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化后是春天

第36章


按他的性子,原是不会讲这么多废话的。但是,他不想他的人生就此完蛋。如果语声不出现,他的确打算殉葬了,为这份索然无味的家产,可出现了,他们爱了,他相信她终于也爱了,他怎舍得放弃那一抹绚丽。
“爸,请你相信我,我会努力打理好你的产业,不会让它在我手里损失半毫。但是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父亲终于激怒,将手里可以抓得到的随便什么东西扔过来,说: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女的跟你在一起,没有她你跟杜若也没什么事。跟你说,摆不平杜若,冯氏的家产,我宁愿扔给外姓。
“我并不稀罕。”他说。
“好,不稀罕。我跟你说,你一毛钱都没有的时候,我很想知道你的爱情能否来拯救你。”
“我宁愿一毛钱也没有。爸,尊敬你这么叫你,可是我告诉你,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真的很不幸。我从来没有快乐过,如果不是语声,我从来不会懂得什么叫快乐。她之前,我一直期望生命早早终结,死于意外最好。”
父亲直视他,脸色瞬间惨白,他高血压又犯了。
至鸣上去扶他,他甩手,说混帐,骂出来的两个字异常衰老,他似乎被打击了。几秒后他提高嗓门叫人,对家里的两个保镖说:把这混帐押回家。
他被禁锢了。一种很野蛮的手段。曾经他被禁锢过,少年的时候,他执意想做一个建筑设计师,想设计自己冉冉展开的人生。没有。因为生命不属于他。在对自由的向往中,他妥协了,随别人的意志生长。今天,为了人生中又一个重要的命题爱情,他再次被禁锢了。
在这间少年时候他呆过的房子里,他忽然很想流泪。但是没有。眼泪从来不能解决什么事。他的心冷冰冰的。为自己的命运。
夜很深,他在窗子前看月亮。
语声喜欢月亮。这个时候,她一定在焦急地等他。他说要给她礼物的,却,连个解释的电话都不可能给。
他的烦躁已经随着时间和冷凝的夜色稀释下去。
几小时前,母亲过来,让他吃点东西。
他央求,妈,让我打个电话。父亲就镇守在外边,母亲爱莫能助。
母亲心疼地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泪。但是没有掉下来。母亲跟他一样知道父亲的脾气。只能垂着头小声的劝说他,杜若很好。你不会吃亏的。去美国把她找回来。你爸身体不好,这个节骨眼,又在竞标,你别惹他。
这样的劝说,母亲大抵知道没有用,父子的脾气实在是有点遗传。都是火药筒。针锋相对。一引燃,两人一起壮烈牺牲。
“妈,你怎么会找了爸这样的人?哦,我明白,你们结婚没感情,爸是为了30万娶你的。妈,你现在一点委屈都没有?你有没有爱过人。”
母亲抬起头看他,眼睛慈和温婉,母亲从来是个水一样的人,逆来顺受,从不多事。他忽然也不想听母亲说什么。
可母亲说了。
“我也爱过。也许你不知道,他就在冯氏,替你爸爸做事。”
至鸣惊住了:谁?
“你黄叔。”
至鸣话也说不出。平时,黄叔也来他们家,母亲待之如常人,温和客气,不少一分礼数,也不多一分热情。
母亲笑笑说,挺惊讶的?其实人生就这样,嫁了你爸,也没觉得不好,你爸性格是暴一点,但对我一直很好。知道我的那段事,特意去看黄叔,黄叔那时得了肝炎,找不到工作,很苦,你爸把他招过来了。
“黄叔也会来?”
“孩子,人是要吃饭的。先要生存爱才能附丽。我现在偶尔也会想起以前的事,也会很甜蜜的,有点惆怅但是不后悔。也不觉亏待你爸,人心里总有一块私人花园,浇浇水什么的,看看花开花落,在自己的心里。人生都这样,你去问问,有多少相爱的人最终走到一起,有多少走到一起的相爱的人最后撕破了脸。爱情,确有永恒的魅力,可是爱情,就像现在女孩子的裙子,越来越短。”
至鸣听得想笑,说,妈,你怎么也会这样的比喻。忽然酸涩起来。爱情。
母亲说:其实,妈很想见见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让我儿子死心塌地喜欢可不容易啊。妈也特别想你结婚生孩子,妈寂寞的很,你老在外不回家,妈想要抱孙子。随便你娶谁。我劝过你爸的,你爸是个牛脾气。现在血压一高,脾气更大,什么人的话都听不下。你先暂时听他话,瞅个他心情好的时候,我再劝。
至鸣一瞬也没话。
“明天妈送你去机场。”母亲说。他听得懂她的暗示,她会给他一个手机,让他联络语声。
明天是要去美国了,逃不脱。一面正好处理一起销售风波,一面寻找意气用事的杜若。
走之前,杜若曾给他电话的。
“Min,我想去美国念书。”
“好。”他回,“做花瓶的滋味的确不大好。学校联系了吗?”
“其实先前,我一直在申请,只是遇到你以后,我拖了下来。现在差不多办好手续了。”
“一个人?”
“我一个表姐在那里。我去投靠她。”
“什么时候走?”
“这两天吧。”
“这么急?”
对方突然停住。过后,他听到她抽鼻子的声音。
他知道她哭。黯然了下,说,别哭了,对不起。
她说:没有。是我的问题。Min,我要好好读书,充实自己。等我再大一点,我要把你迷得七荤八素。
他笑了笑,说:七荤八素?好,很期待。
她说:你等我好吗?等我长大。我前几天一直没睡好觉,不想你不爱的时候硬嫁给你,可是又怕你等不及我就被别人抢跑了。
他说:你还小,等你大一点,你会发现四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周围全是苍蝇一样的男人。
她笑,说:我希望那堆苍蝇里面也有你。最好还是这么鹤立鸡群,让我一眼就能瞅到。那,就这么告个别。
挂电话的时候,杜若又补充:请你一定要等我。最多三年。
三年?他笑了笑。三年可以发生很多事,小女孩也会找到白马王子。
夜色凉下来。他依旧没有睡意。对囚徒来说,思考如何逃生应该比睡眠更有用一点。他趴着窗子看下面葱郁的树。三层楼,他想,跳下去会不会死?有可能死不了,但是会摔断腿,脑袋冲下的话,也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这方法太笨。
他想起有次语声问他怎么判断爱,他说要么自己临死,要么别人临死。她趴在他胸前,说:我宁愿不要知道答案,只求你不要出事。
他那时候被狂喜压倒,知道了她的情意。
现在几分酸涩,几分甜蜜。他对自己说:我答应你。我相信我们的未来,语声,你一定要相信我。虽然现在,你可能像个没头苍蝇,被各种古怪的念头浸没。你不会觉得我被外星人劫持了吧。
他微微笑了起来。
迅速地,又觉得痛了起来,让语声一个人没头苍蝇一样胡思乱想,这一晚,她睡不了觉了吧。他好想给她一句安慰,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可是没有任何通讯工具,门锁着。
做了家的囚徒。如何的可悲。他又一次被一种悲怆袭击。
第二天,上飞机前,母亲将她的手机悄悄递给他。在起飞前几分钟,他一再拨家里的电话,可她不在。
为什么不呆在家里,你去哪里啊?他气得抓狂。但是也终于只能关机。
飞机哄的拔地升起,他与她越来越远,再见面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28
语声去了陈剑的公司。叫星辰。
她猜是因为他喜欢茨威格的那本叫《人类群星闪耀时》的书。也大概因为,他也想做天幕中一颗璀璨的星星。
她把她的想法告诉他。
他笑着说,你还忘了一样。
“记得吗?有次我们去郊区看星星。可那天,天气不好,没有星星,你执拗要等,靠着我睡了一晚上。你喜欢星星,说他们是天空的纽扣。”
我说过吗?语声挠挠头。
“你还说,要是纽扣全解开是什么样呢?”
语声笑,说,我怎么会说这么俗滥的话。哦,记起来了,是你说的。我说是纽扣,你说都散了是怎么样呢。我还骂你。
忽然脸红了红。那个夏夜,顶着一头露水看星星。没看到星星,却萌动了青春情怀。纽扣之后,陈剑忽然在她耳畔说:语声,我想看看你的身体。
那个时候,他快毕业的样子。
不行。她那时害羞。她是那种看上去很开放实际很保守的人。晚上寝室卧谈,她荤的素的全敢说,可实际上半点经验也没有。初上大学那会,洗澡,她特不习惯开放式的浴室。学校浴室7:30关门,她往往7点15分去,那时候没什么人,她用15分钟把自己解决。后来慢慢习惯了。觉得反正走来走去都是蒸汽中一团白肉,在别人眼里自己也是这么一块肉吧,谁也没兴趣欣赏你的隐私,渐渐释然。但要把自己敞开给一个男人看,她实在是做不出来。
他抱紧她,她感觉他的身体有点灼热,她心里忽然慌了。她想站起来跑掉。可他吻了她。很滚烫地吻,在唇齿缠绵,又游到她的脖颈、锁骨,然后用颤抖的手坚定地解她的纽扣。
就一下下。他说。
她挡他的手,可是纽扣很快解开了,露出了里面红色的内衣。那年是她的本命年,她们寝室都流行穿红色内衣裤。
他的手在裸露处抚摩,而后爬在山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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