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和小黑的幸福生活

那是夜黑风高的夜晚，楚长歌在房顶上站着，风吹动他和她的短发。房顶上有没有监视器她不知道，但他没有动，她就只是走到本来要去的地方。若他不说话，她就会懂得了，若他不开口，她也就明白了。
    “长歌。”安庭闲没有沉默，这次他无法沉默。因而她转身看着他，没有笑是因为他没有笑，他眼里有着比夜更深的无助。
    若是等了这么久不过是一句再见，她无法对自己说，微笑分手。
    安庭闲只是转向她，抿唇说，“我想约你谈一谈，你答应吗？”他还记得自己表白那天，她离开好久，回来后才对他点头，他当时没有走，并非确信她会答应，他只是知道她不会拒绝。
    楚长歌看着他不敢动也不敢笑，就只是望着他，而对面的人好像脸色没怎么变，但她却看出他的紧张，想来他已怕了，怕她已经放弃了。
    “长歌，我们时间不多，我只是想，以后的事情要我们一起决定，若是你肯……”安庭闲止住了话，因为他看到对面的人在动作。
    楚长歌抬起右手，用食指在空中划横线，然后从横线中间竖着往下，是一个“T”字，最后食指往衔接处点了一下，她轻轻笑了下看着他。
    暗号如此熟悉，安庭闲忍不住勾唇，点了个头，又看着她想了下，“你确定吗？”
    脱下右手上黑色的手套，楚长歌拇指和食指做了个圆，另外三根指头自然微曲。
    “那，不见不散。”安庭闲说着抬起右手，伸直手臂握着枪，看到对面的人呆在那里，只是浅笑了下，扣下扳机，子弹从左肩擦过去。楚长歌脚下狠狠踩了下地面，最终没有说什么，咬着唇转身走到了楼顶边沿，爬上去后回头看到他还握着枪按着肩头看过来，就用口型说了句，“不见不散。”
    约定的时间是圣诞节，约定的地点是T字型路线的交叉口那里的茶餐厅，约定的时刻是上午十点整。
    这些他都记得，若说他还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姐姐那句传话。据说长歌的大伯和三叔是在不同拘留间单独拘留的，临死前留的遗言却不谋而合，他们都写着：只希望安庭闲不要让我们失望。
    他记忆里那两位长辈不曾对他特别亲密过，甚至和父亲也不过是表面关系。毕竟，长歌父母的死和自己父亲脱不了关系，长歌的爷爷会那般原谅并和安家订立不成文的同盟关系，是老人家的长远之计。
    真正和父亲关系好的说来该是长歌的亲生父亲，可是当时父亲为了坐上现在这个位置，楚家也的确太人丁旺盛，加上长歌的父母都过于优秀了，因而相当于为了制衡，父亲下手除去了最好的朋友。楚爷爷出于长远考虑，是相信自己父亲绝不会反噬楚家才会举家相托，愿意原谅那件事的吧。
    可如今，又算什么？
    当初长歌因为他的关系，从小户口上就写着孤儿，是否早注定了今天的一切，还是说，楚爷爷当初是有意让长歌脱离楚家，为的是确保长歌将来能摆脱所有牵连？
    他不是无力承担，他只是怕临到头忽然根本无法去承担，若是被强制排除在外……想到上次的无能为力，无助感让他时刻不敢放松。
    十二月二十五号，楚长歌严正声明，“不要妨碍我。”
    叶当然有跟去，不过她那么介意，就听她一次好了。车停在斜对角，叶隔着车窗玻璃和茶餐厅的玻璃看着里面的人。
    早晨十点街上人已经多了，毕竟是圣诞节。茶餐厅门口有着招客的圣诞老人，窗玻璃上也喷着白色的雪花，写着大大的“Merry Christmas”。叶凝眸看了看，才想起来，他离开美国已经半年了，转眼已经是新的一年了，他居然还把时间耗在那个小女人身上。
    其实，不趟这趟浑水，是不是好些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时间已经慢慢过去了，太阳移动，他也被开了两张罚单了。小交警说他若是再不走，他就要找吊车来把他和车一起吊走。叶摇头啧啧有声，腹诽那小交警太狠了点。
    五点的时候天就有些暗了，街上人更多了，那家伙还坐在那里不动，叶有些饿了，中午是叫的外卖——所谓的外卖，就是他打下窗对远处那家店说要啥啥，然后老板娘就笑着立刻给他送过来还差点忘了收钱。
    楚长歌其实很饿，她一直在等，除了点过两杯饮料。后来连水都喝不下了，就只好死守在那里硬是不肯走，女服务生瞪她她就当看不到。可是都五点了啊，他若是想来，若是能来，早就该来了吧？究竟她是在固执什么啊？
    感觉到有人推开门朝她这桌走过来，楚长歌仍旧是趴在那里没有抬头去看，只因她知道，怎么看也不会是他，哪怕装作惊喜再失望也显得太傻。
    叶敲了敲她对桌的桌面，示意她时候不早了，该醒醒了，做春梦呢这丫头。见她不反应，叶就落了座，持续看了她几秒。
    不知道为何，她就是知道他快到极限了，所以就抬了头坐起身，看到他只是撇撇嘴转头看窗外。反正总比被他用奇怪的方式弄起来好，她不想成为焦点，虽说圣诞节里什么怪事都有。
    “不过就是被男人甩了，你有必要在脸上贴上‘我是弃妇’的标签吗？”叶盯着她笑问。楚长歌扭头瞪着他，这人到底有没有最起码的同情心，好歹她也是失恋哎失恋，他就不能稍微更关怀一点吗？
    楚长歌又趴回了桌上，她不止肚子饿，甚至饿到疼，肠子绞痛，她还觉得头疼，胳膊疼，腿疼，全身上下竟像是每一个地方都不对劲。她还记得他说不见不散，还记得他那天苍白的脸没有对她说再见，也没有说对不起，还记得那晚他笑着问她是否确定，还记得他开枪那一瞬，还记得自己当时看到血流出来时候的难受……
    可是他没有来。无论是为什么，不论是为什么……这已经预示了很多。
    这不是她愿不愿意等的问题，不是她能不能等的问题，这不是所有这一切的问题。也无关他是否爱她，她又是否爱他，那都是不相关的。这时，唯一真实发生的，只是他没有来而已。
    “不如这样，我带你去看海吧。”拉她起身，在门口接过刚才就点好已经被打包好的东西，叶把人丢进车里。
    车子发动的声音和某种压抑哽咽的哭泣声混在一起。开出很远，叶瞥一眼哭得吓人的女人，“喂，就算你那么急着看海，也不用哭吧，我都开很快了，已经超速了，不信你看。”
    楚长歌本来懒得理他，可是那都是什么歪理啊！“谁…谁要……和你…去…去看……海啊……”
    那一夜他们究竟是在哪个角落看海，楚长歌已经不记得了，但醒来的时候，海风吹拂着，她巴着身下躺在后座上的人，居然睡得香甜，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