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吹过的风

他拿出口袋里的烟，抽出一根刚要点上，意识到旁边的余辉可能也需要，就递了过去。余辉不想跟他客气，再加上自己也烦躁难堪，所以就抽了一根含在嘴里，刘白羽为他点上了火。
  “抱歉，我刚才不该那么冲动在小宇面前对你做那样的事。”
  刘白羽不提还好，一提余辉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就在他想冲刘白羽吼时，刘白羽将他猛地拉了回来，余辉始料不及，一下子跌进刘白羽的怀里再一次被他紧紧圈住。
  “你！！”这一次有些恼羞成怒了，没了儿子在身边，余辉抡起拳头就要揍下去。
  “我喜欢你。”
  
  在清冷的深夜里，这样一声轻轻地叹息依然像一声平地雷响彻余辉的耳际，他傻了似地看着刘白羽又不知做何反应了。
  
  “余辉，我是说真的，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找了你整整八年，除了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以外，就是想跟你说‘我喜欢你，我一直想见你，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冲击一波接着一波，余辉无法一下子消化掉刘白羽的话，但是那四个字却像被烙进脑海里似地，深刻而鲜明地浮现在自己面前。
  
  “你骗我...”这一切发生得太忽然，这叫余辉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原本已经收回去的泪水再一次划过他的脸庞。
  “你骗我！！”为什么在他又一次绝望的时候，刘白羽总是这样残忍地给自己点燃希望。
  “我不相信！！我不需要！我不想听你说这样的话！！你在骗我！你在同情我！你这是在嘲笑我！你在笑我放不开你，你在笑我还是那么在意你，你在笑我明明是男人，却依然纠缠着你！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刘白羽捧住余辉的脸，那一双受了伤的眼眸里流露出来的无助是他从未见过的，这都是因自己而起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让你误会，也无法跟你好好讲清楚，是我不对。余辉，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爱上你了，是你当初不给我机会，不再信任我，扔下那样一句话以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花了整整八年的时间来寻找你，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无力感充斥着余辉的四肢。
  发生的事太出乎自己的接受范围了。面对着刘白羽认真的表情，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逃了整整八年，因为这个人把自己的世界整个都颠覆了，只为了能让他从自己生命尽可能的淡化。可是，现在他却再一次闯进自己的世界，再一次要占据他的心。可之前的伤痛还在，八年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这叫他如何能
  欣然接受？这叫他如何能再去相信刘白羽话中的一切？
  
  “余辉！你相信我！！”
  就像看穿了余辉的迷惑，刘白羽握紧余辉的肩膀，大声地吼着。这样的声音在寂静的住院部就跟警报似的，引来一些住院患者的家属以及护士医生的不满。两个人幸好是躲在较隐蔽的地方，没什么人能看得清楚，刘白羽急忙道歉后，那些人就自动离开了，余辉也趁这个时候想跟着一起甩开刘白羽，却还是被对方给拉住了。
  “你放手。”余辉无力地说，他现在真的没有那个余力去辨认刘白羽所说的一切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快到达极限了。
  “我不放！余辉，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我说的话。但是我说的都是真心的，我没必要为了同情你整整找你八年，我也没必要为了你跟我父母差点断绝关系，更没有必要为了你去找男人来确定自己的性取向！”
  “那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我害的吗？！是我害你去做这些事的吗？！是我的错吗？！”这是在指责他吗？余辉怒不可遏，狠狠甩开刘白羽的手。
  “没错！这都是你害的！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是你害我除了你没办法跟任何在一起了！是你害我爱上你的！”
  “我就是不想失去你！我不会放手了！！”
  就像怕对方听不明白似的，刘白羽用着几乎是耍赖的态度在跟余辉表白自己的心情，这样的行为让余辉吃惊得连反应都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对！就当是这样！我就是不可理喻，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你是小孩子吗？”又有一种无力感充斥着余辉的内心，可是这一次却跟刚才不一样，是一种接近无奈的感觉。
  “随你怎么说。余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真的爱上你了！”
  抱住余辉，将他紧紧圈在自己怀中，刘白羽近乎乞求的声音迴荡在余辉的耳际。“我求你了，相信我，好吗？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就够了。余辉...我爱你。”
  
  一种悲悯的感情在自己心中生成。余辉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同情刘白羽，还是在同情无法放开他的手的自己，也许两者都有吧。这么多年来，原来两个人都是在牵挂着对方，却又无法接近一步。原来这样的心情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才有的，原来他比自己更加的坚定而且坚持着。那么，自己是否可以，再试着去相信他一次呢？
  
  伸出双手，覆上对方轻微颤抖的后背，余辉将脸轻轻靠在刘白羽的肩上。不需要语言，不需要亲吻，不需要更多的动作，只是现在两个人紧紧相拥住对方，真真切切地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气息、心跳，就足够了。所有的心意都在此刻得到了最直接的相通。
  
  I love you too......
  
  两人经过了八年的寻寻觅觅觅、闪躲逃避，能走到一起是多么不容易。虽然都是成年人了，可是也很清楚这样的关系在现在的社会中是很难以立足，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心存感激地感谢命运让他们能再次相遇。
  刘白羽坦然地将余辉带入自己的生活中，他是个极独立的人，在父母面前他豪不隐瞒跟余辉的关系。虽然父母极力反对，甚至又搬出断绝关系的手段，可他依然我行我素。余辉曾劝过他可以用更委婉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但是刘白羽却不这么认为，他说：“我父母早就怀疑我是同志，也说过要跟我断绝关系，本来我是可以不跟他们说了，但是为了尊重他们，也尊重你，我认为我这样做是最正确的。我知道这样会或许都会伤害到你们，但是我不想对我爱的人撒谎或者隐瞒。”
  余辉知道刘白羽是坦承直率的，而且他也顾全了大局，不再正面跟父母对立，偶尔还会耍些小技俩带他们父子俩“凑巧”出现在父母面前。余辉看得出他的父母虽然嘴上说着反对，可是对他们父子俩的态度也不至于有多恶劣。可能是老人家都喜欢小孩子吧，对小宇他们更是分外地疼爱，这一点倒是让余辉倍感欣慰的。然而面对自己的父母，余辉是如何都开不了口的。父母思想的陈旧他是了解的，因此当初才会迫于他们的要求跟前妻结婚并生下小宇，也幸好是因为有了小宇他才能更理直气壮地跟前妻离婚，虽然对于他再婚的要求，父母现在也不再怎么提起，但余辉知道终有一天还是会面对，不过现在母亲的身体也不好，他不敢再去刺激他们俩老，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刘白羽很理解余辉的处境，除了安慰他外，也不曾要求他去坦白两人的关系，反倒劝阻他去这么做。
  “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但是我并不想这样反倒造成你的负担，你母亲身体不好，我们还是不要去刺激到他们。这始终也只是我们自己的的事，不是吗？”
  
  坐在沙滩上，海风轻拂掠过，儿子小宇在不远处追逐踏浪，靠在刘白羽怀里的余辉想着，不知道能瞒着自己的父母到几时，两个人的关系又能维持多久，还有，要如何面对儿子。
  好像有很多的事情一直无法解决、无法认真面对，自己以后还能继续坚持吗？
  
  刘白羽说：“时间长短，你在乎吗？”
  余辉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算不算在乎，我只知道我只想呆在你身边。”
  “未来你我都无法看清，我只想要陪在你左右，互相扶持，互相理解，这样就够了。”
  点了点头，这样的表白是最简单直白且明了的。余辉确实不需要刘白羽给自己过多的承诺，有他这句话就够了。余辉是真的看不清未来，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是茫然的。也许他们的关系前途是充满荆棘的，但是只要身边的那个人能与自己互相扶持、互相理解，这条路就能走得很远。
  海滩上这阵熟悉的风带走了那年曾经的过往，而今后吹拂的，将是何处方向的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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