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化后是春天

第31章


我没有,就是去追的时候,被踢了几下。
笨啊,追什么呀。踢哪了,要不要紧?
不要紧。
别骗我,你在原地乖乖等,我马上过来。
而后,跟陈剑告辞。陈剑注视他。点头。点得非常沉重而缓慢。当然冯至鸣根本无暇顾及他的反应。
正逢下班高峰,车子走走停停,走得他焦躁无比,恨不得插翅飞去。差不多用了三小时才到那地。
语声看到他的车,跑出来。
他拉住她,紧张地看,说:没事么?
没。
以后不许一个人跑这么远的地,就算要出去,得跟我说一声。
恩。
还有碰到别人抢东西,就乖乖送上去。
为什么呀?里面有我很多东西。
能用钱买得到的东西都不重要。你的生命是最重要的。他一本正经说。从没这样一本正经过,他这样子,让她心抖了抖,想起陈剑。他曾经也这么对她说过。
恩。听你的,乖乖送。谁叫你有钱。好了,先给我一块钱,还没付电话费。
结果他没零钱,给她一张一百。她顺带在小卖部买了两瓶饮料。
上车,我检查伤口。他说。
你怎么也这么罗嗦。说没事了。她歪了头看他。
你以为你是你自己的?他说。
不是我的难道你的。
还算聪明。
她撇撇嘴,正要上车。突然听到有人叫她:语声!
心顿了下,语声抬头,惊愕地发现居然是陈剑。
陈剑脸上没什么表情,深褐色的眼睛却暴露出了某种压抑的痛苦。
他走近她,走得不快,每走一步,语声都不禁想眦一下牙,这样的场面,旧爱新欢齐登场,非常狼狈。
你居然跟过来了。冯至鸣说,边拉住语声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冰凉,这令他非常恼恨,狠狠地箍了她一下,她疼得一哆嗦。
便回过头,瞪他一眼,抽手。自然抽不掉。
陈剑看着他们的表情,嘴边有一抹微微的笑,只不过有点荒凉,有点嘲弄。几分钟后,他说:冯至鸣,借一下语声说几句话。不需多长时间。
他说的时候,嘴唇哆嗦了下,语声也哆嗦了下,她知道陈剑骨子里的傲,这辈子,他估计从没求过别人什么,现在居然用了“借”字。
语声,你想跟他说话吗?冯至鸣直视陈剑,却在对语声说。
好。语声低声回。
冯至鸣倏忽将她拉到他面前,那表情仿佛恨铁不成钢。
语声说:你等我,很快的,不是你所想象的。
他愣愣看她一阵,放开她。
语声回过身,向陈剑走过去,感觉有点像当年他出车祸她去见他,赴刑场一样壮烈。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随着她的靠近,他眼里的爱恨愈发清晰地浮出来。
隔了两尺开外,她站住,笑一笑,说:你好么?
他显然并不好,瘦了很多,脸上全写着憔悴,她跟他没见也就两个礼拜,她不成想他跟换了个人似的。
那边有一家西饼店,他指了指,说,我们过去谈。
就一起进去。
坐下,他给她要了一块蛋糕,一杯咖啡。
她说我不想吃。
他说:你真的不再是以前的你了么?
她垂下头。想起从前。
她酷爱背双肩包,因为自由,但是,自由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她的包经常会遭小偷光顾。在上海的时候,碰到这种情况,她毫不犹豫就给陈剑打电话。他只要不在外地,就会十万火急地杀过来。看了她,每每想数说几句,但看到她一副讪讪的模样,剩下的只有怜爱了。他会用手拍拍她的脑瓜,说:小傻瓜,别自责了,没把人丢了就好。她冲他咧嘴一笑,说:你真好。
只要有时间,他就带她去附近的西饼店,给她要一块慕司蛋糕和一杯摩卡,她那时候狂喜欢甜食。
他总是看着她吃。很宠溺。她每次抬起头冲他笑时,总看到他迷蒙荡漾的目光,然后,他会用纸巾细细地给她擦嘴角的奶油。
那个时候,她觉得世界很甜蜜,全是奶油做的。
然而现在,这个红螺寺山下的西饼店只令她品味了苦涩的味道。
她真的吃不下。与口味无关。
你怎么这么瘦?她说。
他没回她,说:你的包又被偷了?
她说这回是被抢了。彻底地抢了。陈剑,你给我的戒指也没了。
他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需要它。你现在不会需要了。
她心紧了紧,没说话。
他眼光有些淡远,发了下呆,收回,又放到她身上,说:可是为什么要骗我?你说你要回去,我以为你真要回去,可是你只是想跟他在一起。你怕我没法接受,所以安慰我的吧。语声,我很难过,知道么?刚才开会的时候,冯至鸣叫了你的名字,那个表情,我太熟悉了,因为很多次,我都这样,被你一个电话叫出去,什么也不管,就奔过去。现在一切都变了,我不再是那个你第一个会想到的人,我很难过。我从来没那么难过,哪怕你上次离去,哪怕你恶毒地攻击我,你对我那么狠,我知道我依然在你心里,可是现在不是了,你放下我了。他说得怔怔的。越说声音越低,好像被什么击垮。
冯至鸣不会知道,此刻他被击垮了。他觉得身体里少了一样支撑东西,倒下去时,他发现那东西对他有很大的作用,以前只是太熟悉了,而忽略。
你没事吧。语声看他脸色惨白。
他摇摇头,说:去吧,去跟他在一起吧,祝你幸福。
他那样惨然笑着。眼睛很红。
她很不忍,说:陈剑我们说好的,我们不可能了,我也要我的生活。
是的。你要你的生活。去吧。
他说。
语声说:你呢?你现在能开车吗?你找个人来接你吧。现在车子很多。
不要紧。我坐一会。你去吧。
语声看了他好久,将盘子里的蛋糕硬吃完,这是他给她要的,她必须吃掉,否则她知道他会更难过。
他们的感情已经切了,可是还有很多余绪难以扯清。是以前用情太深吧,碰到的点点滴滴都能勾起往昔的记忆。一扯一把伤心的记忆。
她终于站了起来,因为另一个人在等她。
他呆呆看着她走。
在门边,她说:你在这等着,我打电话给方圆。
他笑了下,说:不用把我推出去,我负担得了自己。
她难过得很,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他忽然说:语声,你,完全没有我了吗?
她不晓得怎么回答,心又揪了起来,疼成茫茫白雾。
片刻后,她说:小心点,答应我小心点。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去了。
25
半个小时,他觉得耗尽了一生。
愤怒、焦躁、期待诸般情绪轮番着在心上碾过,到最后只剩一条铺满惶恐的长长辙印。
他突然很害怕她就此不再出现,或者拉着另一个人的手走到他面前,堂皇地说:对不起。我们的约定反正也要到期了。
然后,弃他而去。就像曾经她那么做过的。
而他只能像个受惩罚的孩子一样呆愣愣不知所措。
他真的害怕。因为她已经让他拥有了一种奢侈而危险的感觉。叫依恋。
没有遇到她之前,他有灼热的相思,但是相思可以压扁,像标本一样,藏起来,在合适的时间翻开来看。依恋却是彻底的交付,是把自己的灵魂与别人相系,怎能想象割断的下场?
在袅娜的青烟中,与她相度的几日像一盏孔明灯一样漂浮起来……
他们在故宫红墙下拥抱,她缩在他的风衣里,抚着他的心脏,说:你像个袋鼠妈妈,好温暖。
他回家。仰头,看到一个小身影趴在窗子上远远朝他挥手,身后有暖暖的光线扑出来。家。他的心流浪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家的感觉。
吃饭时,她怔怔看着他,他抬头,说,你怎么不吃。她说我做的饭我比较喜欢看别人吃。他点头。她忍不住用筷子敲他,说,这样的暗示都听不懂,给点鼓励,到底好不好吃?他皱皱眉,又笑,说好吃。她说,我好不好呢?他说好。她抑制不住欢喜,说,我是不是很无耻,就喜欢听阿谀之词。他说,反正嘴巴闲着也闲着,我愿意拍马屁。
晚上,他们放一点音乐,他加会班,她趴地板上看书。一阵后,她抬头问,冯至鸣,一面旗子三种颜色,三百面旗子几种颜色?他说废话,三种啊。她笑,说:你不会说,废话,三乘三百,九百啊。他说我有你那么笨吗?她就爬起来,到他身边,说,可以下课了,给你放松放松。他将她揽到身上,她对着桌上的资料,说,商业机密吗?他恩哼了下。她说,我可以看吗?他点点头。她说,谁要看啊,看看你的态度罢了。
睡前,他们倒床上说话。他说他的父亲一直不信任他;她说或许只是给你一点压力。他说从小就束头束尾,没得自由;她说任你发展不见得你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他说,虽然一直跟父亲吵,其实很想让他省心,但是观念不一样;她说,父母都为子女好,换个立场想问题会好一些,你呢,应该多回去陪陪你父母。他说,三句话不到又是吵,我被逼着相过亲;她很好奇,说,一一说来,我帮你参谋。他就抱住她,说,我结婚,你第一个高兴是吗。她说,保证第一个,你这个无赖,流氓,强盗,才不要你粘着我。他说真心吗?她说保证真心。他说你还敢说。用唇结实地堵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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