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没的世界

眼睛、耳朵、一只脚或一只手渐渐露了出来。在一听到弯刀撞击石像的声音时，我忙推开印第安人，自己用双手去清除被挖松的泥土。美丽的雕刻和肃穆的树林，只有猴子的攀跃和鹦鹉的啁啾声才时而打破周围的宁静。这个荒芜的城市以及笼罩在它上面的神秘气氛，这一切所引起的浓厚兴趣可能超过我过去对旧世界废墟所感受到的一切。” 
这种事业要求英雄行为，但它同时也给予了百倍的乐趣。没有任何艰辛、疾病，粗食、炎热、潮湿、泥淖、虫蜇——由于蚊子，卡瑟伍德必须戴上手套——或任何不适的环境，能使他们放弃跟前的工作。当他们在科潘村干完以后，就继续旅行去其他一些被遗忘的城市。他们做了无数笔记、计划和草图。两年后，史蒂芬斯的《中美洲、恰帕斯和尤卡坦旅途见闻》一书出版了。这本书不仅包括了他们对亲历的每一件事的记载，而且也是图片的集成，使美国大为震动。 
绝大多数读者感到吃惊的是，这个事实完全出乎他们的意外，在美洲居然也有过一些并非普通常见的印第安人！他们过去曾活跃在美洲土地上，他们的成就可以和古代任何伟大的民族相比。这是一个懂得艺术的民族，他们善于建造美丽的神庙、宫殿，雕塑复杂的石像和绘画。这是一个智慧的民族，他们创造了一种象形文字。 
史蒂芬斯的书成了当时最畅销的书之一：3个月内发行了10版。英国、德国、墨西哥对这本书需要量之大，使它不得不在这些国家重新再版。每个人都在在谈论美洲的废墟，并提出了千百个问题。谁是这些离奇的印第安艺术家？他们从哪里来？他们是怎样变得象现在这样的？他们真的和剥取头皮并砍杀清教徒的好战野蛮人同种吗？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把这一伟大的文明定名为玛雅，随即就此展开了论战。人们说，全靠印第安人自己的力量，居然会达到这样高度的发展，是绝不可能的。他们一定得到了旧世界某些方面的帮助。有人说是埃及，因为玛雅人也建造了金字塔。又有人说是印度，因为有些雕塑的形象象大象。各种可能和不可能的理论都参加了混战。人们反复辨论，把一种谬论加在另一种上面。他们使迦太基人来到美洲，使太平洋岛民乘坐坚固的独木舟横渡大海。当他们再也不能想出什么来时，他们就说玛雅人是失踪的以色列部落的后裔。 
对所有这一切，大多数严肃的学者只有一件事可说：“西半球有一切理由可以认为，它也能象东半球一样造就一个聪颖的民族。玻利尼西亚人可能因迷航到达过新世界，但少数几个人不可能对印第安人的文化有什么巨大的影响。” 
“假如你们说的不错，”人们反问，“那么怎样说明玛雅人和其他所有印第安人的差别？你们说，他们全都同出一源，都是从同一个地方——西伯利亚——来到美洲，并且都通过同一座桥梁——阿留申群岛来到阿拉斯加。你们大概不会反对，在10,000年、15,000年或20,000年以前，当他们横渡时，所有的人都拥有同样的技艺——怎样取火、怎样削石头等等。但以后玛雅人怎么会一直走在其余人的前头，是什么给了他们这个有利的条件？” 
提问要比回答容易。但随着时间的进展，学者们终于能够确定某些基本的事实。“首先，”他们说，“不是所有的印第安人都在同一个时期来到新世界。他们是分批来的，这经历了很长一段时期。最先来的一些人，他们知道的东西也许不会比怎么取火和削石头更多。但后来的移民无疑是带来了新的技艺——他们知道怎样用磨光的石头做工具，怎样编织篮子，怎样用弓箭狩猎和驯化野狗。关于玛雅人最早的历史，我们是一无所知，但有一件事是确凿的：由于他们原来都是农民，这就使他们超过了其他许多部落。” 
“不言而喻，”学者们解释说，“那些从事狩猎的印第安人不可能有同样的机会去创建一个高度的文化。要是人们下一个季度就要离去，他们就不会热中于建造精致的住房，并制定漂亮的东西来装饰它。只有当人们在城市定居下来，一代一代居住下去，工艺才会开始出现。这点自然只有在保证人们得到充裕的食物供应时才有可能。玛雅人有这个条件。早在很久以前，他们的祖先就培育了墨西哥的野生谷物，即神圣的玉蜀黍，并且达到很可靠的产量，就在这个基础上才创建了伟大的文化。” 
“但住在新英格兰的印第安人也是种谷物的，他们为什么没有创造一个文明社会呢？“有人提出异议说。 
“不错。但住在新英格兰的印第安人大部分是以渔猎为生，”学者们回答。“在新英格兰不能指望谷物单纯依靠自然条件生长，它必须要有悉心的照料。” 
十分奇怪的是，玛雅人自己却在尤卡坦和危地马拉过着自己淳朴的生活。他们并不乐意接受学者们试图加在他们头上的独创性桂冠。因为在他们的传说中有关于白人的描写。他们的动人传说之一，讲的是很久以前有艘船载着皮肤白皙的人，从远方来到他们的海岸。船身两边发光，好似蛇皮上的鳞片。跑去迎接他们的土著，觉得这些人象是迅速游向他们的巨蟒。船上的人都是高个、白脸、蓝眼、穿着奇异。在他们的前额上，有着象蛇缠绕在一起的标志。玛雅人崇拜的众神之中，原有一位“圣蛇”，所以当土著看到这些戴着奇异蛇冠的人，乘着奇异的蛇船来到时，他们确信这些人就是他们自己的“圣蛇”的子孙，而不是凡人。他们兴高采烈象迎神一样地欢迎了这些陌生人，于是这些被称为“奇恩”的陌生人就定居下来，同玛雅人生活在一起，并且成了他们的导师和领路人。 
这传说对持相反意见的人是个很好的口实，直到今天仍是争论的中心之一。总之，史蒂芬斯引起的争论还没有结束，而且虽然大多数人已经越来越相信玛雅人的才华可以说明一切，但仍有人表示怀疑，而这些人是非常善于用另一种方式来继续他们的辨论的。例如他们会问：“你们可知道玛雅人有一个名叫泰莫安昌的地方吗？这意思就是蛇人登陆！” 
2. 丛林里的奥秘 
史蒂芬斯和卡瑟伍德开辟了道路，但中美洲不是希腊，没有许多慕名而来的考古学家乐意步他们的后尘。原因就在于发掘玛雅人的遗迹实在太困难。在丛林里考古要求有一种英雄的气概，但这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有。由于这种情况，年复一年，研究玛雅象形文字的学者们变得消沉了。如果没有精确的摹本可供研究，他们怎么能解决这个难题？但终于在史蒂芬斯过后的40年，一个名叫艾尔弗雷德?莫德斯雷的人，前后7次进入了丛林。他不仅对当时已知的每一个废墟进行了摄影和绘制，而且还对许多碑铭甚至整个石碑作了精确的拓印，为此热中于玛雅的人简直准备在他的脚下敬献花环。而这是因为当时正好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使公众的兴趣急剧上升：解决象形文字的关键找到了。 
在人们唇枪舌剑争论玛雅问题的整个过程中，却没有人注意过，西班牙马德里皇家历史学院档案馆里静静地躺着一本十分要紧的书。直到1863年，一位名叫布拉舍?德?布尔布格的人才发现了它。这是一本霉烂的旧书，西班牙占领时期的遗物，看上去很象已有300年的时间没有被翻动过。但一夜之间，书里的一些草图却变成了你抢我夺的无价之宝，终于不得不躲进了玻璃柜。 
这本书是尤卡坦地区的天主教第二主教迪埃戈?德?兰达写的，里面记述了当年尤卡坦的种种情况。这个西班牙人具有非常矛盾的性格。他在1562年6月的一天，为消灭玛雅文化，下令在马尼广场一举焚毁了他们的书籍（恶魔的著作）。但同样是他，却有着一个考古学家对古代知识的热爱。他跟废黜的国王柯柯姆，“一个有着崇高声誉、聪敏、贤明、博学的人”，交上了知心朋友，并煞费苦心地向他讨教了他所知道的有关玛雅人的全部情况。为了可以在一起研究，他甚至让柯柯姆保留了一本有关恶魔的著作。从一位玛雅祭司长的儿子那里，德?兰达也取得了很多知识，所有这一切他都写进了自己的尤卡坦纪事。在这本书里还附有20天是一个玛雅月，18个月是一个玛雅年的象形文字草图。 
草草的几笔，却成了重大的发现。西班牙人从墨西哥榨取的全部黄金都及不上那么大的价值。全神贯注于揭开玛雅人奥秘的学者们实在应该感谢主教。另一方面，为了焚毁书籍，他们又应该责备他。可庆的是，他没能全部焚毁这些书籍。3本玛雅人的书，大概是被西班牙士兵带到了欧洲，从而被保存了下来。学者们立即将这些原稿与兰达的象形文字作了比较，同时也与石头上的碑铭作了比较，学术研究又一次获得了成功，文物开始说话了。它们不会说出全部故事——甚至今天也只有百分之三十的符号被解释出来——但是他们已经说出的事却是非常重要的，他们指明了每个遗迹建立的年代。 
对不知道内情的人来说，这似乎并无意义。他们认为，如果不能知道当时发生的是什么事，日期就毫无用处。但是能从玛雅人遗迹上看懂日期，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当一些考古学家终于不顾丛林生活的艰苦，开始真心实意地去发掘玛雅文化时，他们首先弄清的一点就是，玛雅人并不是为纪念特殊事件而建立这些石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