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没的世界

相形之下，考察者手中的这些毫无生气和沾满尘土的石头又是多么令人失望。 
从赛亚梦境中见到的毁灭已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狼群在城堡和舒适的宫殿里嚎叫，野羊的那时跳跃。即使再挖再铲，也是无法恢复“迦勒底的美盛”的。然而，这些石头上的信息还将继续引起人们对它的魅力的耽想。 
 
 
 
 
湮没的世界——中美洲和玛雅 
 
 
1. 史蒂芬斯的发现 
现在考古学者们从地下掘出东西， 已成为一件平常的事，每个在校的儿童都知道有玛雅人，就象是知道北美洲的印第安人、游牧好战的土人、美国西南部的那伐鹤人以及美国喀多语族的印第安人一样。但在100年以前，几乎没有几个美国人听说过玛雅人，世界上几乎没有人知道，居住在中美洲的一个印第安人种，曾经大大超越了北方的原始野蛮人。这个人种并没有被灭绝，这些有文化的印第安人的后裔仍然居住在危地马拉和尤卡坦，他们仍讲他们祖先的语言，但在他们身上，再也看不出过去煊赫一时的痕迹。西班牙征服者的残酷行为和以后年代里的长时期奴役和贬黜，彻底毁灭了他们原来的民族才华，没有人在观察他们的面容或注意他们的日常平淡生活时，会猜想到他们曾经一度是新世界的希腊人，连他们自己也都已经忘怀了这点。 
但这样的证据却还埋藏在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和尤卡坦的地底下。当地的人因事进入丛林，回来后有时也会说起他们偶然发现的一些古迹。他们一点不知道，这些废墟就是玛雅时代所建造的城市的遗迹，也不知道在西班牙人来到的时候，这些城市早已被丛林吞没。他们只知道那里面有古迹，他们并不去多想；同样在中美洲也没有任何人去多想这件事。 
1839年，在纽约有一个怀着不寻常好奇心的人，名叫约翰?史蒂芬斯。这种好奇心已经驱使他周游了大部分世界，而现在正该是他扬名的时候了。他是少数阅读过玛雅被废弃城市记事的美国人之一。这类记事语义含糊，并不令人满意，但却激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奇怪为什么没有人彻底调查过这些废墟？为什么没有人画过或描述过他们的样子？ 
记事中提到，在热带丛林中埋有不少艺术珍品。这勾起了史蒂芬斯的好奇心，终于决定亲自到中美洲去查看一下。他的朋友弗雷德利克?卡瑟伍德曾用10年时间研究过旧世界的古代文物。他也被说动了。他们两人一起制定计划，准备行装。就在他们将要动身的时候，他们听说派往中美洲的公使在正要出发时候突然死亡了。史蒂芬斯马上抓住机会向政府申请这方面的职务，总算立即得到范布伦总统的任命，作为美国派赴中美洲的特别机要助理赴任。 
他和卡瑟伍德怀着不安的心情出发了。他们认为，这次出国的真正目的是考察，应该不受到外交使命的干扰。但后来的事实表明，他们完全不必为此担心。到达中美洲以后，年轻的外交官和他的艺术家朋友发现，这个地区正处在血腥内战之中。在这种形势下，一个特别机要助理能有什么工作可做呢？他能和哪一边的政府打交道，又能上哪里去找他们呢？毫无问题，史蒂芬斯认定，在这种情况下，最大的外交工作将是去察看废墟。在这一灵感的驱使下，史蒂芬斯雇用了赶骡人和印第安搬运工，他自己和卡瑟伍德则坐在骡背上，出发到洪都拉斯境内、离危地马拉边界只有几英里远的科潘村去。 
现在史蒂芬斯开始明白，为什么旅行者不肯为废墟费心。这深入内地的路程——这是条通向危地马拉市的大路——需要穿越茂密的森林，翻过陡峭、狭窄而又危险的山路，每走一步都要用体力。骡子不断陷进齐肚的泥里或者跌倒。步行是不可能的：滑腻的岩石，根茎、泥浆，直上直下的山坡，使史蒂芬斯和他的伙伴不得不又回到他们跌跌撞撞的骡背上。两个人弄得浑身是土，皮破肉伤，象是在一个恶梦里一样颠簸前进。不幸的事一个紧接着一个，卡瑟伍德竟从骡背上摔了下来。他叫着痛说，假如他早知道是这样的话，说什么也要呆在家里。至于史蒂芬斯，远在到达科潘之前，就曾经说过他们的这次冒险行动，结果一定是客死他乡，他的墓碑将说明他是“从骡头顶上翻出去，脑袋正好砸在硬木树干上丧的命，人们因此把他安葬在迈柯山下的土中”。 
但经过了疲惫的行程，他们终于来到了科潘村。这时通往那些废墟的大门。当地的人中间，只有一个是略知废墟情况的。他们雇用他做了向导，于第二天早晨高高兴兴地向丛林出发了。 
无论史蒂芬斯，还是卡瑟伍德，并不期望会有很大的发现。他们虽然由于阅读过有关的报告而深深激起了好奇心，但他们对自己所要寻找的东西还是不很有把握。因为根据他们的经验，人们常常喜欢夸大事实，因此与其说他们已有什么目标，还不如说他们希望发生奇迹来得确切。使他们惊奇的是，当他们的向导用弯刀为他们辟出一条路来走向一处遗迹时，他们发现眼前的东西竟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梦想。这是座石头雕像，上面的人物穿着奇特的华丽服装，四周是精细复杂的花纹，两边密密刻着文字。这绝不是野蛮人做得出来的。 
这是艺术，伟大的艺术，一种感染力极其强烈的艺术。史蒂芬斯和他的朋友不能完全理解，但他们认定这是一种极有水平的艺术。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他们来劲了，忘其所以地从一种遗迹奔到另一个遗迹，而向导则用力挥舞着弯刀为他们开道。丛林是从不关心艺术的，它只顾无情地扩展自己，将死去的东西推在一旁，以便活的东西有地方生长。庞大的根须拉倒了雕像优美的石像，交错的树枝将另一些雕像禁锢在自己的包围之中，使它们仅仅能将一角露出地面。巨大的藤条和蔓草将石碑挤倒，使它平伏在地上，并深深地陷进泥里。 
当他们观察了14个这样的遗迹以后，史蒂芬斯和卡瑟伍德怀着极大的兴奋转而去观察一个高耸过树的大金字塔形的建筑物。他们登上台阶，攀越破败的塔顶，经过平台，走下另外一系列台阶，再登上又一串台阶，到达了陷在支撑墙里的约100英尺高的一个宽阔平台上。他们感到自己需要安静下来思索一下。周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神秘气氛。历史学家曾告诉他们，从前在美洲只有过野蛮人，但目前的经历说明恰恰相反。野蛮人绝不可能建造这样的高台或雕塑过这样的石像。但究竟谁是建造这个城市的主人？当他们问那个印第安向导时，他也只能呆呆地说：“谁知道？”这不是人也不是书本能够告诉他们的。 
他们面前这座荒芜的城市“象是一条飘在大海中的破碎帆船，它的桅杆断了，它的名字消失了，水手们也都死去。没有人能说出它来自何处，属于谁，航行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什么原因导致它的毁灭。或许只能从这船的结构中依稀想象那些消逝的人们，或许连这点也永远办不到”。他们坐的地方是否是当年战士们吹响战争号角的城堡？或是祈祷和平的神殿？在树中穿梭嬉耍的群猴是不会告诉他们的。所有这一切都是那样隐晦和难以捉摸，并且每一种情况都在增进这种神秘的气氛。 
两个人相互交换了严肃的、意味深长的一眼，就象是在说：“这是一件大事，比外交使命要重要得多！”当想到他们几乎是地球上唯一知道这个湮没世界的人时，他们简直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必须把这一情况告诉世界。即使牺牲健康，他们也一定要呆在这瘴疬横行的丛林里，把这些濒于绝灭的东西抢救出来，作为对一个神秘民族的深远的纪念。 
但画图却是个问题。工作量非常之大，他们不可能把全部东西都描下来。他们的向导所熟悉的仅仅是这个地区，但是还有相当数量的其他遗迹被埋在其他地方。树林非常稠密，要作彻底的探索，唯一的方法就是把整个森林砍倒，把树烧光。这当然是办不到的。但他们感到一定要做点事情，于是就开始绘制石柱上的图案。 
但即使这样做也非常困难。卡瑟伍德从未见过这样错综复杂和与众不同的图案，当然也就不能很好辨认其间的细微差别。怪不得不曾有人描绘过这些废墟！为显示出这些图案，需要明亮的光线，但在这样浓密的树林里，只有砍倒柱子周围的一些树林才能办到。但他们没有斧子，印第安人带的都是弯刀或砍刀，这些工具对一些灌木和小树枝是非常有用的，但对一些大的树木则无能为力。 
幸而探险家们经过挫折，都培养起了耐心。第二天一早，他们叫印第安人开始着手这令人泄气的工作。他们用弯刀砍倒树木，花了很长时间才清理出来一块空地。然后卡瑟伍德支起画架，开始临摹工作，史蒂芬斯则继续进行勘探和清理其他的遗迹。这工作对他充满了魅力。“这是无法形容的，”他后来写道，“我有兴趣勘探这些废墟，是因为这完全是一个无人开发过的土地，既没有旅行指南，也没有向导。在这块处女地上，离我们面前10码就什么都看不见，而且永远不会知道下一步可能发现什么。有一个时期我们停下来开始砍掉遮在遗迹表面的一些树枝和藤条，然后在四周挖掘，却发现地里冒出一角石雕。我屏住气焦急地俯身看着印第安人继续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