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赋

臣妾想即使远在他乡的宗政太傅闻知也一定感到欣慰！”
  “皇后是巴不得瑕儿早早离宫了吧！”太后飘了柳涵月一眼，不紧不慢的说了这么一句，当场让柳涵月脸上笑容僵住。
  旁边的申德妃借饮茶之便掩去脸上对于皇后的蔑笑。不料太后接下来点名的人就是她：“德妃，你的意思呢？”
  放下手中茶盅，申德妃说：“臣妾虽然觉得联姻有助于我朝与南良的友好来往，允了这桩婚事倒对现下的宗政小姐利多于弊！只不过朝中之事我们这些做妃子的也不能妄自设想，皇上拒绝想是有更深远的考量，臣妾想这事儿还需请太后您定夺才是！”
  “德妃说得倒是圆滑！”太后微微一笑，看向柳涵玉。“那贵妃以为呢？”
  柳涵玉迎上太后的目光，轻道：“回太后，臣妾以为宗政小姐现下神智不清，远嫁他国并不妥当！金碧王朝谓称‘天朝’，是上邦大国，即使要联姻，联姻之人必是代表着我国的形象，必须是才德俱备，聪慧端庄，进退得宜才行，臣妾以为如今的宗政小姐恐怕难当此重任！”
  太后微皱眉头，不甚满意地问：“如此说来，贵妃是站皇上那边了？”
  柳涵玉垂下眼，回答：“臣妾只站在客观一边，不代表自身意愿！”
  太后睇了她良久，突然笑出来，说：“你倒挺贴皇上的心意，怪不得他宠你宠得紧！不过，贵妃可别忘了，皇上曾提过要立她为妃，若是她继续在宫里，封妃便是最近的事儿了！”
  “封妃？”正低头喝茶的柳涵玉猛的台头。申德妃则是神色一敛，快速看了太后一眼，面色很快恢复如常！只有柳涵玉垂下头，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太后出此言，分明是在试探她们！她稍稍平复了心中翻滚的酸涩，轻道：“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所爱的权利，旁人去计量太多只是枉为小人！若皇上真心系于宗政小姐，臣妾以为所谓封妃也只不过是一个形式上的宣告罢了！臣妾心系皇上，尚且盼着皇上能常在身边！将心比心，臣妾只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得好！但是在宫中，你这样的心态是万万要不得的！哀家倒觉得皇后这次说得好！南良国主的联姻请求于公于私都应该促成！”太后再一次环视三人，将她们各自的表情收入眼底，“你们三个，谁有信心说服皇上允了这桩婚事？”
  三人不自觉都看向其它两人，皇后和申德妃心下计量，迟疑着默不作声。柳涵玉想了想，问：“太后坚持一定要让宗政小姐嫁与南良国主吗？”
  “虽然哀家喜欢瑕儿这孩子，也挺想留她在身边，然而她身份敏感，哀家不能让皇上继续和她在一起！刚好今天你们三个都碰巧一块儿来了，哀家就把这件事托付你们，希望尔等给哀家一个好消息，同时这也是在帮自己！该怎么做你们自己主张便罢！”
  闻言，柳涵玉又垂首沉思，她可以看得出来太后促成联姻的心意坚决，否则也不会连她们三个也拉进局里来。今早，向来孝顺，从不逆太后旨意的皇上都因此事在长宁宫拂袖而去——连太后都拗不过的事，她和皇后及申德妃三人能有什么作为？
  柳涵月连忙说：“太后，皇上果真心意已决，我们的话皇上又怎么能听得进去？前些日子臣妾不小心在皇上面前多说了两句话，可免不了一段训斥和冷落！”
  “皇后，皇上不是不辩是非的昏君，对与错他心里明白着！你劝说得对，皇上不但不会训斥反而会更加珍视你，处处以你为重；反之，若果心存他念说话有欠公允，受到皇上的冷落便势在难免！”太后啜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道，“你们身为后宫表率，更需时时记挂这一点！”
  从长宁宫出来，回到锦宁宫，柳若莲关起殿门，问主子：“小姐，如果这次宗政小姐远嫁南良就没有人能跟小姐抢皇上了，小姐怎么反而忧虑了？”
  “我也不知道，当太后说一定要让她嫁出去的时候我竟然心有窃喜！但凭心而论，宗政小姐现在这样子去南良的话，国主若对她好犹可，若不好的话便是到了水深火热的境地了……教我怎么能去劝说皇上推她进不可测的未来呢？”
  “小姐……”若莲替主子着急，“您看，近来老爷，夫人，老夫人，还有姨夫人，姑奶奶，都进宫来劝您和皇上重修旧好，可您连这个机会都不要！”就她所知，原本性格好强的皇后表小姐，现在都开始对皇上示好，她就想不通小姐为什么非要跟皇上僵持到底！
  “莲儿，你不懂的！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想也不会去乞怜！更何况千金易得，知音难求，有的人一辈子都不见得找得到一个知音人，我与宗政小姐可算是知音，即便如今她成了这等模样，我们的情谊依然不会变！”柳涵玉说，却是说给自己听的话。
  “可是，知音虽然重要，皇上更重要啊！每次看到皇上跟宗政小姐一起的时候，小姐就一直难过一直哭，莲儿不想小姐再这样难过下去，如果牺牲了宗政小姐可以让皇上回到您身边，莲儿觉得值得了！小姐常对莲儿说，人要有失才会有得！小姐说对吗？”反正，宗政小姐现在也只是疯子一个了，再差也不过这样子了，而小姐是正常人，正常人应该比较重要才对——柳若莲是这么想的。
  柳涵玉点头又摇头。“没错！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愿意舍就能够得到回报的，有的东西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爱情和友情皆然！”
  “可是，小姐一直这么难过，一直这么瘦下去的话，莲儿看了心里也好难过！而且，皇后娘娘还说不会放过小姐，如果皇上以后都不来锦宁宫了，我们要怎么办？”从小陪在柳涵玉身边，柳若莲知道表小姐是个说到做到，有仇必报的人。
  柳涵玉颓然一笑：“能怎么办呢！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那，太后吩咐的事儿……”
  “我不想做这样的事，太后也没点明我们三个人非要去劝皇上不可！”
  “但是，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却巴不得赶快把宗政小姐送走呢！小姐不怕万一太后知道了对您印象不好吗？”若莲还是忧心。
  “皇上都不在乎我了，我还在乎什么呢，随便吧！我乏了，扶我上床歇会！”柳涵玉抚着额说。
  柳若莲依言扶着她走向床榻，心里祈祷着柳皇后和申德妃能够成功说服皇上允婚！
  
第五十四节 夜离禁宫（上）
隆康三年，五月初十。
  舒太后、柳皇后联合下达懿旨允南良国主联姻请求。
  本来，太后和皇后主持举国婚嫁祭祀，允了联姻请求按金碧王朝律例并无越权愈举之嫌，但龙天浩大为震怒，直接把柳皇后打入长门冷宫并欲废其后位，连太后力保和群臣力保皆无效。
  舒太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温文的儿子会做出这种毫不考虑后果的事，最后只得以死相要挟，才得保住柳涵月的后冠！
  然而，即便龙天浩如何震怒和不愿，宗政无瑕和亲南良之事已成定局了。
  闻知这个消息，柳涵玉不知悲喜，只叹世事无常！这日晚，她依旧带着柳若莲悄然来到广宁宫。
  此时的涵贵妃，虽然不如以前宠冠六宫，但在联姻一事闹开之后太后皇后双双失势，她已俨然成为后宫实际上的掌权人。因而当她来到广宁宫，再没守卫敢多加拦阻，如入无人之境。
  “姑姑，涵贵妃娘娘来了！”紫英入内通报。
  “有请！”云倩起身相迎。
  柳涵玉进得内殿，秉退一众宫女，云倩和柳若莲也退出内殿，留她和宗政无瑕独处！
  她在宗政无瑕身边坐下，“昨天在大殿上看到南良国主，他比年前更加英姿焕发，可以看出他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人！原本能和这样的人结成连理也是不错，但我不知道对你来说是幸或不幸！”
  “有时候，我真的挺怨你的，你夺去了皇上所有的注意！”笑了笑，她又道：“但我知道一切都是既定的命运，怨天尤人是没用的！”
  “五天之后，你便要随南良国主回南良国都了，以后我们也再没有机会见面了吧！从未出阁前我就一直希望有机会能和你谈诗论琴一比高下，没想到一连串的变故下来，这个想望至今都未能实现——不，也许一辈子也实现不了了！”殿内静谧，柳涵玉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来此对着不可能会回应她的宗政无瑕自说自话。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下去：“从小我就是天之娇女，要什么有什么，但我生平最渴望的两件事，始终未能真正实现，我做人其实很失败呢！”她望向宗政无瑕平和的面容，带着希冀的表情，“如果，我也能忘了这一切该有多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皇上驾到！”的呼声。这一声通报，反倒让柳涵玉变了脸色，只见她刷的起身，呆呆望着门口。
  龙天浩的身影出现在大殿的被推开的门框之间，一身常服不减这位少年帝王的气势力，益加显出俊朗清姿。但观他面容，却是阴沉紧崩的，只是在看见殿内的柳涵玉时才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臣妾见过皇上万安！”短暂的凝视过后，柳涵玉轻轻行礼。
  “过来免了，爱妃怎么也过来了？”龙天浩秉退左右侍从，独自一人走进殿。
  “来看看宗政小姐，毕竟五日之后便要起程往南良，此后山高水远怕是后会无期了！”说话间，柳涵玉悄悄留意着他的表情。
  “山高水远，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