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

以崔礼贤的能干经营个小酒吧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总是以员工自居，称梅宇为老板，于是店员也都以为梅宇是老板。平日里两个人有商有量，生意做得挺顺。
  October 是一间相当清静的酒吧，常客们钟意的只是小酌。可梅宇似乎很有招蜂引蝶的气质，总有人向他示好。对梅宇来说，这种事情本已经是无可无不可，只性子比从前还要乖戾，来人看不顺眼时，动不动就挑剔为难；即便遇上个人模人样的，仍是只能落得个空虚寂寞。他甚至有些疑惑：这个城市的人都丢了灵魂只爱 419 不成？白天汲汲营营，到了晚上就只剩了发泄，就算喜欢梅宇的漂亮外表，机械化地做完了丢开手就走。这样的□又能有多大意思？越做越累而已吧？何不老实回家早早洗洗睡了？梅宇时常想起裴舒，感念他对自己的好，也许这一生再也找不到比他对自己更好的人了，可是人生就是这么混账不让人舒坦。
  至于苏以真，不提也罢。面对苏以真的时候，梅宇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就像他期望的那样乖乖做个人偶其实真的一点也不困难。这么多年不离不弃，亏得他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而苏以真不在的时候，还要更冷清更憋闷得多。
  自从来了 S 城，梅宇就对崔礼贤没了好感，太明显了，这是个奉旨看押自己的人，无论如何都让人心里不舒服。过去他从不会直接干涉梅宇的事情，可现在样样都要插上一脚，不让喝酒，不让招惹麻烦人物，整个儿一清宫嬷嬷了。如果他是个女人，梅宇肯定烧香拜佛求他快点出嫁。他不是女人，不像个 GAY ，也没有女朋友，估计这一辈子都要跟自己耗在一块儿了。梅宇没有办法跟这样一个人对着干，只能忍着。一次这人客客气气地登门拜访，拐弯抹角地暗示梅宇在外面混多了不安全，临走了奉上一大袋东西，说是“苏先生交待的”。梅宇打开一看，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保险套，怒极反笑，说他管得宽吧，毕竟也算是在关心自己了。
  梅宇原以为往后都只能这样行尸走肉般地过下去，可是人生竟然总有变数。他对虞正麟本来没什么好感，觉得这就是个脑袋里装满了稻草的白痴公子哥，可虞正麟偏偏就硬是挤进了他的生活。就是那么一点点体贴，总让梅宇想起裴舒，只不过虞正麟的 EQ IQ 都比裴舒低得多了，呵呵。他真的没有在刻意做什么，只是已经没气力抵抗外界而已，很多男人想要跟他做，于是他就做了，虞正麟硬要闯进家里来，他就让他来了，可苏以真似乎总认为他是有意在气他。苏以真的巴掌抽到脸上原来是这样的疼，这么多年了，原来他从来没对自己动过手。那一瞬间，梅宇头次对苏以真产生了愧疚感。
  他很想告诉苏以真，他不想激怒他，他不想让他难堪，他只是想……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第 73 章
  虞正麟走的时候，梅宇以为自己的失落没有那么多，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虞正麟跟那些 419 的对象原来是不同的，因为他在这个家里留下了太多痕迹。于是梅宇不得不承认苏以真的敏锐，那种暴怒大概正是来源于他的先见之明，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家里留下旁人的影子。不过虞正麟只是一时兴起任意妄为而已，时间的流逝自然会洗刷掉这些多余的东西，梅宇很有耐性地等待着。苏以真没有办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蹲在梅宇身边盯着，他一动身离开，梅宇就又故态复萌。如果这是梅宇麻醉自己的一种必需手段，苏以真也只能选择忍耐。
  这一年 S 城的冬天冷得怪异，几乎需要穿棉袄，也许正是因为这寒冷，梅宇的情绪异常低落，整晚整晚地坐在店发呆，不论谁来搭茬都爱理不理。一晚崔礼贤反常地来跟他说店门口外面有人等着他，本来下意识地要拒绝，却发现崔礼贤神情古怪。挪动着生了锈的腿走到外面，竟然是虞正麟站在冷风里看着他。梅宇觉得内心里一阵一阵地直翻腾，转身就要避开，可虞正麟那个身手敏捷，冲上来就拽住他的手腕。大路边上店门口，梅宇只好尽量不引人注目地挣动，虞正麟却特利索地把他塞到路边的一辆车里。
  梅宇莫名其妙，问他话也不回答，只发动车子走了。梅宇极其反感这种黏黏乎乎的纠缠，口气很不好：“老子早腻了你了，你还想干嘛，MD 没见过你这样拎不清的。”
  照理说这种狠话丢出来，一般的男人非抓狂不可，但虞正麟恍如不闻，阴沉着脸不知道要开到哪儿去。梅宇火气上来也懒得再说，虞正麟却是一直开到了一间酒店，拉着他就往里边儿走。都到了这地步，梅宇反而无所谓了，可虞正麟却只是领着他去餐厅包间。临进门儿了，虞正麟抓着梅宇的肩膀脸对脸地说：“待会儿千万别乱说话，就当是给我一回面子，过后你想怎么骂我都随便你，好不好？”梅宇被他弄得一楞一楞的，呆呆地就点了点头。
  进去一看，一个豪华包间，一张转盘大圆桌，桌上已经上了几盘茶点，桌边坐了两个人。梅宇肚里暗讽，这排场，还真够老派的。没机会说话，就被虞正麟按到了一张椅子上坐了。
  苏以真脸上惯常是没有表情，可梅宇旁边坐的这位却像是刻意装威严似的绷着脸，看年纪吧，大概比崔礼贤稍微大一点点。梅宇心说吓唬谁呢，脸上却有礼有节地笑下。
  那男人先开口了：“你就是梅宇？我叫虞正麒。”伸过手来跟梅宇握了一下，那手心里是梅宇没接触过的干燥粗糙。
  虞正麒旁边一个斯文眼镜男皮笑肉不笑地古古怪怪地也点下头：“你好，我叫程思杰。”（程思杰在第 1 章出现过）
  虞正麒拿出一个小小的纸盒子递到梅宇手上：“初次见面，这是一点小小的意思。”
  梅宇彻底傻掉，这是什么场面呀这是？
  第 74 章
  虞正麒用眼神示意，梅宇只好拆看纸盒子，一支手表。这见面礼送得很大手笔，也很有诚意。
  自从同居以来，苏以真没给过梅宇钱也没送过什么东西，梅宇手上拿的是苏以真的提款卡作家用，自然不会买些没用的东西，更不会收别的男人送的东西给苏以真找不痛快。手表就算再精致再贵重，要是不能戴出来，也是没用。
  梅宇苦笑：“虞先生抬举我了，不过这礼物我不能收。”
  虞正麒转过头夹菜，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不用跟我讲这些虚礼，小麟那么喜欢你，我这个做大哥的意思一下也是应该的。不想要就转送给别人，都随你。”
  梅宇黑线，这是啥逻辑呀这是？是在抵虞正麟之前来家里住时的房租生活费？这么慷慨直接给钱就好了呀。不过他对虞正麒这一类的男人已经有相当的了解，这种人最不喜欢别人驳他面子，于是管住自己的嘴巴不再多说。
  菜一道一道地接着上来，全是 G 省的特色风味，程思杰一副东道的架式介绍菜式，虞正麒就跟他闲谈，不大理会另外两人。虞正麟就像见了猫的耗子，老老实实坐一边闷头吃菜。梅宇夹在中间又是尴尬又是莫名其妙。虞正麒大概爱清静，包间里连个服务员都没有，可梅宇知道这样的大男人是给人伺候惯了的，不由自主地就在一边端茶倒水点烟递酒，跟个没出息的劳碌命小媳妇似的。这也不能怪他，平常苏以真在家的时候，伺候人成了习惯了，一遇到相似气场的人就条件反射，连他自己都没什么自觉。
  虞正麟比梅宇还不自在，连话都没说上一句，眼看着饭吃得差不多，虞正麒和程思杰都开始抽烟吃水果了，拽着梅宇就站起来：“大哥，那你就再跟程思杰聊一会儿，我们先上去了。”
  虞正麒漫不经心地点下头，终于转过头来，盯着梅宇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半天，突兀地说了一句：“你，很好。”
  虞正麟喜得抓耳挠腮，嘿嘿直笑，就拉着梅宇出去了，上电梯直接进了房间，敢情这回这兄弟两个是住在这间酒店的。梅宇憋了一肚子的别扭，进了门就准备发飙，可怜一句话都还来不及说，就被虞正麟按在门上闷头一通狂吻。梅宇的脾性，对男人没什么抵抗力，一时之间整理不出个头绪来，想说话又忘了要说什么。
  虞正麟看到他那双湿润的眼睛，内心里一阵激荡，抱着他放到床上，撕了衣服又是一通折腾，终于消停了，就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我好高兴，你知不知道，我好高兴。”
  梅宇翻个白眼：“你 TM 到底在瞎折腾什么呢？”
  虞正麟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怪你什么？”
  虞正麟垂下眼睛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怪我当时扔下你自己走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这兄弟两个的逻辑绝对不是只有一点问题。
  第 75 章
  话到了嘴边，虞正麟反而说不出口，梅宇的一双漂亮眼睛就那么一直看着他，他最终还是问了：“苏以真那么个没人性的，有没有对你……”
  梅宇的脸色果然变了，冷笑一声：“你想说他有没有揍我，是吗？”
  虞正麟从没这么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只能把梅宇紧紧抱在怀里。
  梅宇伸手推开他，脸扭到一边，唇上的血色似乎都没了：“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个什么货色？挨揍也是活该。”
  虞正麟急得不得了，双手捏着梅宇的肩头，胡乱摇晃：“别说这样的话，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