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赋

为什么呢？为何此刻脸上会有如此明显的尘世情感？
  “大师？”她轻唤。
  “阿弥陀佛！”收起尘世的感情，了然双手合十，望向眼前的少女。心中叹息，如此绝世红颜，金碧王朝竟不只一个！
  “柳小姐，今日前来，不知是礼佛还是求签？”
  “昨日突有所感，今想求得一签，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如此，请随老纳进殿。”
  “有劳大师！”
  柳涵玉随着了然大师来到庄严的佛堂，闻知来意，小沙弥立即为她递上签筒。
  她拉着婢女莲儿跪在佛前先是诚心祷告，而后，才接过莲儿手中的签筒。了然大师此时合着眼，一手拈着佛珠，肃立在佛案前。佛堂内静悄悄，只有竹签在签筒中的碰撞声。终于，一支竹签啪的掉在了案前的毯子上。竹签落地的瞬间，了然大师眼皮微抬，脸色突然变得凝重，拈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
  莲儿欣喜的捡起签递给主子。柳涵玉接过签，只见正面刻着三字“凤凰令”！她起身来到了然跟前。“大师，请解签！”
  “凤舞九天，百鸟朝凰……”饶是得道高僧，突然在个把时辰之内见着这支五十年来未曾有人抽中的签出现了两次，了然大师心中重重叹息。
  “凤舞九天……百鸟朝凰？”柳涵玉喃喃重复道。凤舞九天向来被人们视为一种瑞祥之兆，为何了然大师神色凝重？她心下疑虑重重。“大师是否有话，但说无防！”眼见了然沉吟不语，柳涵玉更为不解，再问道：“是福是凶？请大师明示！”
  轻叹一声，了然闭上眼，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凡事皆有两面！老纳无法断言吉凶！”
  柳涵玉微一点头。“大师所言极是，福祸一说，确实因人而异，因而小女更希望大师为小女解惑！”
  “既然柳施主执意，老纳也不隐瞒！”了然太师心内无声一叹，将今天已经说过一遍的话，再一次对不同的人说出口：“凤凰令乃帝后签，施主的姻缘，在皇家……”
  柳涵玉听罢微微一叹，面容平静中带着疑惑：“近日皇榜选秀，小女也在其中之列，若果真姻缘在皇家，也只好听天由命了！只是大师是否还有话对小女明言？”
  “不瞒施主，今天你已是第二个抽到此签之人！正所谓国无二主，今同时出现两支凤凰令，此签挂象与朝堂息息相关，祸福难料，老纳只能送施主一句话！”
  “大师请讲！”
  “浮华若梦，祸兮福兮，从心开始，一切随缘，切记万事不得强求！”
  
第一节 游湖（一）
  金碧王朝明和三十二年冬
  十一月二十四日，明和皇帝突然驾崩，是时正值确立皇太子的诏书起草，但尚未公诸于世之时。皇后刘氏伤心太过一病不起，于同年十二月初四，也即明和帝驾崩的第十日在昭阳宫病逝。
  十二月二十四，康亲王龙天浩登基,次年正月改元号隆康，兵部尚书柳成之女柳涵月是为太子妃，晋封为中宫皇后。新君即位大赦天下，留用了明和帝在位时的几位朝廷重臣，废旧制，革新政——
  金碧王朝隆康二年初春
  这一年，是隆康皇帝即位的第三年。
  历时一年余，龙天浩终于在实施各项措施后，渐渐巩固了自己的帝皇基业。也就在这一年，少年天子应臣工言官的进言，下令大开后宫之门，大批汰换前朝老宫女，重新从民间选拔一批新人入宫服侍，同时下旨凡五品以上官员家中若有亲属女眷适龄且资质上乘者，皆可入宫选秀。
  天子选秀！那可是一大盛事！
  这不，圣旨才刚颁下，京城柳翰林学士的府内，柳应杰正和夫人计量着如何让自己家女儿雀屏中选。
  柳大人胸有成竹道：“我们家玉儿，美貌与才华并存，又经过你的精心调教，这次天子选秀，定能夺得头魁，只要能入宫，登上妃位是指日可待。”
  相比之下，柳夫人却有些忧心仲仲地说：“你别忘了，皇后可是玉儿的表姐，若是玉儿此次进宫，对我们和国丈家的关系，会不会有影响啊？”
  “哼！妇人之仁！它日玉儿得势，我还需怕国丈他们吗？”
  “可是老爷，咱们玉儿为人你也知道，皇宫里的争斗她怕是应付不来……”
  “这还不是你教出来的？”柳应杰瞪了妻子一眼，想了想，又道：“玉儿虽然心慈手软了点，但她的聪明才智可以弥补这一切。你不见当今太后，当年入宫时也不过一弱质女流，如今却也笑到了最后！反观刘皇后，位主中宫，也是个强势果敢的主儿，却落到那样……”皇上能取代英亲王登上大宝，太后功不可没！不过这句话柳应杰即使是在家里也不会说出来，“总之，我对我们的玉儿有信心！”
  “老爷，你为什么一定要让玉儿进宫呢？这宫门一入深似海，我们母女就再难有机会见面了。”
  “你懂什么？玉儿若不进宫，难道你想我们家仰他人鼻息一辈子？！”柳应杰一拂袖将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狠声道：“宗政元那老匹夫对待外戚就像眼中钉肉中刺，多次针对于我，柳成一家丈着有皇后撑腰目中无人，简直把我当听话的狗。我让你调教玉儿，等的就是这一天，只要玉儿在宫里得势，我便无需对这些人唯唯喏喏忍气吞声了！”
  哎！柳夫人无奈的叹息。“随便你吧！”
  这厢，柳大学士可是一心想要爱女飞上枝头成凤凰；那厢，宗政相府书房内气氛却稍微有些凝重。宗政元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搭着扶手，一手置于桌上，手边不远处，一个明黄卷宗对折着，上面是一个大大的“旨”字。
  “爹，皇上下旨所有五品以上官员送秀女画像进宫，我们若不呈上妹妹画像，是欺君之罪——”宗政元的大儿子宗政珏说道。
  “唉，我若让你妹妹进宫，那才是后患无穷！”当今皇上是他亲手扶持上来的，而宗政元更深知爱女的绝色容颜足以迷惑任何男子，何况是风流天子龙天浩？身为他的授业之师，对于皇帝的性子他少说也知道个四五分，对于美女，这个皇帝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的态度。女儿呢？别看平日温顺谦恭，其实是个烈性子。在他看来，若是让爱女入宫，后果甚忧！
  “以我之见，爹是多虑了！”宗政珏不是很赞同父亲观点，“妹妹惠质兰心，说不定能铺助皇上！”
  “荒唐，女子不得参与政事！你妹妹也不例外！”知女莫若父，正因宗政无瑕天资过人，这样的才华，若是生为男子，自然是人中之龙凤，定有一番作为，偏生成女儿身，且又是绝世之容，怕就不是件好事了。
  古语有云：红颜祸水！若是美貌配上智慧，那就更加祸国殃民了！
  摆了摆手，宗政元道：“此事为父子已有打算，你还是去忙你的公务吧！”
  为了家国，也为了女儿，他决不能让她卷进是非的宫廷之中，更不会如了古人所言任她成为“红颜祸水”！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永远和宫廷绝缘！
  然而，任他如何计较思量，有些事，却不见得是他能掌握得了的事。
  或者也可以说，这叫命中注定！
  
  金碧王朝隆康二年阳春三月
  天子选秀，翰林院大学士柳应杰之女、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柳涵玉，毫无意外雀屏中选，受封昭仪，是同期二十四名宫妃中封衔最高的秀女，彼时她正逢十八当年岁！令坊间责责称怪的事，便是堂堂的相国之女——同样芳龄一十八的宗政无瑕却落选了！她的意外落选，暗地里掀起了不小的议论！不过议论归议论，皇榜既已经颁下，便也是事实了！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风光正好的时候。京城近郊的风景胜地月影湖，湖边游人如织，湖中更有多艘华丽的画舫悠然而行。平民百姓，自然是无法享受这种奢华，而能上得了画舫游湖的便非常人了！但是，在栽满杨柳的月影湖畔游玩，近身感受着春回大地的气息，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小——公子，这里人好多啊？”逸菊看着身边不时走过三五成群的游客，惊奇地说。身为相府千金的贴身侍女，她自然也是受着同样的礼法约束，平时都在相府之内陪着小姐，哪有机会出来闲逛？
  今儿个，她家小姐不知怎么，执意要出门来游玩，而她说服老爷的理由竟是：老爷不让她入宫受封，害她失去了飞上枝头的机会，造成她数日心情不佳，因此要出来散散心！好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其实，看小姐现在哪里是心情不佳的样子，她都不知道多么悠然自得哩！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正是郊游的好时节！这京城之地，有闲情逸致的人多不胜数，而月影湖又是近郊有名的风景胜地，能不多人吗？”宗政无瑕淡然说道，一双美目流连着湖上风光。
  她此时身着一身月白儒衫，腰环玉带，手执折扇，竟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打扮。今日父亲虽然答应让她出门来玩，但限她只能着男装出游，以防她太过引人注目的容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照她们一路行来的情形看，引人注目的情况似乎同样存在于男装的宗政无瑕身上。
  宗政无瑕饶有兴味的看着身边偶尔经过的女子，她们在看到她时都纷纷对她投以注目礼，年纪稍轻的还会害羞脸红。这一点，随宗政无瑕一同出游的两名婢女也都发觉了。逸菊悄悄对另一名婢女紫竹说：“好多姑娘家在偷看我们家小姐呢！”
  “是啊，小姐就算扮成官家公子，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俊美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