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俱乐部

第42章


看起来主要是从上个学期上洛威尔的法语课起开始下降的。”
  曼宁拿过秘书手中的材料读了起来。“真是我们米德先生的奇耻大辱,”曼宁说道,脸上掠过一丝微笑,“可怕的羞耻。”
  菲尔兹直到凌晨一点钟才回家,惹得安妮·菲尔兹大为恼火。她裹紧睡袍向楼梯走去,“几个钟头前,街角的一个跑腿风风火火跑到这儿来找你。”
  “这么晚来找我?”
  “他说你得立即上那儿去,否则警察就要先到了。”
  菲尔兹本想跟着安妮上楼的,但一转念又向他在特雷蒙特大街的事务所冲去,在里屋找到了高级职员奥斯古德。前台小姐蜷缩在一把舒适的扶手椅里,双手掩面,在那里哭泣。值夜班的但·蒂尔,默不作声地坐着,用一块布捂着流血的嘴唇。
  “怎么回事?哎,埃默里小姐出什么事啦?”菲尔兹问道。
  “是塞缪尔·蒂克纳。”奥斯古德欲言又止,寻思着怎么说才恰当,“下班后,蒂克纳在柜台后面强吻埃默里小姐。她挣扎着反抗,大声叫喊要他停下来,尔后蒂尔先生出面干涉了。恐怕蒂尔是动了手才制服蒂克纳先生的。”
  “如果说我对人性略有所知的话,奥斯古德,这姑娘可是一个极其纯洁的人。蒂尔先生,”菲尔兹转向这个伙计问道,“埃默里小姐所说的一切你是不是都亲眼看到了?”
  蒂尔的嘴巴习惯性地一上一下地动,他慢声慢气地回答说:“先生,那时我正准备下班回家,就看见埃默里小姐在反抗,请求蒂克纳先生放过她。所以我挥拳打他,直到他放手。”
  “好伙计,蒂尔,”菲尔兹说,“我会记得你的援手之德的。”
  蒂尔嚅嗫着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先生,明儿一早我得去干我的另一份差事了。我白天在大学里当门房。”
  “哦?”菲尔兹说。
  “这份差事对我很重要。”蒂尔极快地补充说,“如果还有什么吩咐,先生,请您言语一声。”
  “我想请你把你看见的写下来,在这儿写好了再走,蒂尔先生。万一警察过问,我们得有一份记录。”菲尔兹说。他示意奥斯古德给蒂尔纸笔。蒂尔费了好大劲儿才写出来几个字。菲尔兹这才想到他只是略懂文墨,近乎一个文盲。“蒂尔先生,”他说道,“你口述奥斯古德先生记录吧,这样会正式一点。”
  蒂尔如释重负,立即表示同意,把纸笔递还给了奥斯古德。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有取得任何进展。霍顿派来一个信差答复菲尔兹他没有遗失清样。希望之光暗淡下去了。尼古拉斯·雷感觉到他在警察局被人监视得越来越紧,但他还是设法跟威拉德·伯恩迪再见了一次面。审讯已经把这个保险箱窃贼折磨得疲惫不堪,奄奄一息。他不走动,不说话,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伯恩迪打量着雷,无精打采地说,“可以说塔尔波特的保险箱是我撬的。但并不真是我撬的。这事说起来你也不会相信的。有一个白痴说他会给我两百块钱,如果我指导他撬一只特殊的保险箱的话。我想这不过是小菜一碟——何况我又不会被逮住!以一个绅士的人格担保,我确实不晓得那房子是牧师的!我没有杀死他!若真是我杀的,我又怎么会把钱放回他身边!”
  “你为什么要去塔尔波特的房子?”
  “还不是为了踩点。那个白痴似乎知道塔尔波特不在家,所以派我偷偷去查探房子的布局。我进去后,看了看保险箱的类型就出来了。”伯恩迪带着愚蠢的笑顽固地为自己辩护,“我根本没有伤害谁,不是吗?保险箱是常见的那种,我只花了五分钟就跟他说清楚了怎么撬,我还把它画在从酒店带出来的一张餐巾纸上了。我应该早就知道那个白痴的脑袋有问题。他告诉我他只想要一千美元,决不会多要一个子儿。你不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吗?听着,黑鬼,你可不能说我偷了牧师的钱,要不我上绞刑架是上定了!是那个付钱给我撬保险箱的人,就是那个疯子——塔尔波特、希利和菲尼斯·詹尼森都是他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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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丁俱乐部》第十四章(3)     
  “那么你告诉我是谁拿钱给你的,”雷平静地说,“否则你会被吊死的,伯恩迪先生。”
  “那是在一个晚上,我多喝了几杯,你知道,我是从斯塔克波尔酒店出来的。现在想起来时间过得真快,我就像是做了一个梦,醒后变成了现实。我确实没有注意他长得什么样,或者说我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你啥也没看见还是你什么也不记得了,伯恩迪先生?”
  伯恩迪咂了两下嘴巴,不情愿地说道:“有一点我敢肯定。他是你们中的一个人。”
  雷等待着,“一个黑人?”
  伯恩迪布满血丝的眼睛亮了起来,似乎他感觉好了一点。“不是!是一个大块头的北方人。一个退伍军人!”他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坐在那儿,穿着全套军装,他的样子就像在葛底斯堡战役中挥舞旗子的士兵似的!”
  波士顿的士兵援助所都是当地的民间组织,从不进行大肆宣传活动,人们只有听那些靠它们援助的士兵讲才会知道有这些组织存在。大多数援助所都会给士兵准备食物,每个礼拜分发两三次。战争结束六个月后,市政厅越来越不愿意资助这些机构了。较好的援助所,通常是和教堂合作的。这些教堂雄心勃勃,除了供应食物和衣物,还努力通过向这些老兵布道而感化他们。
  最后一家士兵援助所看上去组织得不错。它设在一座闲置的一神派教堂里,在与公理会教友的长期战斗中它曾被用作临时救助所。
  “真是拥挤。”洛威尔说道,他向小礼拜堂里面探身望去,只见里面的靠背长凳上坐满了穿着蓝色制服的士兵,“我们也进去坐下来吧,至少可以歇歇脚。”
  “哎呀!杰米,我看不出它对我们会有什么帮助。也许我们应该按照名单去下一家了。”
  “今天没有下一家了。”
  “你们两个是今天新来的吧。”一个独眼士兵插话道,他的脸绷得紧紧的,脸上长满了麻子,嘴里叼着一个黑色的陶制烟斗。霍姆斯和洛威尔根本没准备要跟某个人交谈,被士兵的插话吓了一大跳,两个人都不知说什么好,面面相觑。
  士兵向教堂走去,然后又回头说了一句,语气有点不悦,“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们要进来听但丁讲座呢。”
  洛威尔和霍姆斯都惊得目瞪口呆,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别走,你!”洛威尔大声叫道,他太激动了,说起话来都颠三倒四的。
  两位诗人冲进小礼拜堂,发觉里面一团漆黑。面对着黑压压的一片制服,他们根本就找不到那个不知姓名的但丁研究者。
  “坐下!”一个人双手拢在嘴巴上愤怒地喊叫着。
  霍姆斯和洛威尔摸索着座位,在过道上站住,两旁是分散排列的靠背长凳,他们拼命扭着脖子扫视着人群中的一张张脸。霍姆斯侧身盯着门口,以防那个士兵逃走。洛威尔的目光扫过小礼拜堂内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睛和一张张神情空洞的面孔,最后落在跟他们讲话的那个人的麻子脸和目光闪烁的独眼上。
  “我找到他了,”洛威尔喃喃低语,“噢,我找到了,温德尔。我找到了他!我发现了我们的撒旦!”
  霍姆斯转过身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我看不见他,杰米!”
  几个士兵用响亮的“嘘”声示意他们安静。
  “那儿!”洛威尔低声道,显得有点失望,“一,二……从前排起第四排!”
  “哪儿?”
  “那儿!”
  “亲爱的朋友们,谢谢你们再次邀请我,”一个颤抖的声音从布道坛上飘过来,打断了他们,“接下来,我们该讲但丁的地狱中的惩罚了……”
  洛威尔和霍姆斯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即把注意力转向闷热、黑暗的小礼拜堂的前方。他们看着他们的朋友,年事已高的格林,虚弱地咳嗽着,调整着他的姿势,双手分开撑在诵经台上。会众们一个个如痴似醉,充满了期待和虔诚,热切地等待着再度走进地狱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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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丁俱乐部》第十五章(1)     
  格林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但丁下降到地狱的最后一圈:一个冻结的冰湖,科西多冰湖,湖面光滑有如一整块玻璃,冰层之厚,就是隆冬时节的查尔斯河也不曾有过。但丁听到从这冰湖里有一个愤怒的声音冲着他怒骂起来。“留神走路呀!”那声音哭叫着,“当心别把脚底踏在疲倦的可怜的弟兄们的头上!”
  “噢,从哪儿冒出这指责的言辞刺痛了好心的但丁的耳膜呢?诗人往下一瞧,看见一大群苦恼的灵魂的身子嵌在冰冻的湖里,脑袋露在外面——几千几百个面孔,都冻成青黑色;他们是亚当的后代们所称的最卑下的罪人。这地狱的冰湖是为什么罪恶准备的呢?当然是背信弃义者!他们心中的冷酷,该遭受怎样的报应法则呢?全身没在冰里,一直没到脖子——这样,他们的眼睛永远都可以看到他们的罪过所招致的痛苦的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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