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灰衣老者出来相迎,举止恭敬客气,将她引至了王府花厅。
“老夫人稍待片刻,老奴已命人去怜菊轩通知王妃了!”
“怜菊轩?是王爷为王妃新建的园子吧?”英亲王宠爱英王妃的“事迹”,宗政夫人当然也有耳闻!
“回老夫人,是的!”
宗政无瑕听说母亲来王府探望,挽着裙摆快步来到王府花厅,才进门,便见端坐厅中等候的母亲,她轻唤:“娘!”
宗政夫人一见日日思念的女儿,立即站起身来,想上前来抱抱女儿,却突然打住,垂下手微屈身。“请英王妃安!”
“娘?”宗政无瑕上前扶住母亲,“娘为何如此?”
宗政夫人摇了摇头,拍拍女儿的手说:“如今你是亲王妃,我只是一品诰命夫人,上下有别,朝廷礼法还是不可少的,我来的时候你父亲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要越礼了!”
“娘,我是你的女儿啊!”宗政无瑕扶着母亲一同在花厅主位落座。刘洪和一众侍女,包括前几日龙天澈命刘洪遣来的于舒和子晴二婢,只留逸菊和紫竹在侧。
“娘,现在没有外人了,我们不用介意礼法!”
“哎!”宗政夫人看着女儿,伸手轻抚她的脸,“你在王府,过得可还好?”
她点点头说:“女儿过得很好,娘不用担心!”
“王爷他——”有点迟疑,但爱女心切的宗政夫人最终还是问出口:“他对你可还好?”
“嗯,他对我很好!上次宫宴,娘不是也看到了吗?”
想起那日对龙天澈的观察,宗政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嫁过来的时候,娘一直担心你受到委屈,瞒着你爹偷偷掉泪!原也想来看看你,可是你爹不让!”上次在宫宴上匆忙见到那一面,哪能说上什么话?原本宗政夫人来的路上想了许多要跟女儿说,见了面,却不知要说些什么了,只是一直抚摸着女儿细滑的手感叹。
“夫人,小姐怎么会让自个儿受委屈呢,您不知道小姐多——”紫竹面对待她极疼爱的宗政夫人,也忍不住想说上几句话。
“竹儿!”宗政无瑕打断紫竹的口无遮挡。
紫竹惊觉失言,立即掩住口。逸菊掩嘴笑着说:“夫人不用担心,有我和竹儿陪着小姐呢!谁敢欺负咱们小姐,咱们跟他没完!”
“你们两个小丫头,我也没少疼你们,现这王府中就你们两个和小姐最亲,凡事都要灵巧点知道吗?”宗政夫人说。
“奴婢知道了,夫人放心!”逸菊和紫竹乖巧地应道。
“知道就好。”宗政夫人又转向女儿,语重心长,“瑕儿,娘只要能看到你过得好就够了!你的脾气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做娘的还会不清楚吗?可王府不比相府,凡事还是多顺着王爷,他毕竟是你的夫君,不要总是由着性子引得他不悦才好!那日王爷明明不悦,你却还那么做,最是不该了!为娘的看了也替你担心。”
“女儿知道了!”怎么这么巧,几天前皇太后才这么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可是娘亲的这番话听来,却比那日在御苑中听着要温暖得多。“娘!”宗政无瑕依赖的将头贴在宗政夫人肩上撒娇。
“你这孩子,都嫁人了还这么小孩子心性!”宗政夫人话这么说,眼中却充满爱怜宠溺。
“娘今日怎么突然过王府来?也不派人通传一下,我好准备准备。”
“娘是临时起意,正好你爹爹也同意了,这才能来的。”想到来此的目的,宗政夫人又是轻叹。“你成婚至今,娘都没能再好好看看你。”
“爹爹不同意你常来王府吗?”自从和皇太后谈了那番话,宗政无瑕对许多事变得敏感起来。
宗政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子。“也不知你这聪明是好是坏,什么事都让你这鬼灵精猜到了!”
“娘当然应该为女儿感到骄傲啊!”
“你啊,还贫嘴!我看你嫁了人,不但没有长大反而越发的活泼起来,就不怕王爷笑话了?”
“我可没让他看见,只有在娘面前女儿才会活泼一下!”
“乖女儿!”宗政夫人顺了顺女儿的乌丝秀发说,“娘这次来,有些事想跟你谈一谈!”
见母亲神色,知她定有要事要说,宗政无瑕提议:“娘,要不我们到后园怜菊轩谈吧!”
“也好!”宗政夫人点头。
来怜菊轩,母女二人坐在雅致的寒香亭内,面对着一大片清新的秋菊。紫竹递上刚泡的碧萝春。
“竹儿菊儿,你们去门口守着,谁也不许进来!”紫竹和逸菊点头,双双退到怜菊轩门口。
宗政夫人看着女儿,话到嘴边反而不知从何启齿。见母亲欲言又止,宗政无瑕问道:“娘,是不是这阵子我不在,相府中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没外人,直说无妨!”
“瑕儿,娘现在唯一的心原,就是希望你过得幸福!”
“娘的心意,女儿省得!还是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也好让女儿为娘分忧!”宗政无瑕知道母亲不会无缘无故讲些词不达意的话。
“瑕儿是个聪慧的女子!你爹一直说你若生为男子,必是不可多得的将相之才!可偏生女儿身,又长得这副容貌!”宗政夫人爱怜的看着女儿。多少女子希望有一张绝色容颜,但真正拥有绝代美貌的,像西施、王昭君、貂婵等人,哪个能得善终?
“娘不是说过女儿贴心,女儿身也没什么不好啊!娘担心什么呢!”
“你爹就是怕你的容貌和聪慧惹来祸端——这才会一直管教着你,你可不要跟你爹爹呕气啊!”宗政夫人虽然了解女儿的性子,但很多时候连她也拿不准女儿的想法。见女儿面容平淡,也不说话,她又接着说:“上次太后大寿,宴请百官,你那样任意妄为不顾王爷脸色,让你爹爹很不悦!”
“娘,爹爹也给了我一顿训诫,这事儿我会自省的!”为了这事,太后,爹爹都来“关切”她,现在竟连娘也来了,哎!
“我知道你爹给过你书信了,可你爹还在气头上,根本没把事情的关系重大跟你讲明白!”
“到底什么事儿?”即使猜到了一二,宗政无瑕仍然想再确定一次。“娘就明说,让女儿看看该怎么做啊!”
“哎!你知道三天前,你爹为何会突然给你修书吗?”顿了顿,宗政夫人又说:“太后头天召见了你爹,回来后你爹脸色就很不好,把自己关在书房中给你修书!”
“太后召见了爹爹?”父亲的来信中,并未提及啊!
宗政夫人点了点头,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太后似乎对你爹说了什么。今日,我才从你爹口中问出一点端睨!”
“怎么了?”宗政无瑕不免又想起了太后召见她的情形。
“太后已经下了密旨,让你爹想办法说服王爷放弃手上的兵权!”见女儿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宗政夫人继续说:“你可能不知道,从先皇驾崩之后,一直是英王爷握着朝延的兵符,边关的调兵遣将,都由王爷一手掌控着——”
“娘!这点太后已经跟我说了!”事情其实再明显不过,皇上虽然表面上一统天下,但这个国家的实权,龙天澈掌握了没有一半也有四成五,只要他有异心,皇位换人坐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没有人会毫无介蒂的坐在一个看来牢靠,但随时得担心被推翻的皇帝宝座上。太后对她说的都是事实,经过一年多来对全盘局势了解后,皇上如果有进一步动作也该是时候了——
思及此,宗政无瑕又联想到另一方面,集中王权,不单单是收回龙天澈手中的兵权吧?爹爹门生遍天下几乎掌握了半个朝廷,兵部及皇城禁军、驻守京师的骁骑营这两支军队是离朝廷最近的军队,则全部掌握在柳家手里!也就是说,要收回皇权的话三者皆缺一不可——摇摇头,她阻止自己继续天马行空。
“瑕儿,怎么了?太后有跟你说了什么吗?”这也是宗政元让王氏今次来王府的目的之一——探探太后究竟胡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想应该跟她和爹爹说的大同小异吧!”宗政无瑕不想谈太多这个,反问母亲:“娘,这些事,是爹爹跟你说?”否则温顺谦恭且一心向佛的母亲,对于朝廷的事不会这么关心,也不可能这么清楚。
宗政夫人点点头。“瑕儿!娘和你爹都不想朝廷那些事影响到你的终身幸福啊!当你爹知道太后那天也召了你入宫后,就猜到你被牵连进来了!你就跟娘说了,太后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
“劝王爷交出虎符,释权回封地!”
宗政夫人苦笑,“果然被你爹猜中了!其实,早在下旨赐婚那天你爹就猜到太后的心思了!把你赐婚给王爷,就是为了在他身边安插一枚棋子。如果不是太后和皇上早算好了先下手为强,圣旨下得突然让你爹措手不及,你爹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嫁入王府!只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千算万算总有漏算的时候,女儿一向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既然我已经趟进这个是非圈,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事情如果已经无法避免的发生了,她宗政无瑕也不会逃避!
“若不是因为你已经被牵连,你爹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你知道这些事!”宗政夫人凝望着女儿,“瑕儿,你听好了!这话,我只说一遍!”
宗政无瑕点头。“娘尽管说吧!”
“目前,皇上已经进行对掌握了兵部和皇城禁军的柳家削权了!现下太后又想收回王爷的兵权,如果这两者进行顺利的话,再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要接管三省(注:三省即中书,门下,尚书),迟早皇上是要收回你爹手上的权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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