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赋

  花灵摇头。“王爷让我服侍王妃直到身子康复！”
  宗政无瑕笑问：“林太医和张公公一走，我这身子就已经康复了不是吗？”身体抱恙本来就是她想出来推去两日后大相国寺之行的幌子。
  花灵又摇头。“王妃还没有康复！”
  “哦？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康复？”心想这问题问起来怎么如此别扭！
  “王爷让花灵回去的时候，就是王妃康复的时候！”
  她的回答让宗政无瑕有哭笑不得之感，这丫头看起来甜美可人，行为却很一板一眼！“算了，屋里闷得慌，陪我到外面亭子纳凉去！”她拭了拭额上冒出的汗珠往外走。
  “且慢！王妃刚出了汗，不宜立即吹风！”见宗政无瑕看向自己，花灵又补了一句，“刚刚出汗时毛孔张开，一吹风就容易着凉，将汗檫干再出去就没事了。”
  “那我去端盆温水给小姐檫檫。”紫竹说着出门去。宗政无瑕却来了兴致，问花灵：“你懂医术？”
  花灵点头。她自小跟着师父在药王谷学医，耳濡目染十五年。
  “跟在王爷身边多长时间了？”
  “快半年了！”
  原来也才到王府不久，比她多不了几天。“你是怎么来到王府的？”
  这回花灵沉默不语，英气的小脸上浮现哀伤。
  见状，宗政无瑕也不再问，安抚道：“没事，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不象一般丫鬟，才好奇的问一下，你不想说没关系。”
  毕竟才十五岁，听说自己和别人不同，花灵脸上的哀伤转淡，忍不住问：“哪里不一样？”
  宗政无瑕听罢化为一笑，对她眨了眨眼说：“你的眼睛很好看，秋水为瞳，清澈见底，让人看了就不禁喜欢！”
  花灵脸一红。“王妃才是真的好看，花灵从没见过象王妃这么好看的人呢。”
  宗政无瑕抿唇一笑。“你是第一个说我好看的人！”
  “啊？”花灵一脸不信。要是像王妃这样的美人都不能算好看，那天下就没有好看的人了。
  “是真的！”因为见过她的人，都不会用这个简单的形容词来形容她。“呵呵！”
  “什么事聊得这么开心？”房门推开，龙天澈走了进来。
  “王爷！”花灵一看到他，小脸亮了起来，小跑到他身边去。
  宗政无瑕站在原地，福了福身。“王爷！”
  “免了，以后私底下就不用那么多礼了！”不知为何，他希望她可以象在凤凰山上那样，自如的和他谈笑，甚或不假辞色，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有礼却冷淡。她对谁都好，连刚认识的花灵也能聊得如此开心，却独独对他保持着距离。
  她回以淡然一笑，问：“王爷说的私底下，指的是什么时候？”
  龙天澈看向花灵。“灵儿，你先下去！”
  “恩！那我走了哦！”花灵点头，转身飘然出门。
  好轻灵的身姿，真是翩若彩蝶！心内赞叹，宗政无瑕望着花灵离去的背影，笑道：“花灵姑娘似乎喜欢王爷！”
  “这么快就看出来她喜欢我了？”他走向她，很感兴趣的问，“那么，做为王妃的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这事还需怎么处理？照礼法办就是了。她问：“王爷要我出面收她为三夫人吗？”王府已经有了一名侧妃，二名夫人，再多个三夫人也不算多，何况她上次还赶走了两个。
  “王妃果然贤惠，不愧为宰相之女！”龙天澈口是心非地连连称赞，俊脸上的兴味却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
  又不高兴了，真不知他凭什么不高兴，她以手扇了扇风，说：“王爷如果没意见，那晚点我就吩咐下去了。”
  “不必了！”龙天澈冷冷地回绝，心一沉，脸色也跟着变得更难看！无论他问这个问题是出于什么动机都好，本意都不是要看到她欣然接受他纳妾室的模样！
  仿佛没看到他的阴暗脸色，她笑容可掬地问：“王爷要负了佳人心意吗？”
  “说到佳人——”他隐忍着心中莫名的怒气，露出邪魅的一笑，挨近她，说：“现下还有个比她美上百倍的佳人在身边，本王何必急着纳她入房？”
  “可惜我是相府千金，就是再美上千倍，也恐怕不是王爷心里中意的人儿！”她轻盈一闪身，绕开了他揽过来的长臂，回头冲他笑，“屋里热得很，王爷要不要一起到外面吹吹风？”
  收回手，他不以为忤，任她再逃开，只要他愿意，只需一步便能将她锁在怀中。所以，他继续笑着说：“也好，今天难得没什么公务，本王就陪陪王妃吧！”
  “王爷真有空的话，该多陪陪容妃她们！至于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就不劳王爷您费神了！”
  瞧她说得好听，她就这么想把他推给别的女人吗？龙天澈脱口而出：“本王今天只陪你一个！”
  
第十四节 近君情怯（二）
宗政无瑕正好跨过门槛，听见后头传来的声音，顿了顿，没有回头，也错过了他脸上乍然流露的认真。她继续前行，缓缓的说：“王爷既然无意于我，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说些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话！”
  “你怎知我对你无意？”他快步跟着她出了房门。
  她猛然回过身，和他面对面。“我确实不知道王爷心里在想什么！但，新婚那夜王爷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上，我会遵照你的意愿在别人面前做一个完美的王妃，这点你可以放一百个心！但是——”
  “但是什么？”他注意到她胜雪的肌肤上微微泛起一抹淡红，让她绝美的脸更添几分娇娆。
  调整了一下呼吸，她才缓缓说：“请你让我保留仅有的一丝尊严！”
  “什么？”龙天澈看进她澄清的双眸，却似坠入两汪深潭，看不到底。
  她又转过身背对着他。“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了！”向前走了几步，才又悠悠的开口，“我不要求你爱我、宠我、对我好，也不要求你接受我，你也尽可以当没有我这个王妃的存在，朝廷上的恩恩怨怨更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就这一个小小的心愿，请王爷成全我！”身上至今留有他刻意制造的痕迹，他分明不想碰她，却要天下人认为他们鹣鲽情深！可叹的是，她竟然渐渐习惯了他对自己的捉弄，对于他偶尔的温情脉脉心悸不已！他分明不要她，她却有深陷的倾向，她不要这样子，绝对不要！
  龙天澈忤在当场，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感受到她的脆弱，知道她在压抑着某些情绪的外溢。她的字字句句，就像槌子一样一槌一槌敲进他的心。他很想上前紧紧的搂着她，轻声安慰，然而最后出口的，却是——“如果我不成全呢？”
  “那我也没办法了！”她再次回头，弱弱地一笑，而后头也不回地往映荷池畔的凉亭走去。
  那一抹笑，包含着太多让他不解的东西，让他的心狠狠一拧，隐隐作痛！
  
  第二天，宗政无瑕真的感染了风寒。
  “这就叫假戏真做了！”她躺在床榻上，背垫着绣枕，让花灵给她把脉。
  花灵把完脉，为她拉好薄被，一边说：“王妃只是轻微的风寒。再说菊儿姐姐从宫里取来的都是上等的药材，只要每天按时喝药，很快可以好的。”
  “反正也没事，在床上躺几天也好！”宗政无瑕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姿势，拿起放在床头的书。“我看会书，你们都下去吧！”
  “小姐，病了就要好好休息，怎么还能看书呢？”逸菊上前想拿走她手中的书，被她躲开了去。
  “我只是轻微风寒，怎么连书也不能看了？！”
  “小姐，昨天晚上你看书看到大半夜才睡下，今天又昏睡了半天了，都没清醒一会还看书，会伤身子的。”小姐一向睡眠规律，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把自己埋进书的世界，忘了时间。紫竹想起昨天端水回来时的所见所闻，忍不住担心。
  瞧见紫竹一脸忧心的模样，宗政无瑕莞尔。“竹儿，我没事的！风寒而已，你们别大惊小怪！”
  紫竹不依，推了推旁边的逸菊要她帮腔。“小姐——林大人说了，风寒加重了也是很严重的啊！”
  她看向屋里的另一个人。“花灵！你学过医，跟她们说说看，我看一会书应该不会影响病情吧？”
  “不会。”
  她又笑着看向紫竹和逸菊说：“花灵都这么说了，你们还有话说没？”
  紫竹瘪了瘪嘴。“那小姐看一会就要休息哦，要是伤了身子被夫人知道了会担心的。”
  母亲——自从嫁入王府，已有两月未见了，不知身体可好？“好，就只看一会，姑奶奶们先下去吧！”
  “竹儿，我们到外面去吧！别吵着小姐了。”逸菊拉住紫竹往外走，后者边走边嘀咕着什么。出了房门，她才问：“竹儿，怎么你今天好像特别担心小姐？”
  紫竹往房中看了看，小声说：“如果你昨天看到小姐和王爷讲话时的样子，你也会跟我一样的！”
  “我昨天进宫之后，府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见花灵站在旁边，紫竹将逸菊拉到一旁边，附在她耳边，“我跟你说……”正待说明缘由，龙天澈的身影却在凌水轩的月洞门口出现。
  “王爷来了！”花灵高兴迎向正往这边走来的淡蓝身影。两人也连忙站正身。“王爷万福！”
  “王妃醒了吗？”龙天澈边问边走进房。见花灵点头，便示意三人别跟进房。
  宗政无瑕早听到了房外的人声，放下书，未待下床，他的人影已经出现在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