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宋

第72章


    齐越的酒意去了三分,问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的名号?”
    那青年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寻址而来的江耘,此刻望着眼前这位狂生,只见他面容黑瘦,鬓发散乱,除了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外,并无什么出奇之处,身上一袭灰色长衫已经破烂不少,沾染了不少油污,整个人看上去似乎落拓不已。
    “且不管我如何知道,我想知道你的名号的由来。”
    “你既已知我名号,想必已读过我那篇《驭河策》。”齐越渐渐清醒过来,放下酒杯,问道。
    “不错。”江耘答道,“而且我不似旁人,认为那些调论是狂言。”
    齐越眼中的神光一闪而逝,长身而起,高声说道:“我落拓京师,生不逢时,明日便将出城,那驭河之策,本是狂言乱语,不想再多说,徒增人笑柄。你走吧。”
    “先生,实不相瞒,本人江耘,京城翰林书院一名小小的学士,同时也是《大宋天下》的书报社社长,拜读先生文稿之后,深夜来访,别无他意,实在是不忍先生这样一位与国与民都甚为重要的大才埋没与江湖。”此时此刻,江耘不得不表明身份。
    “既是如此,为何今日才来,齐某投稿也已半个多月,杳无音讯,终于失去了留在京城最后的希望,打算明日便走了。”
    “是这样的,江耘并不负责稿件的遴选,今日恰巧从一大堆弃稿之中发现了先生的《驭河策》,一读之下,惊为大才,认为先生之策,不落前人窠臼,细想之下,似深得治河之妙。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幸好今晚不算来迟。”
    齐越的眼神终于热切起来,说道:“齐某荆楚人氏,从小家住长江之左,16岁之时,突遭水患,家中老小尽丧于此,从此弃文不念,专心学习河务,习尽天下治水之举,自筹家资,号召村民根除水患,凡五年……”
    “怎样?”
    “一无所成!”齐越颓然坐下,一脸苦闷,拿起桌上酒壶,给自己斟满了酒。
    江耘正要相劝,却见他一饮而尽,望着如豆的烛光,幽幽说道:“从此,齐某认为,那些治河之策,善则善矣,却是纸上谈兵,不尽其用。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岂可一概而论,况且日月更替,山高水低,其中变化无常,著书之人又岂能知后世之水势。于是我离家而走,溯流而上,考察上游的山水地貌,而后北上黄河,整整七年,差不多踏遍大宋所有大的江河湖泊,结合各地实际,终有所获,得著一书,是为驭河八策。江社长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十之一二。不过,即便是这十之一二,但因为其中所述,与传统治河之术相悖甚多,就足够天下人骂我是个狂生了。”话虽如此,侃侃而谈的齐越神情生色,心中抱负满满。
    “如此说来,这驭河八策却还不曾实施过?”
    江耘这一问,让齐越重新黯淡下去:“经过几处水患濒发之地,齐某也曾见过许多官差,献计献策,但从未被人接受。治河治河,钱粮无数,我这些不合时宜的奇谈怪论始终很难让他们冒这么大的险。七八年了,到最后,连我自己都怀疑,我那一套理论是不是真的行得通。区区于我,不过一无名小卒,奔走于江湖,最疲惫的却是心中的孤独……”
    江耘当然明白他的心境,问道:“齐先生认为,河务之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齐越略一思索,答道:“河务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化害为利。世人治河,总想着一劳永逸,不懂得取舍。需知天之水,地之尘,皆天道使然,始终变化无穷,以人力之微,断然没有控制的可能。治河之人,应该知自身之渺小,顺天顺势而为,以尽其力,化大害为小害甚至小利。顺水势而为,尽人力而治,此乃河务之要义。从小细节上来说,治河之时,固然要疏导为主,但也不是一成不变之真理。以黄河为例,河之泥沙,十之二三,一味的疏下去,只会导致疏水的河床越来越高,增加了支渠的压力,不如引水至荒滩而决之。冲刷荒滩,以缓解河床,河道,同时,水中之泥沙则可将荒滩冲淤成可耕之田,虽比不得良田,但细加耕种,也可略有收成。得其田而经营,如此循环往复,则大事可成。”
    “好!”江耘听得兴起。诚如斯言,以后世之人力物之,尚不能根治水患,何况今时。保持对大自然的敬畏,尽可能的发挥人的能动性,因势制宜,的确是最好的心态,想到他那个化大害为小害甚至小利的方法,不禁问道:“齐先生,江某有个疑问,从你说的方法看,那个荒滩冲淤之法似乎很是诱人,为何那些官员不曾取用?”
    齐越叹道:“此乃驭河八策之中的第七策,齐某甚是自得,但却有凶险。决水之堤修筑时的高度及宽度,荒滩之大小,周边农田之取舍,特别是汛期之天时,皆需谋划,若有不慎,则全盘皆输,齐某虽敢以人头为注,奈何决策之人却不敢以头上之乌纱帽博之。”说到后来,齐越的脸上多了一股戏谑之色。
    他说的没错,在现如今的官场风气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政治心态,很少会有人会去冒这个险。
    江耘心中暗下决心,说道:“齐先生,如果让你来治一县之河,你可愿意?京西北路河南县去年正遭水患,今年虽已修复河防,但河南知县仍然求贤若渴,以先生之才,定能胜任。”
    齐越大喜,酒早已醒了,争切而起,拉住江耘的胳膊,旋即又悲又喜:“幸好,齐某今晚不曾走。”
    江耘又是感慨,又是安慰。分手之际,从身上拿出银子,道:“这算是《驳河策》的稿酬吧,你收拾一下,明天来慧贤雅叙找我。”
    此刻,喝到嘴里的淡酒,也似那琼浆,甜美的叫人醉了。
   
    卷壹 惊蛰 第085章 青梅煮酒
    离诗词大会的召开没有几天了。慧贤雅叙的布置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从城人农人处买来的青梅已经全部运到院中种下了,按江耘兄弟们的商量的那样,青梅树有大有小,树上的青梅也有生有熟,只有这样,比赛时才能分得出胜负。新种下的树已经有七、八天了,精过这几天的精心护理,看上去都不错,已经渡过了适应期。参加诗词大会的名单也已经全部拟定。除了皇宫里的贵宾外,还有朝中的大臣,京城的一些名流,书报社的知名作者,以及慧贤雅叙的大部分会员。为了容纳这么多人流,园中又增加安排了许多座位和人手。忙了几天之后,总算略有小成。
    “子颜,我有一个问题。”王烨说道。
    “什么问题?”
    “怎样才有资格参加这个诗词大会呢?难不成在园中谁都可以吧?这岂不是要乱了套?”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问题是皇上知道我要办诗词大会之后,就决定将皇太后的诞辰放在这里举行了。我怕我订的规则到时候皇上不满意啊。”江耘叫苦道。
    “既然这样,那干脆到时候由皇上订好了。”杨明镜说道。
    “我们只要布置好场地,准备足够的座位和煮酒的器皿就可以了。呵呵,这下应该可以尝到不少好酒。这么多英雄煮起来的味道各异的青梅酒,想想都让人心向往之。”贺暄激动地说道,仿佛已经看到摆在他面前的一盅盅梅酒。
    “嗯,去城北的炭火行买几十个红泥小火炉来,煮酒用。明镜,你趁这几天练练手啊,不然诗词再好,酒煮得不好喝也是白搭。”
    初夏时节,微凉的风中夹杂着一丝燥热,京城外的农人们三三两两的挑着进令的瓜果进城贩卖,黄中透红的大石榴,白里带黄的的甜瓜,绿皮红瓤的西瓜,沿着街面一字儿排开,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不甜不要钱的甜瓜,尝一尝了啊……”
    “又甜又水的石榴嘞……”
    “酸酸甜甜的青梅!”一位老农的叫声过后,早有人围了上来。这几日,最好卖的是青梅,不管是大是小,是酸是甜,总有人抢着要。
    此刻的秀源街上,张灯结彩,京城中人早已得了消息,皇太后的生辰大会便是要在这慧贤雅叙中召开。赵氏皇家向来亲民,大相国寺作为皇家寺院,也不禁民间香火,每年皇家进香之际,百姓也曾有机会一睹皇亲风采。而今次在慧贤雅叙园中举办庆典,却是头一遭,众多百姓蜂涌而至,将秀源街挤个水泄不通。慧贤雅叙的会员卡最近的会员办卡活动更是火爆,能见着皇亲国戚,还有一场别开生面的诗词大会,这钱花的值啊。
    园中已经装扮一新,亭台楼阁,林间小径俱已挂上了彩灯,招牌画也都换上了新的。虽然还是下午的酉时(下午5时),天色尚白,不曾见得灯火连绵的景致,园中成群结队的游人却都是喜笑颜开,欢声一片。新僻的青梅林占地极广,亭前台后都新种着从城外移来的青梅树。栽下去不到半个月,但因为养护得当,都已经服了水土,枝繁叶茂,枝头上的青梅或大或小,青涩的,微红的,熟透的,一一有之,挂在树上让人眼红,徒增口齿间的清凉。
    掌柜陆伯勤咂着嘴,苦笑道:“我是不敢再看这些梅子了,一看就嘴酸,这几天尽喝自己的口水了。”
    “难不成,你还想喝别人的口水不成?”李师师捉弄道。
    齐玉沅知道师师的鬼心思,笑骂道:“好了,别闹了,赶快将这里布置好,等会大人物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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