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相公是狐狸

72 流年之浮生


青莪似笑非笑说的这么一句话,倒叫我有些惊慌。眼看太阳将要落山,我施施然收了屏障,拢过袖子深沉道,“我本以为你是那天上司战的神仙,没想到你却也是个只晓得劈山开石的草包……哎,我说青莪啊……”
    我将身子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作个知心大姐的模样与他道,“不如你漏夜和我上灵鹫,我向师父引荐一下,我们也能够有个同门师兄弟的福分。”
    我又捏指一算,肃然清了清嗓子,“这么多师兄弟一个一个排下来,你还勉强算是个小十五。”
    青莪斜斜撇我一眼,“你出门还能带个脑子出来不?”
    我蹭蹭踱过去几步,甩头与他道,“你能担忧我出行带不带脑子这件事尤为可喜,但你也得替自己的修行想想,要不……”
    我正说得高兴,青莪的面色却一阵白过一阵,待得我说到某个段落,他便是龇牙咧嘴的,咬牙说出两个字,“魔障!”说完甩袖便走。
    我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织晓小仙也还在一旁看热闹。青莪甩袖扔下我们俩个大眼瞪着小眼,织晓小仙的眼神差点儿就把青莪的背影望出一个大洞来。我出了一身虚汗,擦擦脑门,方惊魂未定道,“我的这个兄弟,没把你吓着吧?”
    她目光雪亮雪亮的盯着青莪,神思恍惚道,“无妨无妨。”
    我匆匆扯着青莪的袖子,甚艰难扯出来一个笑,“其实,其实他是不好意思……嘿嘿,都多大岁数人了……还害羞呢……”
    话音未落,青莪又呼啦一声把我扯过去,差点没把我两腿并作一条腿,面朝下拖着走。
    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又浓墨重彩的记上了这一笔,这厮,脾气也忒大忒刚烈了,很黄很暴力啊。
    待我与青莪各自话别,又气喘吁吁赶回灵鹫,山上的晚课也修得八九不离十了。大师兄愁眉惨雾站在殿堂外,甚为愁苦的望着晚归的我。
    我一路急行过去,差点匍匐在师兄身前,又是抹眼泪又是哭嚎,声嘶力竭的哭诉今日是多么的不当心,又是如何如何的吃坏了肚子。
    大师兄倒是一味的包容,皱着眉头照单全收了去,还不忘叮嘱我道,“行了行了,哭得差不多便成了,免得再哭岔了气,回头我不好和师父交代。”
    我低声哼了哼,和蚊子哼也差不了多少。
    大师兄敛着手,又道,“师兄见你风尘仆仆的,实在不忍心再苛责你,你且回房吧。”
    我默默无言的走了几步,回头便听见大师兄在后头唤我。
    “小十四。”大师兄站在树下,顺手打下了一颗罗汉果,方道,“师兄差点儿忘了,晚修时师父问起你了,师兄怕你受责罚,便说了你不舒服在房中歇息。”
    泪珠儿还挂在我脸上,我又笑得成朵花儿,“师兄,十四立刻、马上、现在就去歇息。”
    彼时在凡间听戏,每每听到那么一个段落,说书先生便是抑扬顿挫的说上一句点评,“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彼时听尚不知其中缘由,此时一品,方晓得其中三味。
    是夜,我回房,甫喝了口水,便闻得房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我被唬得瑟瑟,三步并作两步,想去掩了门,乍然一看,门前骤然顿着一个阴影。
    我吓得跳了跳,咋咋呼呼的,待得看清眼前人是谁,却是再怎么也说不利索了,“师、师父?!”
    师父悄没声息立在厢房门前,也不晓得是站了有多久,一身素色长袍称得他长身玉立,却又不经意望出几缕萧索来。烛光映得师父脸上黯黯,我颇有些担忧,只垂头敛衣,涩然道,“原来是师父来了。外面风大,师父快请进来。”
    师父抿抿嘴,踏着月色走进来,身影黯然,望着我道,“为师听说小十四身子不爽,路过厢房便顺道来看看你。”又把手背贴在我额头上,轻轻抚着我的脸,“十四面色蜡黄,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心里咯噔一响,束手愣了愣,方悻悻道,“不碍事的,许是吃多了肚子有些积食,明儿个就好了。”
    我稍稍转过头,师父的手便突兀的顿在半空中,师父淡淡看了我一眼,云淡风轻的把手收了回去。
    可怜我的额头却像发了热一般,火烧火燎的烧起来,烧得面上浮起一片桃红。为着不被师父知晓,我便又悄悄的,把头拨过去一边。
    我甚扭捏的站了会儿,方听见师父甚萧瑟在后头叹气,道,“十四莫不是还怪为师吧?”
    我怔怔看着他,反应了好久,才反应出来,师父说的是前几日把我从房中赶出来的事。
    我咬了咬唇,低声道,“师父既然将小十四,咳咳,将小十四赶出来,自然有师父的道理,小十四彼时总想参透师父的心思,却总是与师父的想法南辕北辙,不能理解师父的苦心,见今十四明白了,修道这门道上,最紧要一字,便是悟。小十四不能悟到师父的苦心,也便不能参透道法的深远。”
    师父看着我,嘴往上勾着,似笑非笑。
    我却被他的那款笑打乱了心思,再想不起来方才究竟是要说上什么来着,愁眉苦脸想了半天,又絮絮叨叨将道法书上的一些段落引经据典,说得冠冕堂皇,舌灿莲花,说到尽兴处,双手还在半空中比划来比划去。
    讲到后来,师父方揉揉我的头发,高深莫测与我道,“小十四说的这般话,倒要叫某羞愧不少了。”
    我忽悠师父忽悠了老半天,讲得口干舌燥,便是拿着桌上的茶水咕噜咕噜灌了两大壶,再抬头一看,我傻眼了。
    师父方巧踱到我的床前,眼光幽幽,目光所及之处,恰恰是我的床铺。
    被铺是和一众师兄弟一样的淡青色,只是如今却隐隐露出一截白色的丝织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恰好是蛟龙送给我的白色罗裙一角。
    师父的眉头皱紧了,又松开,松开后,又微微的拧住了,我思索良久,方吟哦一声,“师父……”
    “唔。”师父抬起眉眼,神色却是淡淡的,白月光洒在他眉心之处,十分受看。
    他却是悠然自得道,“这裙子布料正好,配你正合适。”
    我差点儿跌坐在地上,惊得后背一身大汗,再行几步,又带倒了个凳子,整个人横七竖八摔在地上,还不忘楚楚望着师父,他老人家的手,准确无误的架在了我的腰身上。
    “师父。”我一脸星星眼,“您真是天界凡间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师父了……”
    师父一脸的淡定,又禁不住捏了我的脸,邪魅笑笑,“小十四,某可以看做是,你的又一次狗腿吗?”
    “嘿嘿嘿嘿,”我笑得一脸谄媚,不忘扒拉在师父身上,十分认真问他一句,“师父,十四有句话想请教,也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呢?”
    师父与我靠得甚近,气息若有似无吹拂在我面上。
    “说。”
    我摸摸脑袋,讪讪道,“师父,您有没有听说过,阴山这个地方呢?”
    师父闻声,呆了一呆,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某并不知晓。”
    “我就说嘛。这个死青莪,臭青莪。”我低声嘀咕了几句,在心中把青莪骂得活像开了染坊,心中五脏六腑都十分舒畅,转头见师父一脸阴郁看着我,眼中神色晦暗莫明。
    师父的眸子迅速暗淡下来,“说起来,十四是从哪儿听到的这处地方?”
    我拢着袖子,虚虚撇过几眼,“师父,十四不过胡乱看了几本典籍……”
    “唔。”师父若有所思看了我半晌,方轻快的眯了眯眼,轻声道,“看来某给你的课业,还是太轻了……”
    我心中忽而起了不好的预感,可惜我还没开口,大势已去。
    师父揉了揉眉心,好整以暇道,“上次为师给你的那十几卷册子,十四再描十次吧?”
    我内牛满面,抱着师父的大腿一阵哭嚎,“不,师父……”
    “唔,嫌太少了?”师父浮现了若隐若现的笑,“那便再抄多二十遍吧。”
    我在心中悲叹,嘴里已经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来,嘴唇抖得和筛糠一般,“师父……”
    “还嫌太少?”师父邪恶的声音再次响起……
    据师兄们所说,那天晚上,在我厢房那处,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
    待得我将师父吩咐的道法描摹到了第八次的时候,已经昏昏然过去了好几天。我从厢房内踏出来,顿觉时光如梭,白马过驹,犹如几天之内苍老了好几百岁。
    那日恰逢十二师兄约了我到后山吃茶斗鸡看桃花,我自出了房门方得了信,便是速速的赶了过去。
    鲜少偷得浮生半日闲,众位师兄早已在枣树下开了些不大光彩的赌局,赌的东西也是别具一格颇为得趣,有时赌的是东海龙王太子新娶的媳妇肚里的小龙蛋,有时赌的是树上鸟巢结下的鸟蛋,赌来赌去,也不过是蛋大个事。
    众师兄们一同吃酒斗鸡,有时候也不过是开个赌局应应景,赏些凡间的奇闻异事,增加些广达见闻。诸如凡间有个奇人秀才,每日皆在家门口过往的道路上烹茶,招待过往路人,又信手拈来,写了一本甚为有趣的书,题为《志异》,多写的是仙狐鬼妖一类的异事。就为着这事,山上最为痴情的一颗种子三师兄,还化了个人身下山与他闲聊半日,后来被七七撞破,说《志异》里头最新的一卷,宁采臣这个名字,便是前些年头里三师兄历劫下凡的名字,三师兄那回,当真撞了一回鬼,还是个颇为美艳的女鬼。
    那日师兄们可巧说的便是凡间为期一月的屠妖大会。我赶去之时,十师兄正巧便是讲到了那么个回回,说是在东郊人家处,活活捉住了一只上万年的蜘蛛精,众人进去的时候,那蜘蛛精还在房里头忙着织布,连挣扎也不曾有,便给捉了个现行。
    骰子掷的欢快,一壶酒灌下去,我忽而想起一件十分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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