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怀疑死因

第17章


我连自己都真假难辩地回答。
  “是吗?那他没跟你打听我?”老头儿盯着我认真地问。
  “哦……那倒没有。”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唉……他可能忘了我这还有他一双鞋呢……”老头儿怔怔地低着头,半天没出声。
  “您跟他很熟吗?”
  “也算不上熟,只知道他是外地来这里打工的,不知道叫啥。就一个人出来进去的,我看死了也是个孤魂野鬼。”老头儿叹息一声。
  “外地来打工的?”我沉思了一下,“那他是怎么死的?”
  “淹死的,不想活了呗!就在跟前这条江里。”
  “您的意思……他是自杀的?他真的死了吗?”
  “这还能有假?他在这里一个朋友也没有,没事就爱上我这来跟我喝酒唠嗑。死前来我这修鞋,说他家乡还有个女朋友等他挣了钱回去娶她呢!可他不但没挣到钱,连本钱都陪进去了。女朋友说就等他一年,现在一年过去了,她肯定嫁给别人了。他说活着没意思,不如死了算了,只是他从小就是个孤儿,没人疼没人管的,就是死了也没人埋。那阵子我就看出来他不好了,一脸的晦气。人要死了,谁也拦不住。那不,架子上那双鞋就是他的,还等他来取呢,结果人却没了。”
  老头儿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觉得很可惜。
  我转头看着架子上那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黑色皮鞋:“那房东怎么跟我说他走了呢?”
  “咳,说死了你还敢住么?不过兴许她也不知道。”老头儿把手里修好的鞋举到眼前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仔细擦拭干净了,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架子上。
  我把自己的那只鞋递给他:“您看到他的尸体了吗?”
  “看到了,一听说江边捞上来个死人,我就知道不对了。那天有不少人去看热闹,等我赶到的时候,人就扔在岸边上,泡得不成样子,认不出来了。可我认得他的鞋,是我亲手补的。一双白色的旅游鞋,还在脚上穿着呢。”老头儿说着抬头望着窗子,胸腔里发出一声微弱颤抖的叹息。
  老头儿沉默了好一会,才又低下头把我的鞋放在腿上的一块帆布垫子上修补起来。
  “说来也巧,那天一起捞上来的还有一个人,是出了车祸连车带人掉进江里的,听说是个有钱的生意人。”
  “可我听说车里有两个人呀,还有一个司机,他会不会就是那司机呢?”
  “不是。那司机是本地人,有老婆孩子,他老婆在江边哭得都背了气。他们倒是把他当成那个司机了,可我知道那不是他。”
  “那您为什么不说呢?”我惊讶地问。
  “说啥?他不是担心死了没人埋吗?有人哭他埋他还不好吗?我还替他高兴呢!”老头儿赌气似地用力敲着鞋跟。
  “可那个司机哪去了呢?”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橡皮人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哪去了谁知道!这条江里一年到头总得死几个人,有的连个影儿都找不着。来,穿上试试。”老头把修好的鞋递给我,我满腹狐疑地接了过来。
  “对了,他长的什么样?是不是怪怪的,有些吓人?”
  “谁说的?蛮周正的一个小伙子,唉,白瞎了!他一定是忘了这还有他一双鞋呢……我老觉着他能来取,隔上几天就擦擦灰……”老人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双黑皮鞋上。
  我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您能不能把这双鞋给我?”
  老头儿用疑惑的目光琢磨了我一会,才恍然大悟地说:“对对,你拿去吧,他要再来要你就给他。”
  我点点头,把那双鞋放进包里告别了老头儿。
  那天晚上,我匆匆回到小屋,把那双鞋从包里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屋里最显眼的位置,然后躺在大床上远远地看着它,脑海里想着橡皮人那张奇怪的脸。
  过了一会儿,我的目光又落在了墙壁上贴着的剪报上,那上面登着的都是一些出身贫寒白手起家的名人事迹。
  我想象着黑皮鞋的主人是怎样疲惫地躺在床上,用这些东西来激励自己的,但他最后还是绝望了。
  我看着那些剪报,又起身戴上眼镜,趴在上面仔细看着墙壁上刻下的那两个字:玲儿,玲儿……反反复复,层层叠叠,似乎把所有的思念和孤独都倾注在了这个名字上。
  玲儿一定就是他想娶的那个女孩,可她已经嫁给别人了。
  想到这里,心中油然生起一股同情和忧伤。
  我无力地躺回床上,慢慢寻找着他的气息,一点点体味着他的感受。
  我感到自己跟他不知不觉地拉近了距离,仿佛我就是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屋子里,孤独无望地思念着远方的恋人……
  我的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早上,我一睁开眼睛就急忙朝那双鞋的方向看去,黑皮鞋依然跟昨晚一样端正地摆在那儿,并没有消失。
  我仔细回忆着梦境,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像我头一次没吃药却睡了一个安安稳稳的好觉,一点梦都没做。
  我正在床上怔忡地发着呆,床头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我一把抓起话筒:“你是谁?”
  “是我……她怀孕了。”三木简短地说。
  “什么?谁怀孕了?”我一时愣住了。
  “还能有谁!”三木的语气似乎有些恼火。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举着话筒发开了呆。
  “你怎么不说话?现在该怎么办?”三木急促地问。
  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流出了眼泪。不愧是三木,动作真够快的!
  “你疯了吗?笑什么?”他有些慌张地压低了声音。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这不正好吗?她怎么说?”
  “她只是告诉我她怀孕了,好像特别激动,没来得及说别的。”
  “我是女人,我了解女人的心思。从现在起你消失两天,做出害怕的样子,看看她的反应。如果她拿这个要挟你跟她结婚,不是正中我们的下怀吗?”
  “她如果不想跟我结婚呢?”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消失几天以后你要做出悔悟愧疚的样子回来见她,跪下请求她原谅你,然后向她求婚!”
  “……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吧。”三木心事重重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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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我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然后收拾了一下,下楼直奔富婆家而去。
  我刚掏出钥匙想开门,房门就从里面推开了,那个经常来打扫房子的钟点工从里面走了出来。
  “主人在吗?”我问她。
  “还睡着呢,我先走了。”钟点工冲我点了点头走了。
  我轻轻走进厅里,朝卧室看去。
  “梅子,是你吗?”富婆突然在里面叫道。
  “哦……是我!”我连忙答应。
  “你进来!”
  “好,我马上来。”我放下包,走了进去。
  “梅子,你坐下。”富婆的态度有些不同以往,她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虚弱地用手拍了拍床沿。
  我小心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看着她问:“你不舒服吗?”
  “没有。梅子,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富婆有些羞愧地垂下了眼皮。
  “什么事,尽管说。”我用鼓励的目光催促着她。
  “我和你表哥……”她停住了口。
  我认真地听着。她飞快地溜了我一眼,又羞又笑地忸捏着说:“我……有了!”
  “什么有了?” 我装出一副不谙世事、傻呵呵的样子。
  “傻丫头,就是肚子里有小孩了呗!”
  “啊?你怀孕了?”我故意吃惊地张大了嘴,夸张得能塞进一只鸡蛋。
  “那天……我俩都喝醉了……都怪他,本来我说我喝不了酒的……”富婆像一个刚刚失身的少女一样做势要哭。
  “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他现在在哪?”
  我弄不清楚此刻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气愤了,我甩开她的手站起来,好像立刻就要去找三木算帐似的。
  “哎呀算了,也不能都怪他……”富婆说着要来拉我的手。
  “可他这不是欺负人吗?不行,我一定得帮你讨个说法!他人呢?”我乘胜追击。
  “谁知道呢?男人都是这样,一出了事就吓得溜走了,让女人独自面对一切。”她忧怨地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警觉地看着她。
  “怎么办?我当然要这个孩子,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怀上了,我怎么能不要呢?”富婆用手抚着肚子,好像已经感受到了胎儿的蠕动。
  “既然这样,你得让他对你负责,你总不能就这么把孩子生下来呀!他风流了这么多年,也该收敛收敛成个家了。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去跟他说!”
  “算了,别逼他,他要是真爱我,就会和我结婚的,要是不爱,逼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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