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赋

  “别起来了！”他快步来到床前，在床沿坐下，将欲起身的她按住。“我说了，私底下就不用那么多礼！”宗政无瑕倚回绣枕上，不反驳，也不答应。他于是柔声问：“吃药了吗？”
  “药已经在煎了！”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着风寒了？”早上听说她发烧了，心念一动，大手轻复上她的额。“还有点烧！”
  “我没事！”她躲开他的手。
  “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她垂下眼避开他灼热的目光。“王爷说笑了，我并没有为难自己什么！”
  他握起她的手。“你有！”昨日的一番话，让他彻夜难眠，她——竟然觉得他在践踏她的尊严！无论对她的感觉是多么矛盾，他也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她，从来没有！
  她想抽回手，反而被他一把拉进怀里。“王爷，请别这样！”他温柔的拥抱让她心里着慌，急欲退开。
  “答应我别为难自己！”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不理会她的推拒。
  挣扎根本无效，宗政无瑕叹了口气。“王爷，我真的没有为难自己！昨天是因为出了汗后又跑去映荷池吹了太久的风！”她解释，不想看到他此刻的认真又担忧的表情，那会扰乱她的心神。如果，这个男人她爱不起，她就不能受到他的影响！
  “以后要小心身体！”很多话想对她说，却说不出，也——不能说！他只能紧紧抱着她！
  这样的他，更让她不知如何去应对！宗政无瑕忍着鼻间的微酸，艰难的说：“我会很好的！只要王爷肯让我安静的生活！”
  又是这么说，龙天澈神色冷下。“你要怎样安静的生活？”
  “我昨天已经说过了！”
  他把她推开些许，要她看着他的眼回答。“我一辈子不理你，当你不存在，你就能安静的生活，能够过得快乐？”
  她目光莹然无畏，坚定的说：“是的！”
  “就因为我说了那些话？”
  “不全是！”
  “那还有什么，你一次说出来，我再考虑答不答应！”
  他会答应？宗政无瑕心里了这一丝的希望而雀跃。“因为我要的是一对一的挚情，而不是分配过后的宠爱，然而，我更明白这个想法为世人所不容！当我们奉旨完婚的时候，我已经对情爱不抱任何指望了。既然不能是唯一，我只能选择另一个让自己快乐的方式，而对我来说，能够安安静静的生活、与世无争便是最大的快乐！”
  “为什么你不愿意争取？也许我会爱上你！”
  “爱上了，又能怎么样呢？”她笑，仿佛听到一个笑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要的是一份完整的爱！王爷，如果你给不起我唯一，就请你答应我的请求！”
  她竟然向他索要唯一？如果今天说这些话的换成别人，他肯定一笑置之，可面对的是她，却让他既怒且喜。怒的是她竟然要求唯一，喜的是她对他并非完全没有感觉。“你知不知道你很贪心？”
  她当然知道。姑且不论朝堂事，就是一对普通民间夫妻，妻子也没权如此要求！“所以，请王爷别浪费心思在我身上了！”
  龙天澈沉默了，隔了阵，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她。“你所谓安静的生活，就是要我别来烦你，是吧？”
  宗政无瑕别开头，手紧紧攥住锦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当她的沉默是承认了。“好！很好！本王就如你所愿，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你可以过你安静的日子了！”
  他说如她所愿以后都不来找她，也就是说他答应了她的请求！她应该感到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心里好难受？她强颜欢笑：“谢谢王爷的成全！”
  “不用谢我！”龙天澈不再看她，压抑着怒吼的冲动转身离去，临出门又丢下一句：“怜菊轩已近完工，下个月你就搬过去！”
  宗政无瑕拉起被子蒙头躺下，有一股热热的液体滑出眼眶，沾湿了鬓角的发丝——亲手，断送自己刚刚萌牙的奢望，她这么做，是最好的吧？
  
第十五节 路遇（一）
自从那日拂袖而去后，龙天澈半个多月都没再来看她，而是夜夜留宿于容妃和两名妾侍那里。这样也好，她可以过安静的过日子！
  近来，她借口抱恙推掉了所有的应酬，日子清闲了不少，但也多了胡思乱想的时间。偶尔，还是会想起那日他拂袖而去前的震怒表情。他为什么那么生气？既然防着她，她离他越远对他来说不是更好吗？
  展开案头的卷轴，看着上头不修边幅的玄衣男子，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有点喜欢上他，那个在山崖上凌空飘落在她身侧，说能带她“乘风”的男子，甚至是，那个唐突的吻，他说他情不自禁……
  然而那个“他”，以及王府里的“他”，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啊！
  “人生若只如初见……”盯视画轴半响，她不由的笑了，笑声久久不止。“我当真是闲得慌，该找点事做做了！”
  怜菊轩已经在做最后的修善工作了，再不久，她就可以搬进去。秋天很快就要来，只是不知能不能迎来一个丰美的菊月？忽然，想起丫头们提过，王府管家是酿酒高手，桂月菊月即将来临，何不学着酿些美酒，借以自娱？
  说人人到，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王妃！”
  她收起卷轴。“进来！”
  王府管家刘洪推门进来。“老奴见过王妃！”
  “什么事？”她问，将卷轴放入案台的抽屉里。
  “本月二十八日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今年还未准备好寿诞的礼物，不知王妃有什么指示？”
  二十八？现在都十六了，只有十二天的时间张罗。“王爷有吩咐什么吗？”
  “这……近来王爷朝务较忙，老奴没来得及问王爷！”事实上，问了也是白问，对关于皇太后的事，王爷提都不想提——老管家心内想着。
  “那，去年是谁准备了太后的贺礼？”
  “是容妃！”
  她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去问问容妃，既然以前都是她在张罗，我又身体不适，就劳她多费点神了！”
  “是，王妃保重身体要紧，老奴这就去找容妃娘娘。”
  “慢着！”她唤住欲走的刘洪，“我听丫头们说刘管家是个酿酒高手？”
  “老奴小时学过，偶尔有酿一些，不足挂齿！”
  “改天有空，有劳刘管家教我酿酒，行吗？”
  “王妃要学酿酒？”刘洪愣了下。
  她点头：“就不知刘管家舍不舍得将这绝技授予我？”
  愣了一阵刘洪才回过神道，“王妃想学，老奴没什么可藏私的！”
  “那好，你先下去忙吧！”
  待老管家离去，宗政无瑕看看天色，时已晌午，逸菊她们也该回来了。
  今日是宫女们会见家乡亲人的日子，逸菊早上送老太太去了玄德门见云倩。原本刘老太想早点回去，后来听说七月十六宫女们可以会见亲人，于是多留了半月。晌午时分逸菊从外面回来，兴冲冲的跑进凌水轩，在映荷池边的亭子内找到了正在看书的宗政无瑕。“小姐，今儿早上刘老太太已经和云倩见过面了！”
  宗政无瑕笑着放下手中的书本，要她一起坐下。“刘老太和云倩一定都很开心吧？”
  逸菊说：“她们两人都高兴的哭了！云倩在宫里受了不少委屈，刘老太太安慰了她许久。依我看，做宫女也真的好不容易！”
  紫竹说：“还是我们跟着小姐好，无论在相府还是在王府，谁都不敢给我们委屈受！”
  “在皇宫里，谁都很不容易的！”宗政无瑕制止两人谈论此事，又说：“你们去安排车马，明早就送老太太回刘家庄！”
  “小姐，刘老太太说，临走之前，想见见你呢！”
  “刘老太不是不喜见生人吗？怎么又想见我？”宗政无瑕又拿起手边的书看。
  “刘老太说，这几个月来多亏小姐的照顾，想当面谢谢你。”
  “刘老太倒是个有心人！”宗政无瑕侧头想了想，“不过，以你们所说刘老太的脾性看来，她定是不会到王府来的。”
  逸菊眼晴一亮。“小姐，你真是料事如神，刘老太太的确说过了，想请小姐到翠心院去，或者其它地方也行，就是不愿意来王府。”
  “可是王爷不让我出府啊，真伤脑筋！”
  说起这事，紫竹就忍不住为主子抱屈。“王爷太过份了，小姐好歹也是皇上封的英王妃，居然弄得想出王府见个人都不行。要不，我们去找老爷给小姐做主吧！”依她看，要不是有太后的宠爱如见，小姐出府门都不行。
  “竹儿，小心隔墙有耳！”逸菊赶紧捂住她的嘴。
  “人家气不过嘛，小姐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紫竹想起这些日子龙天澈对主子不闻不问，越想越急。
  宗政无瑕摇头。“竹儿，你且记住，我在王府的事情你们千万不能透露给爹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对我爹娘守口如瓶！”
  “可是小姐，不说的话您岂不是一直要委屈自己？”
  逸菊却笑道：“小姐真要出去的话，小小的一道王府大门还挡不住！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机灵！”
  “可是小姐以前不是很想出去玩吗？怎么这几个月都没听见小姐提到要出去？”紫竹不解的望向主子。
  “以前的身份和现在不能相提并论了！”宗政无瑕望向映荷池中亭亭玉立的荷花，若有所思，“都过了七月十五了，这莲花还开得很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