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华君

第184章


  好容易镇定下来,易庭再次仔细端详已经被他捏皱了的书帛。
  书帛的种类很多,因为价值不菲,不少世家豪门会特别制作自家专用的书帛,一般都会有一些外人无从分辨的暗记。
  易庭的手指缓缓抚过寸许见方的书帛,最终停在右下角---那里有一处不明显的跳纱,因为在边角处,很容易被认为是裁剪时的失误,但是,易庭知道不是。
  ----两根经线,三根纬线……不可能这么巧!
  ----偏偏与白王府的暗记一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易庭低下头,双手捂住脸,那方丝帛从他的手中滑落,代替那些无法落下的泪水,缓缓落地。燕云的异常自然也传到了卫阳,有一个公主妻子,宁湛身上自然也挂了一个少府的官职。管地不是国家大事,而是皇室的收支,因此,无论是宁家还是宁湛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卫阳王宣召参与国事商议。
  “内给事辛苦了?”宁湛再不解,也不便抗旨,“稍待片刻,容湛换官服。”他刚从外面回来,一身便服,不宜入宫。
  “自然,只是请宁大人不要耽搁太久。”传诏的内给事没有拒绝,只是很谨慎地催促了一下。表示事情的确紧急。
  宁湛很客气地应了,转身到内室更衣,他的妻子早领了侍女捧着袍服、绶带、佩玉等东西在等候了,看了他进来,却神色清冷地瞥了他一眼便走了出去。宁湛不由一愣,却来不及、多想,立刻示意侍女服侍更衣。
  这些侍女都是十公主地陪嫁宫人,未得命令,自然不敢跟宁湛多说一句。等宁湛将衣裳穿戴整齐,十公主才重新进来。接过侍女手中的进贤冠,摆手让侍女退下,随后亲自给夫君戴上,又理顺缨蕤。这才冷淡地说了一句:“似乎是枢密府要增饷,父王想动少府库藏。”
  宁湛不由皱眉:“我知道了。”随即又道:“你怎么了,我出去时不还好好的吗?”说着便握住妻子的手,声音也软了几分。
  十公主登时有些心软,随即又想到原因,心中仍是不痛快,用力挣开,瞪着他没好气地说:“等你回来再说!”
  宁湛满腹狐疑。却被妻子推了出去,没工夫再多说什么。
  进了王宫,自有内谒者领着宁湛前去晋见,一串东海明珠递出去,宁湛又是一惊----内谒者悄声告诉他,这次召见是在宣明阁。
  宣明阁是卫阳王宫中收藏王诏赦命的地方。紧靠昭明殿。是枢密重地中的枢密重地,以十公主那般受宠的情况。都不曾被允许靠近一丈之内。
  宁湛不是第一次入宫,他的外祖母也是卫阳王地嫡亲姨母,公主下降前,他便经常得到卫阳王的召见,因此,他从到了昭明殿开始,便垂下头,紧紧跟着代替内谒者引路的内常侍。进了宣明阁,便立刻参礼,眼都不曾抬一下,十分拘束紧张的样子。
  “阿湛来了,不必多礼,坐吧!”卫阳王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和煦三分,宁湛却依旧参拜完大礼才起来:“谢父王。”
  这个父王也是宁湛的特权,除了他,其他的公主夫婿都不能称王为父王,礼法上毕竟是尚主,而不是娶公主。
  “朕知道你不喜欢涉足国事,召你来,只是诸公想听你当场回答几个问题,朕也不便太过不近人情。”卫阳王微笑着看着他,表示没什么严重的事情。
  宁湛轻吐了一口气,似乎这才放心了:“臣定当如实回答。”
  “嗯!”卫阳王满意地点头,“其实问题就是----少府库如今能调用多少钱?”
  宁湛皱眉:“父王指什么?是说现钱,还是其它?”
  “这有区别吗?”国相大人不悦地质问。
  宁湛连忙对这位老大人行礼:“国相容禀,少府是国君内库,很多事情自然与一般商家不同。”
  国相还想开口,却被卫阳拦下:“你就说三个月内,除了维持正常用度之外,朕用以调用多少现钱?”
  宁湛心算了一下:“大约在一百万金上下。”
  “这么少!”立刻有人惊呼,宁湛好奇地看一眼,知道是夏官长,神色上也就带出了几分不满。
  “阿湛,这个数字是不是少了点?”卫阳王也皱眉,不过,只是困惑,却没有多少质疑的意思。
  宁湛苦笑:“四月二十,按例要给宗室长辈与年长官员赐冰,父王所谓的正常用度总不会将内府工人地加赏给排除吧?再加上按例给在职官的冰赏添支,加起来就要不下七百万钱。内府支出向来庞大,正月的亏空,臣到上个月才补上,就是这一百万金的数字,臣都有些拿不准,旁地不算,太子妃有妊已八月有余,若是弄瓦之喜还可略节省一些,若是弄璋之喜……这是太子殿下的嫡子,岂能节省?”
  卫阳王听了,也只能跟着苦笑,望向国相与其它大臣:“就是这样,你们说呢?”
  “王上,这个机会错过可就……”夏官长显然十分积极,却立时被国相瞪了一眼,卫阳王也不着痕迹地皱眉,见他总算没有说完,才再次和颜悦色地对宁湛道:“好了,没有其它事情了,你回去!十娘的脾气不好,你担待着些!”
  宁湛一愣,随即勉强笑了笑,行礼退下。
  待出了王宫,上马回府,宁湛才认真思索今儿的事情。
  ----什么样的机会让卫阳这些素来惫懒的君臣也忍不住着急心动呢?
 下卷:谁家天下从君看 第四十三章 疑(3)  
“能让王上动心的,除了利,还能是什么?”宁家家主淡淡地说了一句,转头对几位长者道:“估摸着该是灵泉城那块吧!”
  宁湛听着满头雾水,却见那几位长辈轻轻颌首:“王室想独占灵泉城了……”
  “灵泉城本来就是卫阳的……”宁湛轻声提醒,也道出自己的疑问。
  他的父亲与几位长辈同时微笑,最后还是他的一位叔祖宽容地道:“宁湛没有处理过北方的事务。”
  宁湛的确没有处理过宁家在北方的生意,那一向是家主亲自过问的事情。这会儿,听到这个解释,不由皱眉,谨慎地猜测:“若是如各位所想一致,是否对我们不利呢?”
  宁湛的问题让议事厅内的众人的脸色立时一沉,片刻之后,宁家家主稍稍缓了神色,淡然吩咐:“这件事,我们会处理,你不必过问。”
  “是。”宁湛看得出这件事非比寻常,自然不会不知趣,但是,随即就听父亲严肃地问道:“之前有诏命,没有问你,之前要听探查的事情如何了?”
  宁湛刚要回答,话到嘴边又换了口风,简明扼要地回答:“她也没说得太详细,似乎是认祖归宗了,但是,说这事时,脸色很不好,我也没有多问,问她怎么来这儿,待多久,她只说是有些事情要办,办妥便走。”说到最后,他无奈地摊手。
  这是他临时编出来的说辞,面上摆出漫不经心的神色。又说得很慢,实际上也在暗暗观察他们地举止神态。
  之前在别苑,凌晏来了之后,话题很快就转到东岚的事情上,他见天羽在。也不好多说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来得及打探自己父亲为何那般在意白初宜些的原因,这会儿,他自然要想办法多试探一点。
  很可惜,可能真的是姜是老地辣,几位长者对这个答案都只是应了一声“噢!”“哦!”之类的单字,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事情都说完了,宁湛也就被打发回房。出了门。他才想起来,自己的那位妻子似乎对他正有什么不满,不由又是一阵头痛。讶异根本无法隐藏。
  凌晏开始没在意,听到白初宜陡然走调的声音才抬头,不由一怔,随即便爆笑出声。
  “呵----”凌晏一笑,白初宜也回过神来,不由跟着捧腹大笑。
  宁湛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推开凌晏坐到榻上,扬声道:“连盏茶都没有吗?你们怎么伺候人的?”
  在别苑伺候的都是他的心腹,自然也不怕他这种虚张声势地斥喝,一名侍女给宁湛了奉了茶。转身便笑出声,快步跑开。
  不能怪他们反应这么激烈,实在是宁湛这个头上裹红绸的形象太夸张了----裹红绸也就算了,还至绕了十层,整个一大帽子,还是那种内里衬了毛裘或者絮了棉的帽子。
  宁湛捂着头:“别笑了!”说话都忍不住抽气,显然稍破一些都疼得厉害。
  “怎回事?”见他不似作伪,白初宜与凌晏连忙止了笑。关切地询问,白初宜更是立刻就伸手想拆那顶“帽子”。
  宁湛连忙拦住她:“别动!没什么大碍!回去被我那位夫人发现有人动过,又不知闹出什么事来!”
  白初宜不由皱眉,却没有再坚持,也没有说话。凌晏却不一样,眉头一皱。便不悦地道:“即使是尚主。夫妻之义也是要从的。公主身份尊贵,自是要敬。却也容不得这样颠倒人伦!”
  宁湛苦笑:“她平时不是这样。再说,她才十六,我总要让着点!”
  “是因为我?”白初宜听着宁湛那难掩宠溺的语气,不由笑道。
  宁湛无奈地点头:“之前,我才拒了家里安排的侍妾,她自是高兴,听到你住在别苑,就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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