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的约定

妈妈打开厨房的灯，边说边进去揭开电饭煲准备
开始煮饭。
  我站在门口，本来快要说出的话被堵在口中，又咽了回去。我用爸爸还没回来这个借口使自己暂时没向妈妈
说明我的事情，准备晚上吃饭时再告诉他们，起码得先吃上一口妈妈烧的菜。
  这天我果然没有吃完那顿饭，当爸爸听到那句“我已被学校勒令退学”时顿时停住了筷子，脸色煞青，仿佛
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又问了我一句：“你说什么？”
  我鼓足勇气，说：“我被学校开除了。”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他望向我，皱起眉头，“为什么？”
  我当时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竟什么都不想解释，只是说：“一个同学让我把试卷答案写在纸上给他
，在我递给他纸条时被老师看到了。然后又因为我在教务处出言顶撞老师，所以被开除了。”我一口气说了这么
多，没发现爸爸的脸色正一点点变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站起来，眼看就要爆发，我低着头，默默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果然接下来发生了跟以往类似的训斥场景，只是这次更加激烈，同样贯彻那种拿出其它与此事完全无关的东
西“教导我”的政策，譬如我的人际关系，他的中年危机，甚至是我手机掉了这件事。
  当他将矛头指向妈妈，一顿劈头盖脸地指责她时，我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又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
  终于我迎来了他标志性的那句“你给我滚出去，这是我的家！”
  这次我真的走出了家门，妈妈同样极力劝阻爸爸和我，但是我知道今天与以往完全不同，爸爸是真的不想我
呆在这儿了。他期待那么久，希望在自己孩子身上实现的读书梦已经破灭，在某种程度上，我失去了对于他的价
值。
  爸爸一声硬喝使妈妈伸出的手僵在那里，我快步跑出去，关门发出震天响。然后我走在小区的黑暗里，头脑
一片空白。
  我曾经用意气用事，赌气或者许久以来对爸爸不满的积累来解释这件事情，但是似乎都不太确切。或许老天
早已作出选择，我只是沿着那天线走。
  我的口袋里面除了一部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等简单功能的手机就是一个里面只有30来块钱的钱包。我不是一个
喜欢为未来打算的人，在穿过黑黢黢的公园，与几对正窃窃私语的情侣擦肩而过后，径直走向了公园门口灯火辉
煌的网吧。
  同样的乌烟瘴气，可是我却甘愿隐藏在这样的人群之中。
  小城市里网吧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进行夜生活的场所。
  我打开博客写了一篇文章，抒发一下此刻郁结的心情。随后看了几部电影，便后仰在沙发上小睡了起来。耳
机里放着听了很多遍的哀伤音乐，大脑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当中。
  凌晨三点，我睡眼惺松地点开博客，发现了几条博文评论。
  二十分钟前，方舟看了我的文章，写了一句：“事情慢慢都会变好起来的，^－^。”我笑笑，心想果然还是
这个朋友记得我。
  我的QQ上面方倩的头像还亮着，旁边的签名写着：“最近因为一个朋友而十分愧疚！”显然这个朋友指的就
是我，看罢我双击她的头像，敲了两个字：“在吗?”
  没有回答。
  可能她在干别的事情，或者睡觉，只是挂着QQ罢了。我有点失望，点窗口上的X，望着电脑桌面上的绿草蓝天
发起呆来。
  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来得好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我像小时候那样，把主动权交给别人，既希望与这一切都
会好起来，不再用逻辑费劲脑筋的思考为什么和怎么样，以便可以开始破罐子破摔。
  天空泛起鱼肚白，我全身无力地走出网吧大门。外面的行人很少，几家早餐店开始冒出包子的腾腾热气。
  我用剩下的几元钱买了一个包子和一碗米粉，顺着一个上坡漫无目的往前走。戏剧性的是，当我吃完东西，
四处寻找哪里有便利店卖水时，才发现我正站在初中母校的门口。那条熟悉的道路依旧狭窄拥挤，长长路的尽头
是一个规模不大的伸缩门，我曾经无数次地经过这里，背着书包与旁边的门卫打招呼。
  回忆让我变得积极起来，我开始醒悟自己不再是学生，离开家我想应该靠我自己。
  逡巡一会儿我就离开了那儿，往前行走几十步，便看到一家KTV上面贴着招聘启事，要求似乎不算太高，我在
门口等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营业时间了便推门走了进去。
  KTV坐落在这个建筑的第三层，下面分别是超市和游戏机房，中学六年的学习生活让我和外面完全脱了节，住
在家乡那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家乡原来已经有了这些高级的娱乐场所。
  我踏进KTV看到还是笑脸相迎的服务生在我说出“你们这儿是不是要招聘人啊”后马上板起了脸。他指指那边
坐着的一个正剪指甲的女孩说：“她负责这些事情。”
  于是我走过去，重复一次这句话。她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拿出一张表格，“你填下吧！”
  填罢那人要了我的身份证起身走了过去。我一时不知所措，站在那儿东张西望。
  稍等片刻她折回来，递给我身份证，说：“你今天晚上8点前就可以来了，工资情况没有异议吧！”
  我摇头。早在下面的招聘启示上我就看到工资是一月800，这是我们家乡那边的最低保障工资。不过我很满足
，相对于以前每月还要从父母那儿拿钱来说，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我拿了一些证明文件，在手机里存下KTV联系人的电话号码，走了出来。
  整个过程没用多少时间，此时一早头脑里面因为昨天事情的阴云扫去大半，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不禁心情
舒畅。
  ***
  下面该去哪儿呢？
  我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此刻外面太阳已升得老高。不知不觉我就走到了离我家不远的那个公园。
  实在困得不行，便找了一个长椅躺下去随便睡了起来。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射到我的脸上，旁边不时走过几
个还在晨练的老人。
  梦境里面也是大片的阳光和树林。
  我不断奔跑，似乎前面有什么我一直渴望的东西。树上掉下来一枚硕大的果实，我剥去果皮贪食了起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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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时候我似乎很渴很渴，仿佛这过程永无止境。
  突然我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一只手挡住因太久黑暗而不能适应直射过来阳光的眼睛，一只手拿出手机按下
接听键。
  
第九节
更新时间2010-7-27 16:36:41  字数：4343
 是妈妈。
  很久沉默之后她才开口问我在哪，我轻轻说了一句：“公园”。
  她低声嗯了一声，说：“昨天晚上你爸不让我找你，你去哪儿了？睡了吗？”
  我坐起来，换了一只手拿手机，说：“我去了网吧，睡了一小会儿。”
  “哦。”她答。
  “我找了份工作。”看她没有什么反映，我淡淡的说。
  “是吗？”她的声音有一丝惊喜，道：“什么工作？”
  “KTV服务生，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哦。那样挺好的。”她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几天你暂时先不要回家吧，你爸还在气头上。我跟你叔说
了这件事。你先去他那儿住吧！”
  从接到她电话的那刻起，我就基本上猜出她要说什么。我假装用轻松的语气说：“好。”随即不知为什么，
加了一句：“谢谢。”
  这样奇怪的话马上让妈妈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这是什么话？”她说。“难道你生我的气么？我要上车了
，你赶快去你叔那儿睡觉吧，昨天发生那么多事情一定很累吧！”话里已透出一丝不耐。
  我随便应了一声，匆忙挂断了电话。
  睡了一上午，此时我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走在公园树荫下的鹅卵石小道上，拂面而来的清风让我暂时忘了
很多事情。
  我接到叔叔打来的电话，他并没有提及我被退学或者与爸爸吵架的事情。只是告诉我小姨和堂弟在家里，昨
天没睡好的话去补一下觉，便挂断了电话。
  以我的性格，在这种时候是不可能去别人家的。我很讨厌尴尬的感觉，因此我也不喜欢用眼睛与别人直接对
视，或许正因为这样，我失去了很多别人对我产生好感的机会。
  离开公园不远，我就站在了高中学校的门口。此时已是中午，进出校门的师生络绎不绝，我望着校园里面熟
悉的景色，踌躇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正犹豫间，我竟看到了高中班主任和一些老师一起说说笑笑的走出来。我不想让他看见我，便走到一棵树后
面，勉强挡住自己。此时心里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看着栏杆那边熟悉却又陌生的景物，我决定不进去了，本来
我就不想遇到什么熟悉的人。高中很多事情让我记忆犹新，十分怀念，但我绝不想重新走进它。
  “徐然。”我听到一个声音叫住了我。这个声音极其熟悉亲切，但是一时又忘了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