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赋

紫竹低声说着，刚好看见一名少女从手帕后面悄悄在看着她家小姐。
  “你们别嘀咕了，我们到前面去看看，那边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围在一起？”难得一次出门，宗政小姐可是什么都好奇着！
  “咦？”两名俏婢也发现了前面的暄华，双双停止了咬耳朵。
  “竹儿，你去看一看怎么回事！”
  “是，公子！”同样一身男装的紫竹点点头，快步上前去看。没一会她便折了回来。“公子，好像是什么御史大人的公子在此调戏民女，现那个调戏民女的公子被镇国公的公子失手推下湖水，吵闹要人送去衙门呢！”
  “哦！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宗政无瑕漫应道，知道是关系官家公子的事，不愿沾惹这些是非，吩咐丫环们绕道而行。
  “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一行三人走累了，来到一处人少的水边，紫竹将准备好的布巾辅在青石上，让宗政无瑕坐在上面，而逸菊则将带来的食物从篮中拿出来，以便食用。才坐下休息，三人忽听后方有人语声传来。
  “小姐，这御史大人的公子也太蛮横了，幸好今日救那民女的是镇国公的公子，要换成普通人家怕不是要被他打压下去了！”
  “京城之地，丈势欺人者众，见义勇为的少，莲儿不必惊奇。”悦耳的女声顿了顿，又道：“倒是让我没想到，镇国公的公子竟是如此伟岸的奇男子！”
  “是啊，赵公子身分尊贵，却没有端起架子！他和别的世家子弟真的不同呢！”
  随着脚步声渐近，谈话的人似乎也发现此处有外人，于是停住了脚步。
  宗政无瑕回头看向来人，一瞬间，双方都同时愣住了。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柳翰林大学士之女柳涵玉和她的贴身婢女柳若莲。而即使是一身男装的宗政无瑕，柳涵玉还是能一眼认出她便是天福寺外匆匆一瞥的相国之女——毕竟，天下间如此绝美的人，绝无仅有！
  虽是如此，但她仍为此次偶遇而感到意外，手中丝帕不觉滑落。一阵轻风吹过，那丝帕竟随风飘落至不远处的湖水边上。
  “啊，小姐的丝帕弄湿？”莲儿惊呼一声。那雪蚕丝帕可是相当名贵的啊！
  “不碍事！”柳涵玉嫣然一笑，缓缓往丝帕失落之处走去。
  当真是美人一笑倾国城！见此情形，宗政无瑕突发奇想，站了起来，学着书生抱手一揖，道：“可否让小生为姑娘拾帕？”
  “公子——”逸菊和紫竹同时出声，她们真是越来越不明白这个小姐了。
  “嗯？”柳涵玉诧异地看着她，一时却想不出如何回应此种问题，毕竟她十八年来未曾碰过此类情况。
  “那就让小生为小姐效劳了！”宗政无瑕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做出此等古怪行为，只是心随所想罢了。也许，想要呵护美人的心人皆有之吧？也之所以，历代君王，才有为了一名红颜而导致国破家亡的事发生，当真是罪过啊！然而，设身处地的想，该名红颜就活该背上祸水之名？爹爹不让她进宫，也是抱持这种想法吧！
  思想间，宗政无瑕已来到了丝帕失落之处，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却抢在她之前俯身拾起了用金丝线秀了“涵玉”字样的白色雪蚕丝帕。她定睛一看，竟是一卓尔不凡，剑眉星目的俊朗男子，但见他目光落向不远处的柳家小姐，忽然心有所悟，淡淡一笑。
  “公子手脚真快，竟不给小生表现的机会！”宗政无瑕笑得一脸狡黠。
  将丝帕送到佳人手中，伟岸男子才转身看向眼前俊美如玉的“男子”，表情有些不解。见他不语，宗政无瑕窃笑，挥开白玉折扇，轻轻摇晃道：“罢了，我也不与你一般计较！”
  逸菊悄然来到她身边，低声说：“他就是镇国公大人的长公子，赵子奕公子。”
  “哦？”宗政无瑕的笑了，心中没有太大意外。
  只听柳涵玉对着赵子奕轻轻一福：“多谢赵公子！”
  “小姐莫要多礼，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赵家公子看着柳涵玉，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恕我唐突，能否请问小姐贵姓？”
  柳涵玉微微一笑。“家父柳应杰，官拜翰林院大学士！”
  “原来是柳小姐，失礼了！”赵子奕一听，脸上的失望之色乍现。如今京城之内沸沸扬扬谈论着的，都是二十四名即将进宫的秀女，其中更是以才貌双全而芳名远播的柳家小姐为最。身为镇国公之子，对于这样的小道消息，赵子奕怎能没有耳闻？
  宗政无瑕旁观着，心想自己在此还是个多余的人呢！是否该离开了呢？别人的私事，她还是别去沾惹为妙啊！她唤了两名侍女打理散置的食物，意欲另觅别处休息。柳涵玉轻唤她一声：“宗政公子，留步！”
  
第二节 游湖（二）
“嗯？”宗政无瑕回头，望向那张和自己不相上下的楚楚美颜，“柳小姐还有事？”
  柳涵玉抬眼看向赵子奕。“赵公子，奴家有事与这位公子相商，能否请你回避？”
  赵子奕看了看柳涵玉，又看了看宗政无瑕，沉吟了一下，点头：“好吧，柳小姐保重！子奕告辞了！”
  “莲儿，送公子！”
  “不必了！我到处逛逛。”摆摆手，赵子奕有风度的走开，远去。待赵子奕远去，宗政无瑕才把目光收回，看向了柳涵玉——这个一直被人们拿来与她相提并论，即将入宫为妃的美丽女子。她打发两名侍女去一边守着别人行人靠近后，才问道：“柳小姐何事相留？”
  柳涵玉幽幽道：“仙女峰一别，宗政小姐别来无恙吧！”
  宗政无瑕但笑不语，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涵玉心中有些疑问，想向小姐请教！”
  “哦？柳小姐有何疑惑不妨直言？无瑕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父亲和柳大人不和，但眼前的女子却不惹人嫌，反而让宗政无瑕对她有不少好感！
  柳涵玉垂下眼睑，抚着手上的白玉手镯，过了一会才开口。“我只是不明白，宗政小姐如此绝世风华，又是当朝宰辅之女，为何会在此次选秀中落选？”
  “你说这个？”宗政无瑕哑然失笑，“这些事乃是家父在做主，我做女儿的只能听从安排，个中原由实在无从得知！”不过，她倒是乐于这种安排，无论如何，父亲都为她免去了日后的是非争宠！因而，末了她还自我调侃的补了一句：“兴许，皇上看不上我这等容颜！”
  这是意料中的答案，却也让柳涵玉想不到宗政无瑕如此爽朗。虽然如此，她仍是有些莫名失落，自从天福寺求签归来，一直萦绕于胸的，是了然大师那句话——
  看来柳家小姐对于进宫一事，似乎不如其它女子的欣喜若狂。宗政无瑕因而多嘴的问了一句：“莫非柳小姐对于此次进宫有不同的想法？”
  柳涵玉闻言不答反问：“小姐听过‘凤凰令’吗？”
  “你说凤凰令？”宗政无瑕差点想不起来了，经柳涵玉一说，才想起那日了然大师对母亲说的话。“是有听过，柳小姐为何有此一问？”
  “凤凰令签文有曰‘凤舞九天，百鸟朝凰’……”说到此，柳涵玉又眉头轻蹙。“我此番进宫，似乎应了签言的一半了！”
  “敢情你是抽到了凤凰令了？！”宗政无瑕见她颦眉，却以折扇掩唇一笑，道：“‘凤舞九天’有一呼百应之势，‘百鸟朝凰’更代表人心所向，用在即将进宫的你身上适得其所，这难道不好么？”
  “一呼百应又如何呢？想来小姐也曾听过——浮华若梦，祸兮福兮？”
  “浮华若梦，祸兮福兮？”宗政无瑕轻声一笑，真是巧，不是吗？当日天福寺，了然大师便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柳涵玉似是轻叹的说道：“如果‘凤凰令’预示着我将来的人生，那我真后悔那天心血来潮去了凤凰山！”
  “后悔？没有必要吧！那天我也抽中凤凰令！”不就是一句“凤舞九天，百鸟朝凰”的签言，犯得着让那么多人为之伤神！？“你不会以为，你会被选进宫，是因为抽了凤凰签所致吧？”
  柳涵玉闻言柔婉一笑，摇摇头。“怎么会呢，只是想起这签来，心里总不舒坦！”猛然记起，看着宗政无瑕久久，“小姐也抽中此运签吧！？”既是如此为何还会落选？
  宗政无瑕点道，又道：“可是，换个角度想，进宫既已成定局，若在宫里能够‘百鸟朝凰’，总比孤独老死于深宫的好吧？”
  柳涵玉听她一番话，讶然的看了她半晌，眉头终于舒展开了。“想不到宗政小姐如此洒脱！”
  宗政无瑕被此一说汗颜道：“哪里，我只是胡诌罢了！”
  柳涵玉道：“我原也不去思量太多，只是候门一入深似海，何况皇宫大内呢？再说，如果签言一一应验的话……”再度看向眼前女子。
  “我也抽中了，还不是落选了？这些命数之说不可谓其无，也不可全当真就是了！事已至此，小姐何不放宽心，淡然对之？”宗政无瑕想，如果今日即将进宫的换成是她，她也会作如是想，毕竟这个时代，容不得女子有太多的说话权！
  “小姐所言，正是涵玉心中所想。只是，有些事情你想忽视都难！”
  “你所指的，莫非是凤仪殿中的那位？”凤仪殿，乃当今皇后柳涵月的寝宫。
  “她是我表姐，虽是远房亲戚，但因我们两家都住在京城，相距甚近，自小我们就常一起学习琴棋书画，感情比其它亲戚姐妹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