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斜的复印

第28章


  楼房外面种着花草,三人站在草丛中。
  "什么事?刚才我说过了,我不太清楚崎山君的事。"野吉一开始对新闻记者就存有戒心。
  "不,没有什么。您大概也看过报了,堀越美矢子,那个菜馆的女招待在她的公寓里绞死了崎山君。我想问您一下,堀越美矢子和崎山是什么关系?"
  "这个...我不太清楚。您知道,这是个人的事,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更不使多说什么了。"野吉关了门,眨巴眨巴眼睛,意思是,你赶紧放了我吧!
  "不,我们很清楚,您和崎山君特别要好。是不是?"田原问道。
  "不,没有的事,我和崎山君不过是同事关系,个人之间的来往很少。"
  "不过...."时枝从旁插嘴道,"前几个月,您和崎山以那现在下落不明的堀越美矢子,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四个人曾经去过深大寺的荞养麦面店,有无此事?"
  "呃?"野吉差一点跳起来。他睁大眼睛,脸色苍白,嘴唇哆嗦,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位小小的税吏吓得魂不附体。
  "怎么样?野吉先生,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实的情报。为什么四个人到深大寺去?总不见得专门去吃有名的荞麦面的吧!那时候,堀越美矢子跟您在一起,问题就在这里。"
  "不,不,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您一定弄错了吧?"
  "不过,野吉先生。....."说到这里,税务署正面的大门开了。
  三四个警官一窝蜂似的从里边出来,后面有一位青年送他们。他和警官们互相行礼。他是这税务署年轻的署长,就是田原到他家走访过的尾山正宏署长。警官们似乎是为崎山的被杀案来访问署长的。
  这时,野吉科长偷渝地从他俩跟前溜掉了。野吉科长一走,田原典太和时枝伍一无所事事,发呆似地伫立在那里。
  "怎么回事?这家伙---"时枝嘟嚷了一声。
  "他见了署长,吓跑了呗。这种家伙对署长格外小心,他怕被署长瞧见,他在跟我们说话。"
  "胆小鬼!"时枝嘲笑道。
  "这是小官僚的劣根性,对纳税户作威作福,不可一世,见了上司却象老鼠见了猫。"
  两人说话功夫,站在大们口的署长正在送警官们上车。
  "喂,阿田,干脆去向一问这位署长,叫他谈一谈对这次事件的感想,也许意外地会抓到什么新闻。"
  "这个....."田原典太歪起了脑袋。他以前曾经见过这位署长,也曾走访过他家,当时的印象,认为此人是典型的"秀才":说话谨慎,不容易失言。
  不过,正好在此时此地见到了这位署长,时枝说的话也有道理。他立即表示赞成。
  3
  警官们的车开走后,尾山署长从大门口走回来。两人撵上去,一直撵到署长室们前。
  "署长先生,"田原从后面招呼他,署长回过头来,"我是上次访问过您的R报社的田原。"
  尾山署长从眼镜片里透出惊讶的眼光,但立刻想起田原是谁。他那宽广的前额,长长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呵!"他一只手握住门把手。事已至此,他已无法躲藏,更没有理由拖绝新闻记者的来访。
  "上次到府上打扰了,请原谅,"田原典太微微一鞠躬。
  "不,不,上次怠慢了。"署长客气地应道。
  "我有点事请教你,不会耽误您很多功夫,十分钟就行了。
  "田原说。
  "喔,什么事?"署长的目光一闪,射到他俩脸上。
  "这儿有点不便。"田原的话音里,暗示他是为崎山的事来的。
  "那好吧!"年轻的署长点点头。一声"请",推开了署长室的门。
  田原典太朝大办公室方向扫了一眼。崎山科长的席位空着。对面的野吉科长做出专心致志翻阅文件的样子,其实他正在窥看这边的动静。
  野吉害怕了。这两位新闻记者找署长又有什么事呢?他做出一本正经的办公的样子,却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安。田原心中觉得好笑,对他嗤之以鼻。
  "请!"署长请他们到会客桌前,自己在对面坐下,沉着地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衔在嘴里,打着打火机,缓缓地点燃了烟。年轻的署长以他洗练的动作,仿佛显示他的身价完全应该坐在这署长室里,当之无愧。
  这么年轻就坐在署长室里发号施令,使得田原这个新闻记者感到有点压力。这种压力太可怕了。
  尾山署长悠然自得地吐着烟圈。从眼镜片深处透出来的目光,显得相当傲慢:细长的脸庞和眼镜非常匀称,给人以一种有知识的印象,他那风度显然和其他署员迥然不同。
  "这次发生了一起了不起的案件啊!"田原在椅子上坐定后,开门见山地说道,"署长先生,您一定担惊受怕了吧?"
  署长似乎思想上有所准备,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是的。我本身对崎山君的事一无所知,当接到警察的通报时,确实是吃了一惊。"年轻的署长答道。
  "刚才警官们回去了,我们正来到这里,恰好错过了。"田原刚说完,署长应了一声:"是的。"开始显示出有点为难的神情。
  "发生了这样不祥的事件,署长先生,您有何感想?"
  "我感到十分遗憾。关于崎山君惨遭不幸,如果我事先有所察觉,一定会作适当的处理....."
  "这么说,署长先生您全然不知罗!"
  "是的。崎山君在工作上是优秀的,得到了我的信赖。此次事件与本署毫无关系。虽然这是私人的事情,但崎山君的私生活竟然如此靡烂,这也是成问题的。对已死去的崎山君表示惋惜,而作为本署来讲感到惭愧,而我本人,作为一个署长感到有道义上的责任。"尾山署长把香烟从嘴上拿下来,煞有介事地说。
  "警察署来人,不知问了些什么事?"田原挪动一下坐的姿势,坐得舒服些,问道。
  "他们提的问题很伤脑筋,我都被问住了。"
  "他们问的是很重要的问题吗?"
  "不,倒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他们问了很多问题,但我对崎山君的私生活一无所知,因此也无法作答。我只能说到如此程度,请原谅。"
  "这次事件,当事人崎山身为法人税科科长,而被认作为是凶犯并正在追捕的堀越美矢子是菜馆里的女招待。作为一个公务员,会不会给社会上造戍不良影响?"这个问题很棘手。尾山署长脸上的肌肉微微地抽动了一下。
  尾山署长放低声音答道:"是的,确实是伤脑筋。不过,根据我们调查,最近崎山君不大到那个女招待供职的菜馆去。他们的关系可能是在到本署以前在P税务署工作时有过。"
  "呵!不过,从发生这次事件来看,他们的关系从P税务署时期一直延续至今,是不是?"
  "详细情况不太了解。可能是象您所说的那样。然而,我确信崎山君此次落到如此下场,那完全他个人的事,不是出于业务上的原因。这一点我们经过多方调查,未发现事实。"
  "署长先生,菜馆的女招待杀死崎山这件事情,您作何考虑?"
  "是啊!.....我认为这是现代社会不安的一种表现。"
  "不安的表现?"田原听了署长奇妙回答,不由地看了他一眼。
  "是这样的!"署长的脸色十分尴尬,重又衔上香烟,"我认为这是一种社会病态。最近神经官能症很盛行。随着现代社会的复杂化,人们的思考状况变得神经过敏起来。您瞧,最近报上神经官能症的药物广告五花八门,这就是个证明,丛前没有这样的玻我哥哥是个精神病的医生。他说,过去精神病大多起因于梅毒性的脑疾患或先天性的精神分裂,而现在因神经官能症入院治疗的占绝对多数。"
  "呵,署长先生的令兄是位精神病的医生?"
  "是的,"署长吐了一口烟,"家兄还说过,近来女患者增多。因此,崎山君此次弄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可以认为是现代社会病态的一种表现?"
  "谢谢。"田原和时枝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请!"署长也拖开椅子欠身,"还是请二位多多包涵。"他眼镜片里的细长眼睛温柔地眯缝起来。
  "您正忙的时候,打扰您了,请原凉。"
  "不,不。有便走过我家时,请再来赏光。"---这句话是专对到过他家的田原典太说的,态度十分友好。
  "好,一定去拜访,请问候太太。"田原也言不由衷地随便说了一句。
  尾山署长将两人一直送到署长室门口。田原把视线投向宽敞的办公室,野吉从他的科长席上担忧地朝这边看。
  两人走出税务署门外。
  "这位署长年纪虽轻,是个‘秀才型’啊!"时枝谈了自己的感想,"这种人完全是走官僚路线上来的,当署长不过是一时栖身之处,不用多久就会被调回大藏省,这从他脸上的表情都能显露出来。所以他说话非常小心,尽可能不把责任弄到自已头上。"
  "是的。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正因为税务署是他一时栖身之处,所以他不希望部下出问题,出了问题他就有责任,阻碍了自己的前程。从这位秀才的脸部表情完全体现了他的这种心情。这么年轻就老于世故,真是个可怜虫。"
  "那位署长的岳父是大藏省前次官。他即使坐着不动,也会升到相当的地位,运气好的话也可能当次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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