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相公是狐狸

32 离歌之冰火


离音果然有折磨人的一套法子,她的这个法子,唤作是冰火两重天。
    正值秋高气爽的时节,我却不晓得,尾山上的冰窖究竟应当是个啥温度。冰是为着六月流火之时备着的,因着使了术法,冰块都保存得四四方方齐齐整整,晶莹又剔透。
    冰块将化未化之时,我被五花大绑置在冰窖里,彼时当真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那些平素待在身边的丫鬟全都装了聋作了哑。
    由此可见,离音的屏障置得甚好。
    因着怕我使术法,她还特地下了咒,这酷冷寒冰的地窖里,只她与我遥遥相望。
    我冻得牙根发抖,面色怕是要和青菜一般无二了。她紧紧裹着皮裘,冷冷瞥我一眼,我又觉着晶晶亮透心凉。
    在我冻得神思还在之时,她咳了咳,瞪我一眼,厉声喝道,“君上是什么神仙,君上看上你,乃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你是君上将将要过门的夫人,却心思不纯。见今我将你绑在这里,也算是修炼的一部分。你在这冰天雪地里好好参详参详,也好把其他繁杂的心思全想通透了,也不枉我今朝绑你一次。”
    彼时我神智还算清醒,对于她的这番劝解,通通理解不能。想来我也算是一名有理想有抱负有道德有纪律的四有新人,怎会被她几句囫囵话便洗了脑。
    我叹了叹气,怜悯她道,“彼时我还听闻凡间曾经有一个姑娘,痴迷一名戏子,为着那名戏子,倾家荡产,散尽钱财,便是连家中老父也被逼至身亡。此番深情固然让人动容,但离音你可知道,太过于痴迷,也是一种执念,不利于你的修行。你还是快些悔悟过来,也算是我在尾山上做的功德一件。”话音未落,我又合起手掌,学着佛家之人微微颤颤叹着,“阿米豆腐,善哉善哉。”
    她理直气壮得很,分外激动道,“你莫要信口雌黄!见今是你修炼入了魔道,你还不及时迷途知返,我可要待你不客气了。”
    我悲摧的想着,古语有云,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如若将骅登比做那轮远在天边的皎洁明月,离音一门心思向着他,无奈他却照了我这口阴森森面青口纯白的沟渠。若然这是一口好的沟渠,懂得照耀回去,和她君上普度众生发光发热一回,那么也算是善缘一件。奈何这口沟渠,是口堕入魔道的沟渠,是口不识抬举的沟渠。
    见今我终于晓得不能和离音辩论了,她会将我拖到和她一样的高度上然后用她的经验战胜我。
    于是乎,我们俩谁也拗不过谁,离音见我冥顽不灵,挥了挥手,弹指一挥间,周围的景致又变了一重模样。
    我似乎可以预见,她又将我带到地狱式修炼的第二个层次。
    在我冻得将将要神游天外之时,我俩跳脱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儿,只一簇火苗烧得旺。我方晓得,这大致又是她设的一个屏障罢了。
    我咬咬牙恶狠狠的想着,阿爹不是说现今仙道不昌,神仙们只顾玩乐不顾修行么,怎的我遇上的,都是数一数二仙术使得很溜的神仙呢,真是RP啊RP……
    我十分悲哀的想着,下一回,我要修炼的,一定是一门唤作RP的课程。不修炼到RP的最高境界,叱咤神仙界妖界人界,我绝不出山。
    后来我才晓得,离音带我来的这处地方,乃是骅登平素修炼丹药的一个炉子。里头烧得旺盛的火,乃是他借着点烟和太上老君借的三味真火。
    他的这个借口,我囧。
    许是经受不了三味真火的炙烤,离音抖了抖衣襟,就要跳出去,我一狠心拉住她的衣角,整个人耷拉在她身上,迷糊着问她,“离音,你可知一加一等于几?”
    她将衣角扯回去,瞄我一眼道,“自然是二,你莫不是烧糊涂了是吧?”
    我仍不死心,又问她,“那么一群绵羊加一群绵羊等于几?”
    她撇撇脸,很不在意的说,“自然是两群绵羊……”
    我扯开嘴角,拍手道,“是一群绵羊,离音,你输了……哦也。”
    彼时我当真烧得糊涂,却只晓得拿这种问题难住她,而今想来,我实在羞愧。
    她不服气,自然要推我一把,我经历了又冰又火两重境界的拷打,被她轻轻一推,便跌入缠缠绵绵浑浑噩噩的梦境里。
    梦境雾气绕着烟气,气息氤氲,梦里不知身是客,我终于在梦中又见到了阿君。
    初初上尾山之时,我日夜思念着他,想着他好歹也能够发觉我的消失,然后循着我的气味寻上门来。
    我时时巴望着能够将阿君梦上一梦,在梦中托话给他,好生问他一句,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寻得我来。
    这个心愿放在心头,每天晚上入睡之前我拢总要好好的想一回,把这几个字服帖的安放在脑袋里,想着下次遇见周公,必然要与他讨价还价一回,让我好好的见一见狐狸阿君,将心口上的这句话好好将他盘问一回。
    兴许是因着我上次下棋赢了周公一子儿,这次他格外开恩,在这个梦的起初,便让我如了愿,一晌贪欢一回。
    梦里狐狸阿君寻上了尾山来,十分慷慨激昂的与骅登打了一架。见着两名美男子为着我打架,我自然忧心忡忡,一时扯扯这个的衣袖,一时又抱抱那个的胳膊,兴许我会坐在案台边,翘起二郎腿,心中难以自胜,欢呼道,终究是有人为我争个面红耳赤,然后再装着精分的模样假惺惺唤一声,你们莫要打了,莫要再打了,你们二人,我皆收了是也。
    再弹一弹手指,摸摸身旁化为人形的英朗俊俏的火麒麟,将我的后宫扩充为三个人。
    这也算是茫茫然春梦一场罢。
    我梦的境界过高,于是一重梦境又叠着一重,先是阿爹阿妈找到了我,却只寻到我被火烧死的尸首,哭喊着要为我报仇雪恨。
    大雪封山,阿爹带来的人马与骅登尾山上的神仙妖兽狠狠恶斗了一番,阿爹几乎要不敌,阿君又带着人马冲上山来……这边杀杀杀杀,那边砍砍砍砍,仙术咻咻咻咻的使,风云大作,风起云涌……
    血光乱舞到最终一了百了,阿娘两只眼珠子哭成大红核桃,抱着我叹了句,“小年啊,你这么一走,当真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到最后大伙儿全SHI了,阿娘拖着我下了山。雪地上还余下我脚被拖动的两行长长的痕迹……
    此乃另一场激昂无比血腥无比的PK之梦。
    ……
    我便这么接连梦了几十场,梦到将近崩溃边缘,将将要内伤之时,忽而柳暗花明。扶过柳荫,越过暗流,阿君又出现了。
    我全身当真被炙烤得发热,身体差点儿要撑不住了,像有一团火,熊熊烈烈的燃烧着,烧得骨头滋滋滋滋的响。
    我甩了甩头,踉跄的朝着伏流小溪边走去,衣襟被我扯得松开,热气在全身蒸腾着附着着,挥之不去,连骨头都仿佛要被烧着了,有噬骨般的疼痛感,全身火热得就要经受不住。
    小溪蒸腾起暮暮水汽,我扑腾着想要下水凉凉手,刚走到一半,溪水还未没过小腿,转眼间被熊熊天火焚烧个干净。
    我一摊手,得了,这会儿连水汽也没了,一抬眼便见旁边一抹玄青色身影,身形高大,双手负在身后,幽幽然盯着我瞧。
    彼时阿君站在岸畔,眉目忧忧的看着我,看得我心猿意马心慌意乱,差点儿把持不住扑上去把他给生吞活剥,就地正法了去。
    枝头花朵生得蓁蓁灼灼,火气一阵接着一阵烫热得疼痛,我顾不得其他,一伸手将阿君搂住,拨开他的袍子,将脸蛋靠在他玉石般的胸膛上,双手也铺陈上去。他的肌肤都□□在我眼前,凉沁凉沁的,我只当是淙淙的小溪,双手不听使唤的搭上去,再来回的摩挲着,仿佛玉石般的溪水没过手踝,我只一味呐呐道,“阿君阿君,我头好痛,身体好热好热……”
    起先他还推拒着我,后来渐渐的被我说服了,搂着好声好气的哄着,先是说,“觉年,寡人回来了……”而后又道,“谁将你弄成这副模样?”又拍拍我的背,细心的摩挲着。
    话语声喃喃,我心中悲戚,模糊道了声,“阿君,你的嗓音怎的变粗犷了……”
    他眸色渐黯,缓缓将我搂紧了,再也没有松开过。
    ……
    我复跌入一重梦里,再没寻得半分清明。那三分的烈火,当真要了人命。
    再睁开眼瞧,已然不知今夕何夕,我摸摸脑袋,寻思着应当是日上三更的时辰了。白日里太阳光晃得我眼一阵晕过一阵,我几乎要分辨不出是梦境还是现实。
    在我仍旧迷糊之时,大丫鬟在旁边福了福,抹了抹眼角,语带感慨道,“姑娘终是醒了。”
    因着我始终不肯他们以未来王后的架势那般待我,大丫鬟还是如原先一般,毕恭毕敬的唤我“姑娘”的。
    我掐了掐脸颊,隐隐作痛,方如梦初醒,又细细的想,这回当真是醒了。
    我怅怅然望了一回头顶上的白纱帐,好一会儿没说话。
    大丫鬟在旁边倒是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说是那日我进了离音的屋子好长时间没有回来,她们一伙人去询问的都被打发回来了。
    后来骅登提前归来,满屋子寻不到人,离音还愤愤不平呢,一个字都不肯透露,骅登寻遍了尾山,最后才在开启了一条缝隙的炉子里找到我。
    也幸好炉子封得不甚严密,否则我一条小命就要搭在上头。
    大丫鬟还在一旁啧啧感叹道,“彼时君上将姑娘从炉子里捞出来,姑娘全身滚烫得惊人,双手还摸索着往君上身上蹭。因着好多人在场,君上起先还推拒来着,到最后还是将姑娘楼得紧紧的,再也不放手了呢……”
    我捻着杯子的手抖了抖,茶水不小心便洒了几滴出来。我皱皱眉头,拨开茶水,怔怔问她,“你说的莫不是真的?”
    她脸上飞起一朵红霞,是这般回答我的,“彼时总传言君上与姑娘鹣鲽情深,起先我还不幸,现今大伙儿都知道了,君上是将姑娘疼在心尖尖上了呢。”
    我含着一口水还没吞进去,卡在喉咙里,恰好听得她这么一说,噗嗤一声,全浪费掉了,还不当心染湿了我的衬裙。哎哎哎。
    大丫鬟还嫌不够愁人,硬是要在上头再添火加醋一番。
    她道,“那日君上还问姑娘,离音夫人怎样欺负你了。”
    我将茶杯捧好拿稳,扶额揉了揉太阳穴,方问她,“我回答了?”
    她的脸低得不能再低,喏喏道,“姑娘回答,‘冰火两重天’……”
    =/////////////////=能不能不要那么乌龙呀,我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再不要见人才好呢。
    但是好奇心终究战胜理智,我居然还不死心的刨根究底的问她,“那你们君上是如何回答的?”
    大丫鬟睁着眼用45度角CJ的眼神望着我,“姑娘当真想知道?”
    “恩。”不然干嘛问你来着=_____________=
    大丫鬟咳了咳,轻巧笑道,“离音夫人重重有赏……”
    我自然义愤填膺,“呃,可恶!!!~~(╯﹏╰)b”
    大丫鬟奸诈的笑了笑,方无奈道,“其实离音夫人已经被君上关押起来了呢……”
    我一愣,又差点被噎着,大丫鬟才转头瞟了我两眼,支吾道:“君上说姑娘醒了不要受太多刺激,所以才不准我们谈论那么多的。
    我点头唔了一唔,“……嗯,那倒情有可原。”
    大丫鬟认真回忆了一遍,方道,“君上说此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下人们谁也不准再议论姑娘的是非的……”
    我摩挲摩挲下巴,才不情不愿评价了一句,“算你们君上识相。(╯▽╰)”
    大丫鬟想了好久,才凑过来道,“其实离音夫人是自己不愿出来的呢……她还自清去守山,灵柩山呀,那儿荒无人烟,是连魔族也不愿踏足的一个地方……”复又悠悠叹一口气,
    “可是君上已经准了她的请愿了呢……”
    我悲叹一声,诚恳与她道,“离音修行入了魔障,见今自请离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大丫鬟斜斜朝我瞟了一眼,低头垂眼道,“离音夫人并非情愿去修炼的。”
    我喝了口白水,掐指一算,觉着这神智也恢复了八成,倒是身体仍旧使不上力。
    我甚疑惑望着她,复又带了十分体贴理解的口气道,“对于她的那些个纠结的情感,我甚体谅。她见今是与你们君上杠上了,在闹小性子呢。你们君上也随她去了?”
    大丫鬟迟疑着不答话。我好久不曾体会过双足点地步行的滋味,挣扎着想起身,刚爬到床畔,大丫鬟伸出一双手柔柔扶住我,垂眼肃然道,“因着明日是君上的大婚,离音夫人自然心里不舒爽。请愿去守山,自然是眼不见为净的么。待得过了几百年想通了,自然也就会回来了……”
    我扑腾一声自床畔摔下来,没顾及摔疼了没,只一味问她,“你们君上大婚?和谁?”
    她甚不解望着我,还没待她回答,我已然望见床榻边摆着的,一件红艳艳的,新娘嫁衣了。
    案台上一顶凤冠霞帔端得流光潋滟,当真是真金白银打造,上头的一颗夜明珠,闪烁着璀璨耀眼的光。
    俗,俗气,忒俗气了。我被流潋的光芒照得神游了好一会,才甚愤愤不平的想着,有大婚之前,仍旧被蒙在鼓里的新娘子吗?这骅登也太不厚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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