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赋

  “所以虎符你自己收着，这是你父皇临终前传给你的，不是吗？”
  “正因为是父皇所托，我才把它交给你，答应我除了大哥谁也不能给！”将虎符紧紧的按在她手心，眼缓缓的合上。“你必须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先帮你保管，等你醒了再还给你！”
  “行！如果我醒不过来就给大哥！”带着笑，龙天澈终于沉入了黑沉乡。
  “不要睡！”宗政无瑕紧紧抱着他，泪水模糊了双眼。“睁开眼看我！”
  “堂堂的英王妃，这么爱哭会被笑的！”从他的胸腔传来他带着笑意的一句。
  “你张开眼我就不哭！”
  回答她的是山谷里轻轻的风声。宗政无瑕攥紧手心的虎符，深呼吸几口气——她不会放弃希望的——龙天澈虽然失去意识，但还有呼吸！没错，还有呼吸就有希望！山谷里很安静，除了轻轻的风声，还有涧里传来水声，她的目光移至他干裂灰白的嘴唇上。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取点水来。”轻轻的将龙天澈扶靠在石壁上，把虎符收好，再看了他几眼然后起身从之前发现的地方往下走。
  没走几步，脚下便被山草勾住跌了一跤，慌乱中乱抓了身边生长的野藤蔓稳住身子，也顾不得手心已被那藤蔓上的坚刺割得血迹斑斑。一路踩过崎岖的斜坡，终于来到地势稍平的地方，她循着水声往下走，身上的纱衣不到片刻已经被荆棘割裂数道口子。她不在乎，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找到水源！
  
  龙天浩赶到士兵们发现白马的地方，只见已经摔成肉泥的白马尸体，周围却未见龙天澈和宗政无瑕的身影。于是下令白马尸体的地方为中心以地毯式的搜索方式分头往周围找，自己也领着亲随侍卫一路披荆斩棘。*
  “报！前面发现血迹！”
  御前带刀侍卫长王长龄下令：“往周围搜！”又回头对龙天浩说：“皇上，找到英王后怎么办？”
  “先找！”龙天浩挥着手中的利剑，将周围的荆棘杂草尽数劈成数段。
  “万一英王还有一口气——”
  他冷冷的扫了王长龄一眼。“朕说先找！”
  “是！”王长龄不敢再说什么，跟了皇上十几年，深知龙天浩绝对不像平时表现的那么温文有礼。
  “报，皇上，王大人，有血迹从上面一直延伸到这里来。”一名侍卫过来报说，同时指着前面。
  龙天浩顺着手指方向看去，那边几根藤蔓上，确实沾有点点血迹，不仔细看还不发现。王长龄当下下令：“往上搜！”
  “是！”
  王长龄说：“前面地势陡，请皇上小心！”
  这时，沿着血迹先上去探究竟的侍卫大喊：“找到英王了！”
  龙天浩一听，立即脚下提劲，越过王长龄往喊话的侍卫处走去。一眼就见到斜斜靠在山壁上，对他们的到来无动于衷的龙天澈。
  “二弟？”他试着唤他，一步步慢慢靠近。知道来到龙天澈身前，他依然一动也不动。“二弟！”他激动的倾身，伸手欲去探他的鼻息。
  “皇上！”王长龄拦住了他，“让臣来！”他蹲下来，伸手探了探，又直起身说：“皇上，英王还有气息！”
  一听，龙天浩第一反应是下令。“赶紧救人！”
  “皇上！”王长龄示意侍卫先别动，又说：“皇上，我们不如——”他暗暗对龙天浩比了个“杀”的手势力。
  龙天浩盯着王长龄，沉凝着脸没说话。
  “皇上，趁现在没人找到，这是个好机会！”
  龙天浩看着心腹大臣，又看向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吓人的弟弟。“让朕想想！”
  “皇上，没时间了，您要当机立断啊！若是一会儿英王的人找来了，就来不及了！”王长龄眼中凶光一露，抽出腰间佩戴的长剑，猛的向龙天澈砍去。
  “大胆！”龙天浩用手中的长剑及时格开王长龄。
  “皇上！”王长龄急了，“如果是相爷一定会赞成臣的决定！”
  双手握拳，眸光在听到此话时闪了闪，龙天浩目光紧紧锁着龙天澈久久没有进一步动作。杀，与不杀？
  “皇上！”王长龄虽有杀龙天澈之心，却也不敢在圣意未明前冒然弹开龙天浩的剑，因而两人有了片刻的僵持。
  宗政无瑕用一片大叶子卷成漏斗状盛了清水回来。临时的工具到底不是正经的器皿，一路走来水不断往外渗，到此已经漏了一大半。她不得不用双手越加小心翼翼的护住，低头却发现前面的杂草丛被开出一条路来，横七竖八的灌木荆棘被利器齐齐砍断。
  有人找来了！她心中一喜，连忙迈开不稳的步子快步往前走，连漏斗里的水花乱溅也不顾了。然而脚下本来就山草杂乱，徐行尚且艰难，她这一急，跑没几步便打了个趔趄，收势不住，身形晃了晃，扑了出去，手上的水倾刻洒了一地。
  “好痛！”跌趴在山草丛中，纤白的藕臂上又多加了几道野草割出的伤痕。未来得及细数便抬眼，却正撞上龙天浩以剑架住王长龄手中长剑的画面。
  “谁在？”王长龄听得动静立即暴喝。左右侍卫闻声已经过来查看，见到山草丛中的宗政无瑕时均是一呆，一是因为意料不到，二是被她的狼狈样吓到——婉若嫡仙的英王妃怎么突然变得这般狼狈？大家都不能适应这种冲击，一名侍卫呐呐道：“回大人，是英王妃！”
  闻声，龙天浩收剑并望向这边。宗政无瑕顿了下，缓缓从草坡上起来，轻拂开衣裙上的草屑，拢了拢鬓发、衣襟，然后来到龙天浩跟前，盈然屈身。“皇上万福！”
  即使她一身狼狈不堪，衣裙不整，但她的从容让在场的人印象深刻！“免了！”龙天浩微微一笑，问：“王妃没受伤吧？”
  “谢皇上关心！臣妾没有大碍！”宗政无瑕垂着头，虽然没看见龙天浩的表情，却感觉到他紧紧压迫的视线落在身上。她的目光由地上的龙天澈转向龙天浩手上的剑，方才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和王长龄同时收剑的情景再度闯入脑海，她并没有忽略掉当时那名侍卫长的剑锋是指着龙天澈的。
  王长龄看了看宗政无瑕，而后目光一沉，挨近龙天浩低声唤：“皇上！”以提醒他该是做决断的时候了。
  龙天浩瞥了他一眼，难测的目光转向宗政无瑕。许久，似乎是有了决定，他握剑的手微微一移。
  宗政无瑕却在此时抬头直视君王，目光明净直透人心。“皇上，王爷身中剧毒又身受重伤，臣妾本来以为我们要葬身此地，如今皇上来了妾身就放心了——求皇上救救王爷！”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咬住下唇，楚楚的模样让人生怜。
  龙天浩听了不由心一动，问：“二弟中毒了？！”
  他平淡的语气不象是一个哥哥听到弟弟中毒后该有的，宗政无瑕心不由的一震。不过，她依旧直视龙天浩，答：“王爷跌下山崖前被刺客射中一支毒镖，现在已经毒至全身，王爷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想王爷当年和皇上一起出征罗刹，中了罗刹蛮刀腹背两刀都平安过去了，没想到今天一支小小的镖却成了致命伤！请皇上无论如何都要救救王爷，起码也要让他回到王府！”罗刹蛮刀是类似于斧头的一种长柄大刀，重铁打造，锋锐无比，是罗刹大将最爱用的长兵，其造成的伤口不似普通刀剑的细微，而是皮开肉绽的巨型伤口。
  王长龄听罢她说的，面色骤变，心想这丫头到底是哪边的人？谁人不知道英王当年之所以会中那两刀是为了救皇上？现在提起只会让皇上犹豫不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看向龙天浩，果然龙天浩在听到“腹背中刀”之后，脸色开始变幻不定。他迟疑地问：“皇上？”
  龙天浩没理他，只是盯着宗政无瑕澄清的眼，她的双眸清澈得他仿佛在两汪秋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让他遥想起另一张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英挺脸庞。
  “大哥，我们永远是好兄弟！”那是龙天澈在兵慌马乱的战场上，昏倒在他怀里之前笑着说的话，说完便昏了过去。他竟然差点就忘了！
  “皇上？”
  “皇上？”
  他的沉默让宗政无瑕和王长龄同时出声唤他，同样的心中焦急，却怀着不同的希冀。一阵山风吹过，“当”的一声龙天浩收剑入鞘，同时下旨：“王长龄听旨，速速回去打点，让所有太医赶来救人，英王若有闪失，你们通通别再来见朕！”
  “皇上？”王长龄不敢置信地看他。
  “还不去？！”
  “是，臣遵旨！”
  龙天浩眸光深邃，看着依然一脸清明的宗政无瑕。“宗政无瑕？”
  她毫不避违他的视线，跪下来，行了一礼。“无瑕谢皇上记挂！”
  “谢什么呢！”这是感叹而非问句。他哪有不明白，眼前的小女子这一句是一语双关，表面上谢他记得她的名，事实上却是谢他记得旧情。想着，不由自主的，隆康皇帝倾身去，扶起了地上的楚楚佳人。
  
第三十一节 风起云涌（上）
  隆康二年八月初十，英王在北郊围场狩猎时遇刺坠崖，被救起时已经命悬一线并且身染奇毒。隆康皇帝龙天浩令人快马回皇城接来太医连夜会诊，连同随驾出行的两名太医，总共五名太医忙和了一整夜，却都对龙天澈身上的奇毒束手无策。
  行刺的十一名刺客中有六人被禁军当场拿获后服毒自尽，五名逃逸无踪。不久，禁军在搜山时又在附近山崖下发现了一名被一剑刺破咽喉毙命的刺客，并在刺客身上搜出了江湖闻之色变的杀手组织青衣门的令牌，宰相宗政元当即下令全国悬赏通缉青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