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宋

第189章


课读之余,时常来江耘处请教。江耘极喜他身上那般宠辱不惊的气度,将自己那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倾囊相授,每每引发他的诘问与疑难。
    “你在上舍之中,却只管唱新法好便是。莫要少年意气,一时冲动坏了自己前程。还是那句话,有事可做才对得起自己这一身所学。”江耘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江大人,学生很是怀念在浏阳的那一段日子。你不知道,有了那番历练,我真的是痛恨那些在讲堂之上侃侃而言圣贤之义,修身大道之类的言辞。此辈如何知道钱粮安排、商贸聚集人气、农闲劳力统筹之真义。某每有诘问,均目瞪口呆,末了尚有一句,此细枝末节之事,非士人所谋。岂不可笑?”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亦我大宋官学之现状,《大宋天下》也一直为此而努力,不尚清谈,力求务实。”
    周令叹道:“在丘麓书院之中,尚有真知灼见,到了京城反而见惯了奔走权门之事。”
    江耘劝慰道:“不可急切,且韬光养晦。终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同学相处之时,亦要平和温润,多加引导和交结,而非树敌与结怨。”
    周令自然应承,心态平和了不少。对于他来说,江耘是一个良师,更是一个益友。
    高俅自回了京城,官升一级,成了真正的高太尉。对于江耘的眼光,他极是佩服,仿佛料准那一份功业属于童公公,别人抢都抢不走。千里奔驰。只半年时间不到,便分了一杯羹。让他在端王府旧臣之中高人一头。自尝了鲜味以后,高俅却是爱上了那苦中有乐的军旅生涯,在那些个粗俗、朴实的军士之中,高俅如鱼得水,仿佛潜龙入海,再无羁绊。怎奈赵估却不舍得他,新换的护卫总是不得他的心意,用起来极不方便,将他留在了京城。
    高俅重新套上了枷锁,极是郁闷,一的了空便往园中跑,蹴鞠也好,竹牌也罢,玩个尽兴。加入禁军不久的丘勇也被他拖了来陪着他在球场上疯跑。有了军中经历,高俅的球硬朗了不少,这回轮到江耘叫苦了。无论是铲球还是下黑脚,高俅那是顺溜地很呐。
    观战的却是换了人,云桃和带着小康儿的小剑一场不拉。小剑更是心痒难耐,要不是顾忌着身份,早就下场去了。云桃却与她不同,关注的目光只停留在他少爷的身上,手头攥着几颗小石子,看准了铲他少爷的人便扔了过去。
    小剑嘻嘻笑着,打趣道:小桃莫要心疼。拿出真功夫来才好玩哩。”
    云桃嘟着嘴道:“那黑个儿这般凶,还是朋友哩。上回少爷脚都被他踢青了。”
    小剑促狭的笑道:“莫到伤到要害便好。”
    云桃早为人妇,岂会示弱,反击道:“嘻嘻,伤没伤到,你姐姐也是知道的。你却不知。”
    小剑难得的红了脸,不敢再接话,逗弄着小康儿。
    云桃继续道:“让你姐姐抓紧哩,都大半年了,尚不曾有喜,老夫人可等不急了。”
    小剑再次无语,呆呆得看着云桃,说不上话来。这丫头,管得比卑师还多。
    沫场!卜。分了胜负。老规矩。后园泡澡尖,初夏时节只序泣正合适,心情也是不错。
    “贤弟,只两年功夫,你我俱都升了几级,却不知后年此时你我之境遇又是如何?。高俅窝在水里。惬意非常。
    “江辆尚记得当日高大哥对小弟的激励,言犹在耳啊。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倒是看尽起落。曾布曾大人磋跄润州,据说已身染重病,朝中老臣也是走的走,老的老。便在本月初,李主编之父,也已告老。”
    高俅笑道:“此番却是洗牌的时候。
    我听到风声,此次童公公可是大获全胜,接替李大人的却是童公公的人。据说,蔡老相公受市易司之累。亦是萌生退意。”
    江耘虽是有所耳闻,此复从高俅口中说出,也是大感兴趣,询问道:“喔,此事当真?”
    高俅亦不敢肯定:“官家却是不许,蔡老相公何等人物,未尝不是以退为进之策。去岁太学上舍所拨之人皆是门生故吏,自有为他请留之声。那三司使的沈相公,亦是的力之人,督行新法,不遗余力,官家看在眼里,也是看重的很。”
    高俅口中的沈相公正是淀鸿博。自主三司使以来,马不停蹄,在江南各地推行新法,极是用心。去年一年,京城库府的收入便比往年增加了近两成,增收也好,搜刮也罢,真金白银的收入库府之中,总是大悦君王。蔡京更是以此而上“丰享豫大”之言,鼓动赵估大兴土木,安享太平。
    高俅继续道:“自能了军功。童公公对贤弟是专目相看啊。只是碍着朝中清议,不便与贤弟相晤。昨日托我带话与你,为你谋了一份好差事,正好借此机会与你会会面。”
    江耘讶道:“好差事?”
    高俅点头道:“出使辽国
    江耘从水中坐起。疑惑道:“辽国?”
    “正是。每年此时,都是与辽国互使的时节,无非谈些椎场之资,岁币之议,却是有功无过之举。童公公从官家这里讨了好差使,想着贤弟当年那番锋利的言辞,欲向官家要人哩。只可惜哥哥我嘴笨,不能随你们去凑数
    江耘心中明白,词锋是假,童贯借机示好是真,笑着道:“高大哥莫要取笑,官家却是一玄也离不了你。”
    高俅道:“贤弟意下如何?当日你羞辱了那辽使,此番去,少不得一番刁难哩
    江耘放声大笑道:“大哥看我了,江桓何曾怕过。既然童公公有请,自然不能推辞。此去辽国,探一探虚实也好
    六月间,江耘迎来送往,送走了大功告成的司马瑜,老小子极是不舍园中兄弟,又皆和江耘投缘,怎奈离军时间甚久,到了复命的时候。司马瑜来京城,既是为江耘谋划,更有为军中筹粮的任务,带着军中的运粮路条。边军之中,除了朝廷征发的军粮,更有在周边州县少量购粮的权利,与那些粮商来说。是个难得的大主顾,只需将粮食运至军中,便可结算银钱。所以当初与市易司一战,即使是危急时刻,司马瑜也是好整以暇,却是自恃有此利器。
    市易司终是不堪一击,不足以掀起波浪,司马瑜在京城逍遥了数月。迟迟不见反击,再无停留的理由。遂别人众人回西北去了。
    有人离开,也有到归来。陆掌柜离京日久,年后在发出前几日正整装要回京城,却正逢玉玩有孕。止了他归京的脚步。江耘原本以为他会一直在家乡呆到玉浇生产,却没想到他已急急而来。
    久别重逢,江耘正要叙旧,却被他一把拉至僻静处,低声问道:“子颜,汝知尔身世否?”
    江耘摸不着头脑,问道:“何有此问?你我兄弟二十多年,尚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陆伯勤道:“我只知你我祖上皆太祖手下将校,乾德初年间归乡落户。”
    “走了,江耘祖上尚有别情。据老母亲说,当年太祖兵变代周,夺了柴家的皇位。那柴家有不少孤儿寡母便是我们江家先人送上路的,是以。我江家厄运不断,成年之男丁,总是壮年而亡。”江耘皱眉道。
    “此事我亦知晓,尚有其他么?”陆伯勤不放心道。
    江耘愈发奇怪,问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却说来听听。”
    陆伯勤凝重道:“子颜有所不知。一个多月前,有人向我兄长打听你之身世,尔祖上何人,何时来丹阳落户,事无巨细。我兄长特来告知我。”
    江耘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说起来,你我之祖上,都是从龙之人,为官家卖过命哩。”
    陆伯勤点头赞同道:“我亦如是想。和老父说起,他却极为慎重,本想和江老夫人相商,怎奈老夫人身体欠安,又无主事之人,便急急地差了我上京让我问你,可知自身之身世?。
    江耘见他又饶到这句,心中愈发疑惑:“我实不知,难道尚有别情不成?。
    暮然之间,心中想起一人,云桃,老夫人临别之时的话语,师师难产之际的耳语。难道,真有什么隐秘之事吗?
    “伯勤一路辛尔,先尖歇息,待我问问云桃。临别点时,老母只有嘱托
    江耘心急火燎的赶回自己的院子,唤来云桃,急切地问道:小桃,主母临走之时,向你交待过什么,快说于我听。”
    云桃乍闻此语。吓的圆脸霎白,抖抖嗦嗦道:“老夫人。她,她,”
    江耘摆摆手道:“老夫人安好。伯勤少爷来京,告知有人欲从我身世上做文章,事急从权,你还是告诉我吧。”
    云桃见江耘说的慎重,不敢怠慢,正色道:“少爷安坐,我去唤两位夫人来。”
    江耘见她说得慎重,便静静地等在那里。
    师师和司马倩被云桃唤来,在江耘身边坐下。师师的怀中尚抱着小康儿。
    云桃略感紧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少爷原本姓赵。”
    江在时没反应过来:“姓赵?”
    “算起来,还是皇上的叔叔
    江耘捧在手上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小桃莫要乱说
    司马倩轻拍着江耘的背,说道:“相公莫要惊慌,你可知太祖太宗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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