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相思

第39章


众人惊呼声中,眼见着惨剧便要发生,一道人影从外围处飞身而起,快如闪电奔至庙前,堪堪一脚在旗杆侧边点了一点,将它顺力踢至庙墙内,那里很空,不会伤到人。来人甚至还有功夫提溜住顺着旗杆往下掉的顽童,轻轻落脚在庙前的台阶上。
  此人身法快捷,姿态潇洒,更救了一众女眷,引来众人连声叫好,有眼力的认出这是年初名动天下的少年将军,越都城最最年少有为的世子爷,不由惊喜叫道:“是卫世子!”
  这下可算乱了套,满场呼哨声,人们一听连世子爷都来了,还当场显了神威,莫不满足惊叹,感慨今日果然没有白来。被救下的几位贵妇和千金款款起身过来答谢,她们只听得全场惊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脱险,想想都是后怕不已,又早闻世子盛名,便上前来相见。
  卫铭本不想在这种情形下多做交涉,可是一眼看到那群丽人中竟有宋珙之妹宋雅,便停下来见礼。原来宋雅与国公府的小姐是手帕交,见有这样的热闹,喜不自胜,请示了爹娘跟了来,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位交好的闺阁小姐。她今年还未及笄,甚是活泼,上前叫了声:“世子哥哥。”
  又把身后几位姐妹一一介绍,与他见礼,这几人中又以威武将军之女康松蕊最是美丽,对着卫铭轻轻一福垂首一笑,如娇花绽放,明艳动人至极。卫铭一脸淡然地回礼。
  这倒没有什么,但是场中的三姑与六婆嘴就没停过:“婶子,你家领米了没有?还不快回去做饭。”
  “等会儿,看见没有?这里有大戏,难得见到那些贵人,世子啊千金,比那戏里唱的还要好看。”
  “就是,才子佳人,英雄救美,我瞧这世子是看上那位小姐了!”
  三姑六婆有,道人长短的闲汉来插话:“你们这些妇人懂什么,世子将来是要承袭郡王之位,娶了谁谁就是将来的郡王妃,他的婚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定了的。”
  这一场意外从开始到结束,清秋就如同瞧热闹的那些闲人一样,晾在场外,耳边听着人指指点点,这倒没什么,可是那汉子最后说那句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窖,一直都知道这是事实,适才在车上他那句“你怎知我给不起”,给了她莫大的希望,如今什么心情也没有了。眼见着他英雄救美,还与佳人在那里叙情,终是等得心里嘴里发苦,想不管不顾地拔脚就走,可偏偏那些亲随躬身行礼,就是不让步。
  很好,清秋很佩服这些亲随的忠心,又不欲引人注意,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世子便可,我还有事,快放我过去。”
  “清秋姑娘,你还是等世子爷回来吧。”
  等他回来天都黑了,谁知道接下来这些公子小姐会起意去哪里,说不定再吃个饭,赏个花,今日是他陪她出门,不是她来看他如何摆威风的!如今本末倒置,她却成了闲杂人等,得候着。转头再看庙前那几人还在叙话,世子边上站着的女子是哪家千金?为何长得那么美丽?
  卫铭交待了宋雅几句,要她们早些回去,等他回到场外与清秋会合,她已气得不行,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往回走,发誓下次再也不跟他一起出门了。此时无人拦她,两名亲随更是抢上前替她开路。卫铭心下明了,微微笑着跟在她身后,见她不回头,又觉无趣,故意长叹了一口气。
  清秋回过头恰好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笑意,竟说不出的鬼鬼祟祟,更是心烦,随即又莫名其妙伤感起来,也不知将来还有没有这样的时候,能与他同行到几时呢?不由慢下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柴门小院相对
  苏妙家在月中天附近的民居里,极不好找。清秋本不欲去的人太多,也怕阵仗太大吓到苏妙,好在车马不能过来,随行之人也留了大半在那里,没有刚才那般惹眼。一行人在谧静的小巷里左穿右行,问了好久才找到,小门小户,很是简陋,唯一可以称赞的就是干净。清秋记得她家世不错,原是余庆之家,自小不曾动手做过活计,如今过着清苦的日子,样样都得自己来,真是世事无常。
  她上前拍了拍木门,闻听里面一道女声:“谁呀。”
  一个青衣丽人头包布帕应门而出,正是苏妙,一见是清秋,先是一喜,后不知想起什么,有些忸怩地道:“清秋,你怎么来了。”
  说完才看到清秋身后站着几个男子,心中疑惑,仔细一看才认出是世子,忙拜下去行礼,卫铭笑道:“今日我是陪清秋来探友,哪里用得着这么大的礼,快快请起。”
  苏妙不敢怠慢,将二人请进门内,心里暗自着急,今日是个什么日子,居然都凑到一起了。
  清秋边走边问:“你家的小画眉呢?”
  没等苏妙回答,从屋里迎出一名男子,手中还握着本《三字经》,躬身行礼拜道:“见过世子爷。”
  清秋吓了一跳,她记得苏妙是独居,只带了个才六岁的女儿,家中怎会有个男人,定睛一看,正是口口声声替友人解难,牺牲自己清名要带自己去北齐的孔良年,自那日望江亭一会后,许久未听到他的消息,原来,竟不知如何与苏妙搅到了一块,真真叫人想不通。
  孔良年的脸上也是阵阵发烧,他还记得自己在世子面前说过的话,那时还想着快些说服清秋,早些娶了她。和世子争女人?他从来没想过,可为了朋友,好像真这么做了,甚至追到世子府上去,世子看他的眼神冷冷的,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走,听宋珙的意思,清秋已是世子瞧上的人,今日他二人一同前来,那既是说,宋珙所说是真的了?那么宁宗主注定失意而归,唉,好端端的一对未婚夫妻,竟落了个这样的结局。而今他要做的都做完,不用娶清秋,心头轻松不少,但世子刚才一眼看到他时,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却让他不敢直视,有种被人剥尽衣衫,所有秘密都被看穿的感觉。
  几人各有所想,俱是无话,一道稚嫩的童音打破了屋前的沉寂:“孔夫子,画眉写完了大字,你看可好?”
  孔夫子?清秋忍不住笑出了声,苏妙解释道:“孔翰林来为画眉讲些学问,你知道,私塾太贵……”
  要学富五车的孔翰林来做一名小童的夫子,所费银钱尽够再开个私塾了,清秋觉得她还不如不解释。当下笑着奉上带来的礼品,又拿了其中的糕点哄小画眉,她对小孩子一向有手段,哄得画眉眉开眼笑,断断续续地讲“孔夫子”是何时来教她识字,平日里总带她去哪儿玩耍等等。
  卫铭与孔良年坐在小小的厅堂里,眼光不时瞟向在门外与画眉玩耍的清秋,看来她极喜爱孩子,在郡王府时,那二夫人的女儿,自己的幼妹就挺爱出现在清秋身边。
  孔良年恪守着礼节,正襟安坐,聆听世子问话:“我听说孔翰林与清秋是旧识?”
  这话问得他心里一咯噔,此事极少有人知道,世子从哪里听说来的?因一说起两人为何相识,便要提到他那旧友。那个人若真死倒也罢了,可他偏偏没有,还成了北齐的重要人物,凡与那人有关的事,都让他心惊,忍不住揣测世子这么问是何意。想到自己曾与宁思平几次三番的暗中往来,虽于国无害,仍止不住心中惶然,只怕多说多错,斟酌着回答:“是,几年前曾经见过。”
  “我记得前段日子你还非清秋不娶,为何转眼与清秋的师姐在一起?别告诉我你只是为了收徒授课。”寡妇门前是非多,苏妙独居,他孔良年是读书人,最是讲究这个男女大防,又怎么会自毁名声,不避嫌地凑到这里。
  孔良年还在想如何避过世子盘问,岂料他话锋一转不在那件事上打转,转而问起自己与苏妙的事,自然是求之不得,虽然尴尬却比追问他与清秋的关系要好得多。他从见到世子到现在,已紧张地额上微微发汗,轻轻擦试一下才道:“在下授课是真,画眉已六岁还未开蒙,我自在您府上初闻苏妙琴音,颇有知已之感,后几次无意相逢,怜她孤苦不易,便来帮她一二,举手之劳罢了。”
  好一个举手之劳,卫铭淡淡一笑,又道:“和谈结束后,孔翰林便要往北齐去,不知准备得如何?我听说北齐使团的正使大人对你极为推崇,几次邀约都被你拒绝了,其实不必太过避嫌,到底你是要去长驻的,早些交流熟识起来,到了那苦寒之地,也方便些。”
  北齐使团早打听了南齐会派哪些人去讲学,其中又为孔良年为尊,故多次邀请与他,可孔良年为了与宁思平暗中联络之事心中不安,哪里还敢与北齐人太过接近,生怕自己真成了通敌叛国之人,竟是一次也没有赏脸赴宴。
  卫铭说的在情在理,像是完全在替孔良年着想,可孔良年沉默着说不出话来。他额上的汗已干,身上觉得凉飕飕地,世子居然连这个也知道。早听闻皇上准世子从边关带了许多亲兵回京予以私用,两国和谈更钦点他的名字,谁都知道,世子参加和谈,更能震慑住对方,他强大的名声与能力,无人不知。也许自己的一言一行早在世子掌握之中……他越想越心惊,抬头看到世子似笑非笑的神情,更加惴惴不安,直想提步离开这个地方。
  然则卫铭悠闲地喝着茶水,没有半分当场揭穿他的意思,其实他知道只是七七八八,全因孔良年追来世子府向清秋求亲之事,让卫铭极为不爽,捎带着查了查他,知道他不过是一厢情愿地想要照顾故人罢了。本也没将他放在眼里,只是有一样,在那个雨天,孔良年将清秋带到江边见了一个人,那日回来后,神情话语有些不对,还病了一场,卫铭为此耿耿耿耿于怀,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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