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相公是狐狸

25 离歌之亲昵


冷月如霜,凉风飒飒,阿君的神色正正如同屋外的晦暗月光,眸中一片黯淡,脸上神色阴晴不明,愈加深沉起来。
    见着他愁眉不展的模样,我心头也不好受,只得摇头晃脑为自己争辩一番道,“你瞧,我今夜会糊里糊涂来到你寝殿里,完全是歪打正着的结果,我不知道诗娘会恰好来你屋子里与你剖白心迹,亦料不到你们……你们,呃……”
    这话再编不下去,我耷拉着脑袋,自以为自己荒唐得很,胡诌乱诌的,却说得自己内心十分不安乐。
    我话头一转,便稀里糊涂打趣他道,“哎,阿君,你是不是因着我在此,便有些束手束脚?”
    阿君一双眼炯炯瞧过来,语气倒是似笑非笑的,带着几分斥责几分玩笑道,“小猫胡言乱语的竟是在说什么呢?”
    我抚了抚心头,只觉着今晚的剧情跌宕起伏得很,一幕接着一幕让人不得安生,连带我眼皮也跳了不下三次,我低声叹了口气,双手合十诚挚道,“实则我断断然不会想到今夜你同诗娘会有如此情趣,瓜田李下,娘子书生,暖玉馨香抱满怀,凡间的戏本子我平素也听得多了……若然不是我惊扰了你们……哎,阿君,你便原谅我这回吧,千万别因着我动了肝火,我保证,下次我再不唐突了。”
    他眼神黯了黯,闷哼了一声。
    我好不容易扯出一个笑,打趣他道,“你看外头,月色如此好,阿君却如此烦躁,这样不好不好。”
    他一双眼轻飘飘望过来,打量我许久,望得我头皮都发了麻。待得过了许久,方淡淡唤了我一句,“小猫,你过来。”
    我只以为他终究消了火,欢欢喜喜探过头去,不料被他一爪拿下,双手在我脸上一阵揪拉捏揉,为非作歹。
    我只一味护着脸,左边捂住了又护不了右脸,七手八脚的抵挡着,却顶不住他凌厉的攻势。我手脚不停的比划着,嘴上也没闲着,只胡乱说着,“阿君,阿君救命啊,我再不敢了……阿君,别再捏我了……呜呜,阿君……”
    他脸色不大好看,见我求饶得紧,方停下手,哼哼道,“让你再胡说八道。”又揪揪我的耳垂问道,“以后可是长记性了?”
    我双手还兀自捂着脸,语气也好不到哪儿,抬头甚悲摧的与他顶嘴道,“你就这点力气,跟挠痒痒似的,能再用力点么?”
    他愣了一愣,抚抚我的脸,却是失笑道,“唔,小猫还嘴硬,某瞧瞧,是不是捏疼了?”
    他的语气连消带打的也温和不少,任凭我心中如何凄苦,此刻也烟消雨霁了,换了个纠结的模样,自然而然与他哀愁的叹一回气,撇过脸怨怼他道,“还不是你那瓶酒误事,要不然姒姒也不会半夜里来跑到我房内发那没来由的酒疯,我也不至于搅黄了你的好事……”
    阿君眼睛眯起,凤眸里闪了闪,“某的酒?姒姒那丫头又去酒窖里搬酒喝了?”
    我自怀中掏出那小半个酒埕,怯怯问他,“你瞧瞧,可不是这壶酒带累的么。”
    阿君眸光撇过那酒瓶子,沉默了半晌,方答,“确然是某酿的酒,这酒太烈了,某也告诫过她这酒不能乱喝,姒姒这丫头太不像话。”
    我默了默,遂无可奈何与他道,“虽则是姒姒自作主张不问自取的酒,你这酿酒人也自然脱不了干系么……”
    他盯着我瞧了半晌,拎过我的衣领兀自问着,“她莫是伤了你不成?过来给某瞧瞧。”
    我踟蹰了一会儿,方硬着脖子咳了咳,“没伤我,就是差点儿把我扒光吃净还不带抹嘴,你莫要不信,见今她的人还在我床榻上昏睡不醒呢……”
    阿君不怀好意邪魅笑了笑,眼神上下打量我,感叹道,“唔,某的这个外甥女的眼光……”
    我自然挺起小身板,十分不要脸不要皮的夸夸而谈,“嗯,姒姒其他方面倒是不咋地,倒是选人的这个眼光啊,那是日益精进得很,比之以往要好得多。”
    阿君沉默了一会,方蔼蔼一笑,摸摸我的头,“小猫是蛮好。”
    我面红了红,又低头拉着他的手左右晃了晃,装嗔装傻道,“阿君,你莫是想让姒姒收了我,与我举案齐眉一番吧?”
    他望着我,扯着嘴角但笑不语,我依偎着他的身子,侧过脸不怀好意笑着,“这外甥女貌合神离的相公与舅舅,是个啥子恋哇?不伦之恋?虐恋情深?那我俩岂不是会被安上乱伦之名不成?”
    话音未落,他忽而一爪子把我拍上床榻,俯下身,与我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面上阴晴不定,眸光暗了暗,低声道,“小猫胡诌些什么呢?”
    我整个人倒在软绵如无物的床铺上,神智差点轻飘飘出了窍,面对着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心中擂鼓般扑通扑通乱跳。
    饶是那些个心脏强壮的家伙,面对着这一天以来无数次的惊吓,怕也是会闹个心脏骤停吧。
    他的脸离着我的越发的近了,眼睫毛似若有若无打在我眼睑上,眼眸深邃得不可见底,面上一味是淡淡的做派,看不出来是喜还是怒。
    他语不惊人的问道,“小猫方才说要同某做啥来着?乱伦?虐恋情深?恩?”后面一句话显然升了半个语调。
    他问一句,便停顿一次,我惊悚非常,望着他这派神色,不由得全身一凛,颤颤打了个激灵,这么一打,方见外头夜越发深寒了,雾气甚大,看来闹了这么一个晚上,怕是过不了多久,鸡便要啼了。
    我强忍睡意自他床铺上摸爬起身,打了个呵欠道,“不玩了不玩了。我还得回去补眠呢,今儿就此打住吧……”
    彼时他一双手尚环在我腰间,仿佛是不为所动,沉默半晌,又忽而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他问的是,“姒姒见今是否还在你屋子里?”
    我抚了抚额,十分无奈与他道,“怕是八九不离十。”又挣扎着要从他床上爬起来,回头与他道,“我得回去了,她睡醒了找不着我,怕是又要莫名的乱发一通脾气了。”
    阿君身形僵了僵,双手抚过我腰际,将我圈进他的胸膛,闷声道,“小猫要回去与姒姒同枕一席?”
    我趴在他身上想了想,转转眼珠子,才道,“我们俩均是女子,这抱成一团睡什么的,倒是无甚惊慌的,若她不毛手毛脚,我便是将床榻分一半与她,在夜间陪她聊上那么些段子,打发几盏茶时间,为她的安眠贡献我仅有的微薄之力,那又有什么出奇的呢?若是她再要动手动脚,我也只能委屈一回,在床底下铺张薄被,眼睛一闭一睁,一夜的光景也便过去了。”
    我眨巴着眼睛,像要征询阿君的意思,可巧的问着,“这样子,阿君,你说是或不是呢?”
    阿君愣了好一忽儿,方回神颚首道,“姒姒这孩子心眼浅,与你倒是颇为投缘的。只是她往昔在情场上有些个不大光彩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姒姒又要敏感些,连带着青丘与九重天上的小辈口角上有些不爽快,有些个罅隙什么的,也净往自个身上揽。长此以往,合着连朋友都少了,除却山上几名小婢,也鲜少与人打交道。你瞧着她天真骄纵,偶尔任性几回,那也只是对着少数人才会这般。总之,姒姒这件事,某寻个时辰再细细将道理说与她听便是,你也莫要操心了。”
    见阿君三言两语将此事悉数揽在身上,我今夜的这么一趟也不算白走。我再在他身旁挣扎几下,语气恍惚道,“既然如此,我便回去了,你也早些睡。”
    屋外似起了大风,我那撕裂的衣衫犹自发着寒颤,我裹了裹衣襟,心头甚为萧瑟。
    阿君的手仍突兀的别在我腰间,望了一眼窗外,眸光转瞬即逝,似漫不经心道,“外头风大,今夜你便在此将就一回吧。”
    我如噎下一整个鸡蛋,目瞪口呆将他望着。
    但很快我的神色又回复如常,笑嘻嘻道,“阿君说的是,我回去了大致也是打个地铺睡一睡,既是打地铺么,在我房内打与在你房内打,这效果是一样一样的呀。我怎的这般蠢笨呢,呃,阿君,你这儿可有厚实一点的被子呀……T皿T”
    在我说话之际,他已然脱开外袍,神色自如抖开一张大被,将我如毛毛虫一般裹个严实,犹自抱着我,嘴旁不经意勾起了笑,“小猫今夜便在这儿替某暖床好了。”
    我尚未反应过来,夜明珠的光已经暗淡下来,一室暗沉下来,眼睛尚未适应黑暗,便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伸手抹了把额头上黯然滴落下来的汗水,颇费苦力的挣脱着,却拢总挣脱不开。阿君他这回,莫不是在被子上打了个死结吧?我囧了。
    我翻了半个身便碰到阿君,彼时他已经歇下了,侧身在我身旁躺着,似笑非笑瞟我一眼,好整以暇道,“小猫别扭动了。”
    我不噤声了,耷拉着脑袋往他那头蹭了蹭,怅然道,“你这般裹着,我手脚都没处放了。”
    他没说话,又将我双手自被中捞出来,稳了稳我的身子道,“安生睡了,明儿某唤几名小仙帮你量身,裁几套新衣衫,这些旧的便别再穿了。”
    他这般好意,我自是一一应了。
    困意时不时的来偷袭我,我被阿君搂在身侧,心中自有那说不出的滋味,刚刚阖上眼,忽而记起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来。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我果然便是这样的一只小猫,事情藏在心头,非要问个水落石出才罢休。
    于是乎,我不死心扯了扯阿君的袖子,十分八卦将他问着,“阿君,我方才想起一件事。”
    他呼吸绵长,连眼睛都没睁开,淡淡回了句,“嗯?小猫想问什么?”
    我斟酌了好久,方怯怯问他,“你方才为何不让诗娘唤你‘阿君’呢?”
    他一双眼斜斜望下来,盯得我心头一紧,只听见他的嘴巴抵在我头顶上,似是不以为然道,“她那般唤着,某觉着很诡异。”
    我点了点头,又好笑的唤了他几声,“‘阿君阿君’,唔,你瞧,我平素不也是这般唤你的么?”
    他沉吟了一会,方缓缓道,“你唤某,某便无视了。”
    我心中果然被他打击得不轻,尚好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的打压,也便慢慢习惯了。我犹不死心唤他几声“阿君”,他果然闭着眼,丝毫不理睬我,看来是想将无视进行到底了。
    我心底咯噔一声,原着他待我,便是这般淡漠的,我委屈的往外翻了翻,嗫嚅道,“原着我平素唤你,你拢总是无视掉的……”
    我的小心肝哗啦啦碎了一地。
    他唔了一声,大手盖在我身上,将我往床内移了移,淡淡道,“唔,小猫再动便要掉地上去了。”
    我尚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抬头望了望帐子,只觉着今夜与他同床共枕真是一件荒唐得不得了的事。
    我侧着头,“那么,为啥不给唤‘阿君’呢?”
    他闭着眼迷糊回我道,“太亲昵。”
    果然么,神仙总是要保持距离的,我又不解的问他,“唤‘君’不是更加亲昵么?我觉着君比之阿君更为亲昵啊,你说是不是?”
    他怔了怔,将我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君是某的姓。”
    我不小心又打了个呵欠,做惊吓状道,“咦,阿君,原着君是你的姓氏,那么你全名是唤作什么?”
    他淡淡然道了句,“某的名字……不可说。”
    我极诧异看着他,好奇问他道,“为何?”又噗嗤一笑,“难不成你竟是还想保持些神仙的神秘感不成?”
    他一双眼撇过来把我瞧了瞧,似是在自嘲道,“某的名字,有点儿逆天的意味。”
    我自然不信,恹恹道,“横竖不就一个名字,难不成要比天还大么?”
    他点点头,轻巧说着,“兴许某一天会遭天谴也不定的。”
    我身形僵了僵,心里隐隐有些难受,抬起眼将他怔怔望着。
    他转过身来面对面看着我,方捻了笑,抚了抚我的头温和道,“夜深了,小猫快睡吧。”
    困意汹涌,我闭上眼,似还感觉到外头凉幽幽的星光,阿君躺在我身侧,我在睡过去的前一刻仍旧在纠结着那么一个问题,迷迷糊糊问他,“阿君阿君,那么以后我唤你什么好呀?”
    在睡前一刻,进入混沌虚空的银白色梦境前,似乎听见他沉沉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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