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场屠夫

第3章


 (五)
   江军冷冷的推开她,“让她清醒一个星期再说吧。”
  所谓的清醒,就是在隔壁楼房的一间屋子里呆着,没有电话也没有书籍,除了一张床就是一个厕所,每天吃一顿饭,一瓶矿泉水。饭有时候是咬过几口的馒头,有时候是一碗带着馊味的粥。水龙头没有水,已经好几天没洗澡,姜莜莜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已经让人作呕,她甚至觉得那水里有迷幻药,每天都有声音在脑子里说,你去死吧你赶紧去死吧。
  戴鸭舌帽的男人什么都不会说,每天中午过来一次,有时候会像神经病一样拿着一把手术刀在发抖的姜莜莜的肚皮上比画,冰冷的刀锋沿着肚脐往下延伸。
  她没有喊救命,只是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是幻觉。那个男人自言自语,“从肚皮划开,流下来会很大一摊......”
  这些天姜莜莜晚上都没有睡好,昏昏沉沉的坐在墙角,眼睛里经常出现幻觉,看到满屋子的穿红衣服的女人披头散发的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有的还躺在床上对着自己笑,眼角弯弯的,嘴里白色的牙齿渗出红色的血。
  从七楼的阳台往下喊救命,没有任何人搭理自己,声音小,即使被人听见也没有人愿意多管闲事。没有笔,不能在钱上面写字叫人打110,也许人家把钱拿走也不会帮忙报警,忽然觉得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这里,有钱的男人不相信漂亮女人,漂亮的女人鄙视没钱男人,没钱的男人仇恨有钱的漂亮女人,没钱的女人如果不漂亮就没有男人,这个城市里有着太多的孤独男女,他们满足不了自己的欲望,欲望吞噬他们。于是,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成了释放欲望的地方。白天漂亮的红树林,晚上停满了懒得去开房间的男男女女,摇晃着,震动着,夜晚的尘嚣强奸着白天的幽魂。刺鼻的烟味里弥漫着酒精的味道,在这里,所有人看上去都象个无家可归,茫然的,哪怕旁边躺着一个濒临死亡的婴儿,或许也只是茫然的一瞥,然后匆匆闪开。
  床单终于被咬开了一条缝,编成了麻花辫。今天是最后一天晚上了,再不逃走,又要回到那个鬼地方。此时已经没有对安画的怨恨了,只是觉得自己太相信别人。
  阳台的铁栏杆终于被自己掀开了一个角,手背上的伤痕已经不再流血,再小的力量,慢慢的积累,可以摧毁貌似坚强的东西。
  放下床单拧成的绳子,姜莜莜庆幸自己没有长胖,否则那个小小的缺口是容不下多余的肉体。
  深夜,下面的行人已经绝迹,有几个看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人在看不见的角落叼着烟轮流拿注射器扎自己的大腿,这些人是不会对从楼上爬下来的女人有任何兴趣。
  不敢往下看,一只手扯着绳子,一只手努力攀着下水道的管子,觉得自己像贼,又像蜘蛛侠,方如香给自己缝的口袋,里面有些钱,虽然已经被汗水浸泡的湿漉漉软趴趴,但那绝对是鼓励自己的最好物件。
   不知道她如果看到自己现在这样狼狈的样子会不会后悔放自己到外面来闯,想着福利院的自己熟悉的床,床头的小熊,还有那熟悉的空气,熟悉的食物,又不敢大声哭,只是任由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一点一点往下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脚尖找地,屏住呼吸,抬头是一弯清冷的月光,照着这花花世界繁华之地,是否能够容得下卑微渺小的我。
   
  (六)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指被绳子摩擦破皮,火辣辣的疼。
  江军、安画还有那戴鸭舌帽的男人站在姜莜莜的身边,那种笑,是残忍的嘲弄。
  可能要被他们弄死了,美好的将来,幸福的生活都要被一个轻易相信的大学同学葬送,没结婚,不知道别人爱的滋味,没有生小孩,做不了妈妈,方如香一定希望看到自己过的开心,经常回来探望她,还有李乐那个瞎子,本来就看不见她,现在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江军挥手的一瞬间,戴鸭舌帽的两个男人朝自己走来,那么自信,就像两只猎狗看着一只小白兔,那么得意,那么鄙视自己的猎物。
  姜莜莜的血忽然一下冲向头颅,那种愤怒让走过来的两个人稍微愣了一下。
  旁边的西瓜摊放着一把刀,木头柄,卖西瓜的人睡在路边的草席上,他只管杀西瓜和睡觉,其他一律与他无关。
  姜莜莜的手里拿着那把刀,这几天的怨气和悔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摆脱他们。
  一个鸭舌帽被薄又锋利的西瓜刀削了下来,连同半边耳朵,那人捂着血淋淋的脸拣起地上的耳朵飞奔而去,江军从后面扑了过来,姜莜莜大吼一声,牙床全部露了出来,脸已经变形,像愤怒的母兽,手起刀落,刀刃笨拙而用力的砍进他的胳膊,卡住了。用尽全身力气拔出那把刀,血喷了出来,胸口红了。江军不敢相信她敢真砍,第二刀插进了他的肚子,再抽出来时,江军躺在地上时看到自己的肠子,他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大肠,热气腾腾,散发着粪便的腥臭,连着血,不过不多,露出一小截。
  于是没有人敢再挡她。
  丢掉西瓜刀,在地上哐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姜莜莜用带血的手拢了拢头发,这个动作如果用乔纳森•理贝斯曼来拍,定是酷尽十足。姜莜莜感激的看了看摆摊的摊主,竟是火车上遇见的老男人,旁边躺着的,是给自己递纸巾的那个有纹身的瘦男孩。
  原来一切的东西都已经注定,众人的眼神中,姜莜莜懂得了什么叫恐惧。他们害怕什么,我们在害怕什么,看到血害怕,更怕的是血溅到自己身上,麻木茫然的看着,就像在看戏。
  连死都不怕的人,谁都怕。
  明天是另一天,我们总是试图这样安慰自己。
 (七)
  那个晚上连续几个小时的狂奔是姜莜莜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惊心的过程,不管跑到哪里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人在追,也许是那个传销团伙的,也许是警察,也许是安画......
  火车站后面一带很黑,黑的地方让人觉得安全。那里的旅馆很多,找了一家灯光特别昏暗的,直接冲到走廊的洗手间。对着镜子洗脸,手上和胸口的血渐渐淡去。
  “多少钱一个晚上?”姜莜莜出来以后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发抖,但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
  “有身份证五十,没证六十。还有三十的,没厕所的,厕所在走廊里。”坐在前台吃西瓜的是个中年妇女,薄薄的白衬衣里依稀看见丝瓜一样长条形的奶。她说话的时候眼皮都不抬。
  “三十的吧。”姜莜莜的身份证在安画手里,也不可能回去拿了,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洗澡。
  钥匙是几乎生锈的,交钱后那中年妇女终于抬头了,满脸的黄斑,从额头到脖子密密麻麻的不规则排列,她死死的看着姜莜莜的眼睛,“热水屋里有,睡二十的房间晚上有什么声音不要出来看。”
   姜莜莜背过身去,从裤子里掏了一张五十块的,“五十块两天行不行,我还没赚钱。”
   那中年妇女点点头。
   最舒服的事情莫过于杀人以后洗个澡了,姜莜莜为自己脑海里冒出这样一句话而吃惊-----但愿那人没死,只是肠子被捅出来而已。
  女澡堂里充满了女人特有的酸味,地上抛弃了带血的卫生巾,黑红的摆在角落。莲蓬里的凉水倾泻而下,从头到脚都在发抖,身体仿佛虚脱了。
  三十块钱的房间果然隔音效果很差,隔壁不知道住了什么人。只是听见如杀猪一般的救命声,有男人有女人,还有摔碎东西的声音,抽泣声、叹息声,一切都安静了。
  安静后更加睡不着,旅馆的电扇摇着头吹出来的是热风,姜莜莜忽然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在这样的深夜,在陌生的小旅馆,从窗口望去,梧桐树的影子倒映在地上。明天就坐火车回去吧,回自己的家。
  第二天早晨排队买火车票,票却已经售完,好像是老天让自己继续留在这个城市。
 (八)
   天早晨排队买火车票,票却已经售完,好像是老天让自己继续留在这个城市。
  姜莜莜坐在台阶上,看人来人往,地上掉的五毛钱硬币竟然无人捡,各种穿制服的人,还有穿着格子衬衣戴着黑框眼镜表情冷漠左手或右手挎着木头伞柄的从桥那边过来的香港人,跟自己一样衣着寒酸,头低下去的穷人,还有兜售假黄碟假劳力士假LV包包的小贩,他们都没有转到自己跟前来。
  有人在发广告单,朝自己走了过来,丢了一张在自己脚下。捡起来刚好可以垫着坐,姜莜莜觉得很高兴,仿佛这样是别人看得起自己一样。
  又来了一张,这次可以认真看看,那张薄薄的纸上写着:
  “我们现在急招医药助手一百人,有时间的速度联系我,我们只要在校学生,身体健康,有时间保证的。时间短待遇高,有兴趣的尽快联系我。白先生,联系电话13714561877”。
  时间短,待遇高。姜莜莜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
  到旁边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竟然要五元,看来全国的火车站都是一样,物价都是特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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