倒的血腥杀戮,令原本悍勇的禁卫终于开始裹足不前,一刻钟后,人渐渐稀少,残余的实力已不足拦下我,我一抬头,撷英殿最后一进,近在眼前。
深吸一口气。
我对弃善一点头,他疾疾打出一个手势,随即再不回头,我们双双扑向内殿。
将身后暗卫们与禁卫的交兵声响,远远抛下。
“哐当!”一声,弃善人未到脚先到,一脚踹开殿门,沉重的殿门被他这一脚踹得直开到底,撞到墙壁上,轰然碎裂。
我轻烟般窜进去。
一声呼叱,黑暗中刀光雪亮如白昼,兜头劈下。
其势沉雄,力道千钧,离得尚远,刀意竟已到了近前,丝丝割裂我衣襟,竟有不可抵挡之势。
显见是内家高手。
我不管不顾,头一低,只管闭目飞窜。
耳侧一凉,刀风已至,一缕乌发悠悠飘落。
我咬牙,继续不理,直扑向前。
耳听得叮的一声轻响,刀风忽止,弃善镶钢珠的长鞭,已缠住了那快刀。
一阵抵力吱吱声响,碎裂之声随后响起,刀身激射的碎片,击飞而起,击穿殿顶,一丝微光从缝隙洒落。
我剑光一展,刷刷数剑,毁去殿内一切遮蔽视线的屏风。
屏风后,一人正仓皇走避,另一太监装扮的人掩面欲向外奔出。
角落里还有一人,步履轻捷,身法灵动,脚步一滑便到了我身边,我已来不及辨认他是谁,侧脸一让他掌风,身形倒仰,已翻了出去。
那人却没有追过来。
我立定,看见那穿龙袍走避的人影,突然大喝。
“王妃已死,你纳命来!”
那穿龙袍的人恍若未闻,犹自逃窜。
倒是那掩面奔逃的太监,突然震了震。
我一声长笑,轻烟般滑退一步,正正退到那快要逃过我身侧的太监身边。
手一抬,照日剑轻轻搁在他颈上。
侧头,一笑。
我道:
“父王,你穿这一身,真是合适。”
[正文:第一百七十二章  只应离合是悲欢(一)]
 剑下,万乘之尊,天下之主的“龙颈”,在微微颤抖。
我斜睨着他,手一挥,燃着了火折子,弹射到高脚青铜雕龙纹烛台上,屋内顿时大亮。
烛光亮起,我扫视室内,立时一震。
屋角,神色震惊眸光惊痛看着我的,不是沐昕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立即我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父亲召他进宫,是要看他的立场,看他的心田,是否以忠君为第一,更重要的是,在必要的时候,他在,可令我投鼠忌器,若不是刚才一鼓作气冲进来,父亲来不及指令,所有人来不及反应,只怕我和沐昕,便要在黑暗中先互杀上一场。
想到此我突然明白,先前那挥出一掌却没追过来的人是沐昕,他定是原以为我是刺客,结果破损的殿顶洒落的光线令他看见我的侧脸。
我看着他的目光,那杂糅了无数惊、痛、怜的情绪的目光,令我双眼微微潮湿,我低首看看自己,衣服全是雨水污泥和鲜血,污脏不堪,想来脸上也狼狈之极,沐昕看见我这般,他的感受,我想象得到。
只是现在我没有时间去顾及他的情绪,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眼见父亲张嘴欲言,目光正是对着沐昕的,我立即勒紧他脖子,戟指对着沐昕大喝:“沐昕!你!你!你怎可这般对我?你怎可出卖方崎姐弟!”
沐昕一怔。
父亲一怔。
连将那内家高手踢出门外的弃善都一怔。
父亲仰头盯着我,凝神观察我的表情,我连对沐昕使眼色都不能。
不管父亲什么心地,我必须要先和沐昕割裂关系,否则对他对我,都将是莫大的为难和挟制。
这是唯一能开脱他,并明白告诉他我夜闯寝宫缘由的办法。
我继续一本正经的勃然作色:“你少给我装佯!快还方家姐弟还给我!”
他却已明白,立即道:“怀素,哪有此事!”
我怒道:“方家姐弟所居之处,只有寥寥几人得知,我的贴身人自幼看我长大,不可能出卖我,除此之外,只有你知道,如今你在我父亲这里,等于已经不打自招,那还有什么说的?”
剑下,父亲目光闪动,微有疑色,似在抉择到底是相信我的话,推波助澜栽赃沐昕,促使我的沐昕决裂使我少一助力,还是不管我的言语,为沐昕辩白,以更好驱策沐昕?
他思量一瞬,似有决定,怒喝道:“沐昕,你就眼见着朕被这逆女......”
话尚未完,我却已不容他言语。一口截断他的话,盯着沐昕,我对弃善道:“师伯,劳你拿下这个叛徒,带出去好生细审!”
弃善已经明白我的意思,装腔作势便奔了上来,沐昕“怒”道:“朱怀素,你竟然如此不信任我!”
他冲了上来,似要指责我,弃善却已迎上,他扬掌,迎上弃善掌力,与我擦身而过。
我一偏头,看见他凄清担忧眼色,只觉心中亦一阵绞痛。
淡淡的疼痛与担忧中,我有些恍惚的将掌心微微收紧,扣住那刹那间错身而过时,他飞快塞入我掌中的物事。
圆润的触感,指间隐约散发的药味,是我留在沐府没有带来的山庄灵丹。
我举掌,作咳嗽状,将药丸吞下,偏过脸,不让父亲看见我在短暂调息。
而身前不远处,那两人两掌相交,两人都故作花招,掌风呼呼,声势端的惊人,砰一声闷响,便见沐昕被击飞出去,远远落于殿外。
我心一紧,险些惊呼出口,猛地一咬舌头,用疼痛压下呼喊,弃善已飞身追了出去,大呼大叫:“兀那小子,今日要你好看......”百忙中犹自递过一个眼色,示意要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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