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绯歌/反骨天下

第43章


  
  换……空山老爷?
  
  这空山老爷的位子,合该由他来坐吧?
  
  班澜想着,狠狠握紧了手里的剑,一仰首,大步向前走去。
  
  
 
错步(大修)
  一、
  岑寂坐在石椅上。
  
  用容孚的话来讲,就是岑寂不会以一种松散闲适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就像此时,他虽然是背靠在椅子上,可那椅背在容孚看来完全是个摆设。因为岑寂即便是靠着,他笔直地脊背依旧不会弓起半分。
  
  那是一种习惯。
  
  一种时刻保持警惕的习惯。
  
  初八曾指着岑寂戏谑,说你连一个暗卫都当得这么累。
  
  岑寂却不答。因为他觉得一个把性命栓在刀把上的人,没必要跟一个只研究挖地钻山的人计较什么。
  
  容孚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敲打着冰冷的桌面,而岑寂却仍旧在一旁沉默地坐着。
  
  容孚发现,岑寂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习惯性的小动作。
  
  人的内心往往会被一两个不经意的动作拆穿,有些人撒谎的时候喜欢摸鼻子,有些人在漫不经心的时候会偶尔抖动腿脚。
  
  可岑寂没有。至少这十来天的时间,容孚什么也没看出来。
  
  容孚觉得岑寂这个人像一本仅有几十页的古书,内容寥寥无几却艰涩难懂,随手翻着翻着就翻到了底页,可回过头来想,却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书里写了什么。
  
  岑寂知道容孚在看他,不过他却无心疑问。
  
  因为他在等。
  
  他在等温黙吟的到来。
  
  岑寂知道温黙吟会来,如果他没有算错,今天就是空山祭的日子。
  
  清晨,门外天气大好。当温黙吟推开铜门的时候,万丈晴光纷涌而入,岑寂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铜门一开一合,石室一明一暗。温黙吟站在那里,一袭轻飘飘的鹅黄纱裙似裹了一层阳光,唇角的笑意却比阳光更令人心动。
  
  “七哥。”温黙吟道:“我来接你出去。”
  
  “好。”
  
  岑寂的回答很直接,直接到人还未来得及捕捉那个破空而逝的声音,他就已经站了起来,朝温黙吟走去。
  
  温黙吟微笑着看着岑寂朝她走来,正如多年前的那个阳光柔软的黄昏,她奔跑在野花小径,蓦地回首,唤道:“七哥,你过来。”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连岑寂的表情都如从前那般淡漠冷静,好像他已知道了一切。
  
  是的,他应该什么都知道的。
  
  出神的一瞬,岑寂已走近她的身旁。温黙吟伸手,轻轻挽上了他的胳臂。
  
  岑寂没有动。
  
  温黙吟觉得自己像是挽了一个木偶。
  
  可她还是没有放手。
  
  她仰起脸,看向岑寂一双平静无澜的眸。
  
  什么都看不出来。温黙吟微微有些失望,可面上的笑意丝毫没有淡去半分。
  
  她略一侧目,冲着斜前方懒懒坐着的容孚笑了笑,道:“谢谢你了,傅大哥。”
  
  容孚苦笑。
  
  他没有应声。他宁可温黙吟无视自己,也不想她还记得自己不是容孚,是傅容。
  
  是无可原谅的傅容。
  
  二、
  走在通往外界的地道里,岑寂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那地道入口,竟是在潭边容孚时常坐着的石凳下面。容孚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一半儿时间喜欢坐在那里发呆,那时岑寂以为他是在想念碧潭下的温瑾岚,如今看来,倒更像是看守着那唯一通往外界的出口。
  
  不过……其实说不想念,也是不可能的吧?
  
  “你笑什么?”温黙吟微微侧目,看着岑寂唇角淡淡的笑意,忽然有想倾身过去吻他的冲动。
  
  可是那笑意却在话音响起的同时,倏然而逝。
  
  “这地道是初八设计的吧。”岑寂随口问道。
  
  “是初八的师祖。”温黙吟倒也没计较。
  
  也是,有这地道的时候,恐怕他岑寂还没有出生呢。岑寂抿了抿唇,他发觉人在随口打岔的时候,难免会说出毫无头脑的话。
  
  一问一答后,地道内又是一阵沉默。
  
  地道很宽敞,足以容得下两个并排而立的人。
  
  所以温黙吟的手,依旧挽着岑寂的胳臂。
  
  可是很显然,岑寂被挽着的那条胳膊并不如何放松,这让温黙吟也有些心生不满。
  
  “如果你很不喜欢我挽着你,那你可以拒绝。”
  
  岑寂蓦地顿步,将胳臂抽了出来。
  
  温黙吟愕然。她不过是随口一句怒言,他登时便依她的话做了。
  
  女人的话总是言不由衷的,口里说着你走,心里却盼着你无视她所有的无理取闹。
  
  可岑寂没有。
  
  岑寂平静地将胳膊从她的臂弯中抽出,却不曾抬眼看她,那种淡然,和她在过去的十来年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她是主,他是仆。
  
  主人要挽着他,他不可不从。
  
  主人说你可以拒绝,他便平静地拒绝。
  
  温黙吟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心中泛起的涩然。她不是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在等。
  
  今日过后,又会是新的开始。
  
  温黙吟转身,负手前行。
  
  她清冷的背影映在岑寂的眸中,像佛龛里一尊肃穆的雕像。
  
  她走了两步,发觉身后未有脚步声响起,便止了步子,回过身来。
  
  “怎么?”温黙吟秀眉微蹙。
  
  “齐掌门他们是影疏杀的吧。”岑寂的语气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是。”的确是个事实。
  
  “方霍也是死在他刀下的吧。”
  
  “没错。”
  
  “为什么?”
  
  温黙吟又侧了侧身子,将大半个正面转向岑寂。
  
  “其实你已经都猜到了,不是吗?”
  
  岑寂缓缓道:“杀了齐掌门他们,等于打压铁剑派近年来如日中天的势头,一来可以巩固空山岭的地位,二来,可以逼迫我当空山老爷,因为只有空山老爷的名头,才能迫使铁剑派不敢贸然寻仇上来。”
  
  “差不多。”温黙吟目光坦然,丝毫不闪躲。
  
  “而杀了方霍,”岑寂沉了口气,道:“是为了让班澜恨我。”
  
  “不是。”
  
  温黙吟的否认,让岑寂有些意外。
  
  “影疏擅自杀方霍一事,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温黙吟一副“完全没有必要撒谎”的表情,让岑寂不得不相信。
  
  岑寂之所以能够直截了当地质问温黙吟,正是因为温黙吟从不否认自己做过的事,也就是她没做过的,她也不会承认。
  
  “他是在履行一个暗卫的职责吗?”岑寂不禁嗤笑,那笑声回荡在阴冷的地道里,显得愈发诡异森然。
  
  “你不需要知道。”
  
  影疏的一切行为,都是为我而做,只是七哥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温黙吟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岑寂,道:“走吧,七哥,就快到了。”
  
  三、
  地道极为冗长,并且有很多条岔口,如果不知道怎么走,多半会迷失在错综复杂的地道中,别说找到出口,就是沿原路返回也是妄想。
  
  或许曾经那些寻找秘笈的高手压根不是找不到这条地道,而是找到了,进去了,却不是死于机关暗箭,就是迷失其中,生生饿死。
  
  这想法在岑寂走出地道时候,再次被印证了。
  
  因为地道的出口根本不在什么极为隐蔽之处,而是堂而皇之地设在空山岭待客大厅的侧墙处,平时只简单地用字画遮挡一下,偶尔侍女在做清理的时候,还会将字画取下。
  
  不过此时的岑寂无心欣赏字画,他跟着温黙吟走出大厅,朝着空山岭南峰行去。
  
  空山岭南峰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空地,地势平坦,可容千余人,空山祭历来都是在那里举行。
  
  温黙吟走在前,岑寂走在后。
  
  “十二年了。十二年前,你走在我身后,十二年后,你还是走在我身后。七哥,我一直在想,可不可以有那么一天,你能自然而然地走在我的身侧,而不是在我的吩咐下与我并肩而行呢?”
  
  温黙吟的声音从身前传来,岑寂略一怔忡,随即仍旧一副沉默的神情,安静地跟在温黙吟身后。
  
  对于身后之人的沉默,温黙吟眸中划过一丝黯然。
  
  她微微仰首,看向南峰上攒簇的人影,却被斜斜刺来的阳光晃得垂下眼睑。
  
  她的双眼湿了湿,却随即被阵阵山风吹干。
  
  温黙吟带着岑寂来到南峰的一处偏舍,避开了聚集在祭祀平台上的江湖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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