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吹过的风

  
  刘白羽由满腔的怒火慢慢地转变为满满的哀伤。
  余辉，走了。
  把他在自己生命中的所有份量，都带走了。
  
  刘白羽颤抖着双手，想打通这一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的电话，却只能传来一阵机械性的女声回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余辉...为什么你就不能更信任我一些呢......余辉......”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刘白羽问自己：你有什么资格让余辉更加地信任你呢？你真的设身处地地为余辉想过吗？你在乎他吗？
  刘白羽发现自己真的很在乎余辉，在乎的程度是连自己都不曾想到过的深重。然而，这样的醒悟，总是得等到失去以后，才会清醒地认识到吧。
  人...真的很可悲......
  
  余辉...我想...我也喜欢你......一直都喜欢着。
  只是...已经太迟了......
  
重归 相逢，是喜是忧？
  余辉离开这座城市已经八年了，在这其间，刘白羽一直都有在寻找着余辉的踪迹，而他也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来确定自己对余辉的感情是否也跟余辉对自己的感情是一样的，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他是真的爱上了余辉，而且，这种感情，在这八年间，似乎没有消减的意思，反倒有越积累越深厚的趋势。但是他也不再奢望能跟余辉再走到一起了，他只是有一个信念或者愿望吧：不论如何，他都想跟余辉道歉，然后告诉他，自己也是在乎他的。他只是想将当初自己错过的一切，能得到一点点的补偿也好吧。
  
  年近三十的他已经跟家里宣布自己将终身不娶。虽然糟到母亲的强烈反对，甚至是断绝关系的危胁，但他却一直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家人怀疑他是同性恋，他也一度想让自己去接触别的男性，看有没有可能自己能走得出余辉的影子。但是他发现一点用处都没有，不管是男人或者女人，在他眼里都只是一种有思想有行动能力的动物罢了。他无法接受那些人给予自己的感情，每次接触到这些用真挚感情对待自己的人，他总是下意识地躲得远远的。在这种时候，他就会特别的怀念与余辉曾经在一起的无忧无虚的学生生活了。
  
  看来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吧。
  刘白羽不禁自我嘲讽了一番。伸手往口袋里摸索一番，却只翻出个空了的烟盒。烟没了，他开始有些不自在了。这是从余辉走后，他养成的坏习惯，烟不离手，尤其是遇到感情波动的时候，如果手里没有一根烟夹着，他会有一种空虚的感觉。所以就算现在是在半路，他也是四下寻找着超市或者小杂货店，打算先买一包烟顶着。
  
  在一个幼儿园的门口处刘白羽终于找到了一家杂货店。他把车子停好，买了烟正准备回车里，却差点跟一位接孩子的家长正面相撞，幸好两人都及时刹住了脚步，但是那位家长的小孩可没那么灵敏，一头撞在刘白羽的脚上，小小地叫了一声。摸着有些撞疼的额头，小家伙正想回头跟自己的爸爸诉苦，却发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人都呆住了。他好奇地看着两个大人脸上奇怪的变化。
  
  “余...余辉？”
  刘白羽由一开始的吃惊再到兴奋再到无法置信，这样没有秩序的情感波动后，还是叫出了那个让他激动不已的人的名字。
  余辉看到刘白羽的时候，也是吃惊不少，但是在儿子的拉扯下他很快找回了意识，也冷静了下来。换上一张客套的笑脸，他说：“刘白羽，好久不见。”
  听到对方叫了自己的名字，那么，这就是余辉没错了！真的是余辉！余辉回来了！
  刘白羽兴奋地想上前触碰余辉，却被他巧妙地躲开了去。余辉弯下身拉住了身边的小孩，指着刘白羽说：“小宇，叫叔叔。”
  “叔叔好。”
  在稚嫩的童音中刘白羽找回自己意识，他这才吃惊地注意到撞到自己的那个小孩似乎是余辉的孩子。虽然惊讶，但是他还是想向余辉求证这个事实。
  “这是...你的小孩？”
  余辉笑着点了点头，说：“是的。放学了，我来接他回去。”
  “是...是吗。”不知为什么，刚才的满心欢喜以及带着一丝期待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却化为一抹苦涩。
  “那么，下次再聊吧，我们得回去了，小宇，跟叔叔说再见。”
  “叔叔再见。”
  父子俩打完招呼也不等刘白羽的反应，点了点头就直接越过刘白羽要离开。刘白羽还没反应过来，却条件反射地一把拉住了越过自己的余辉的手。余辉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看着刘白羽。
  “你......”
  刘白羽窘迫地发现自己做出了失礼的行为，急忙放开了余辉的手，但是却又不想让余辉那么快离开，于是他赶紧找借口说：“那个，要不我送你们吧。”他指了指停在路边自己的车。
  “不用了，我到路口坐公共汽车就好了，不太远。”余辉不着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将儿子挡在自己面前，淡淡地笑着说。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送你们一程吧，你说好不好，小羽？”见劝说不了余辉，刘白羽急忙把目标定在余辉的儿子身上，他讨好似地问着小家伙。“你是叫小羽吗？羽毛的羽吗？”试探性地询问着，刘白羽偷偷地看了余辉一眼，只见余辉又是淡淡一笑说：“不是。宇宙的宇。全名是余思宇，是他妈妈起的。”
  其实一开始在听到余辉叫他儿子小名的时候，刘白羽心中又燃起一丝小小的期待，他以为，这个“小宇”是与自己名字中的“羽”字是相同的，这样或许能说明余辉或许对自己还存在一丝思念，这样或许也说明，他还有一丝丝的希望。但是经过这一试探，却彻底浇灭了他那一点点的希望火苗。不但名字不一样，而且还是孩子的母亲起的。那么，就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刘白羽失望地想着，但却还是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个能见到余辉的机会，于是他一把抱起了余辉的儿子，笑着问：“小宇，叔叔送你们回家好吗？”
  小家伙看看刘白羽又看看余辉的脸色，他一脸愁闷的表情对余辉小小声地说：“爸爸...我想坐汽车......”
  刘白羽在听到小家伙这句话的时候，高兴得恨不得狠狠亲这个小家伙一下，这不就是在帮他了吗？他兴奋地看着一脸无奈的余辉，等待着他点头。
  “呐，你儿子都想坐了。没关系啦，何况我们好不容易才见到面。”
  经不住劝说，余辉也不好黑着脸拒绝刘白羽的好意，于是只能点头了。
  小家伙自己说要坐到后座去，因为后座的后台上放着两只小玩具，所以他情愿自己一个人呆在后面玩，把自己的爸爸推到了前座去。刘白羽看到这种情况，又是一脸感激地看着那个善解人意的小家伙，他想着，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地奖励一下他才行。
  询问了路线，刘白羽发动了车子。他很兴奋，时不时就会转过头去看一下余辉，看得余辉很不自然，最后实在受不了他的视线，干脆直接问他：“刘白羽，我脸上有东西吗？你干嘛一直看我？好好开你的车呀。”
  “啊...不，我只是...怎么说呢，应该说是太高兴了吧。这么多年没见到你，忽然看到你，感觉好像有点像在做梦似的。”
  “不是吧？”余辉好笑地看着他说：“你说得太夸张了吧。”
  “不，我是说真的。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有些像是在做梦。”刘白羽趁着红灯的时间，转头看着余辉认真的说：“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
  余辉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面对刘白羽认真的眼神，他想逃避。
  “叔叔！不是在做梦哦！”坐在后座的余思宇似乎听到了大人间的对话，忽然从后面趴了过来，将手里的玩具趴搭在刘白羽的头上，大声地说：“你看，不是在做梦吧。”小小的手在他的耳垂上大力地捏了一下，像是在说，这就是证明不是做梦的意思。
  两个大人都被小孩子的举动吓了一跳，余辉急忙回身拉住儿子的身子说：“小宇，快坐好，太危险了，你没看到叔叔在开车吗？”
  “叔叔现在在等红灯没开车，小宇看到红灯了。爸爸，你跟叔叔说不是在做梦，因为耳朵会痛，所以不是做梦，是吧？”
  “是是是~会痛，所以不是在做梦。快坐好。”
  得到回应的余思宇很开心地坐回后座上，自己又扣上了安全带，老老实实地玩着那两个小玩具。
  
  “抱歉，小孩子比较皮。”
  “没事。他只是想帮我证明这不是梦而己，我还要谢谢他呢。呵呵~”踩下油门，刘白羽慢悠悠地又发动了车子，往余辉提供的地址驶去。
  
  “什么时候结的婚？”
  “五年前。”
  “是吗？结婚也不通知声，太不够意思了吧。呵呵，小宇几岁了？有四五岁了吧。”
  “五岁，奉子成婚。俗吧？呵呵，你呢？结婚了吗？”
  “没。”
  “是吗？事业比较重要吧。”
  “不是，只是失去一次，没那个心思再去谈一次感情而己。”
  “是吗？其实...人偶尔还是需要改变一下的。”
  “像你一样吗？”
  
  一句话，像一把刀深深地□余辉的胸口里，让他痛得一时间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