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声音

几天的相处让我了解到默尘虽然看似冷漠，难以接近，其实只要你有点耐心，走进他的心里，他会是个依赖心很强，很孩子气的人，就像个大男孩一样，让人心疼，忍不住地想要去呵护。可是，那用任何情绪和表情都掩饰不住的自卑与脆弱还是会时不时地刺痛我的心，看着他那和常人无异的眼睛明明注视着我，却完全没有焦距的时候，那种心里的痛似乎连自己知道弃婴这个词的含义时都无法比拟。我不知道他曾经都经历过些什么，眼睛是如何失明的，可是我不敢问，我怕揭开他不知是否已愈合了的伤疤，更怕破坏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融洽与平和。
  明天子杉就要回来了，今晚我也不用再睡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可以回自己家了，只是，为什么我的心却有一点失落呢？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家有丝丝的陌生感包围着我呢？是因为没有他吗？
  
  今晚的星空很干净，星星一眨一眨的看的很清楚，在他的世界是不是早已没有了白天和黑夜之分，我闭上眼睛，感受着那永远密实包围着他的黑暗，泪不知不觉滑落…
  
  她睡了吗？是不是与我只有一墙之隔。林默尘，才几天啊，管她睡没睡，明天子杉回来后她就会退出我的世界了，她只会是我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而已，忘了吧，不要再去重蹈覆辙了，只是，为什么心里的空洞却越来越深呢…
  
  抱着很新鲜的一捧橙色海芋，我缓步来到默尘门前，心情很复杂，子杉一会就回来了，而我，也就该谢幕离开了，就让这捧海芋留在这里吧。
  “默尘，是我，梅敖雪！”
  出现在门后的默尘的脸，虽没有明显的笑容，却是平和而亲切的。
  “子杉应该一会就会过来了，我…”我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
  
  突然，默尘像能看见般迅速向我走来，抓住我的胳膊，猛然把我拉转过来面对着他，刚才还平和而亲切的浅笑此时已经被暴戾和扭曲的愤怒而代替，“你抱着海芋对吗？为什么你要带它来，为什么…”默尘抓着我胳膊的手在明显的颤抖着，我能感到他整个人都在明显的颤抖。
  我被他像受到巨大刺激的反应吓到了，感受到他巨大的痛苦，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安慰他痛苦的心灵。他却突然用松开紧抓我胳膊的手用力拍掉了我想要去碰触他的手，大声地对我吼着：“不要碰我！你走，走出我的生活，我再也不要看见你，我讨厌你！”
  
  默尘发疯一样的冲我吼叫，我傻了，呆了，完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默尘，我听见他要我走，说他再也不要见到我，我对自己说，快迈步离开吧，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可是，我的腿却像是灌了铅，打了钉，完全不受自身的控制，我知道，我怕，怕这样离开后就再也没有理由走进这间屋子了，梅敖雪，你可以死心了…
  
  “嗨，我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二哥，你为什么在发抖？傲雪，发生了什么事？不要哭，到底怎么了嘛？”
  “小妹，你叫她给我走，我不要再见到她…”
  “不用了，我自己会走，对不起，打扰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很平静的说完，不顾子杉的挽留开门离开了那间让我伤透了心的屋子。梅敖雪，做得不错，不要哭…
  
  “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傲雪做错了什么吗？你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
  “她…”是啊，她做错了什么呢？林默尘此时才回过伸来，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他用无理的谩骂赶走了这个除家人外对他最好的人，身体摇摇欲坠，跌坐在地上。
  “二哥，小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啊，你要急死我吗？”
  “她带来了海芋…”默尘已经语无伦次了。
  “什么？二哥，你还没走出阴影吗？八年了，你早该放了自己了，你也已经为曾经的错误付出巨大的代价，为什么还要这样？傲雪是无辜的，你这样对她实在是太过分了，难道这些天你还没发现她是一个多么难能可贵的女孩吗？”
  “…傲雪”
  “小妹，你帮我去看看她，我怕她会有事，快去！”
  “你自己怎么不去？难道你还怪她？”
  “怎么可能？此时她是不会见我的，我那样骂她，我怎么会那样骂她？”默尘用苦涩的话语传达着他心中深深的懊悔。
  
  花店，没有；家里，也没有，到处都找不到傲雪的影子，子杉开着车已经在这附近兜了好多圈，天，已经渐渐黑了。
  默尘还坐在那没动过姿势，他虽然看不到，却也知道天已经黑了，如果她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傲雪，傲雪，你在哪？快回来吧，难道你真的会就此消失在我的世界吗？不要，不要…”
  
                  第五章
  第五章
  
  天边似鱼肚泛白了，在外寻找了几乎一夜的子杉，看着依然保持昨晚她离开时姿势的林默尘，内心突然充满了复杂的思绪，有对二哥的埋怨和不舍，也有对傲雪的歉意和担心，这到底是谁的错呢？二哥吗？他也只是一个受到伤害并被记忆折磨的可怜人，也许这就是上天对人的捉弄吧，老天爷啊，求求你放过二哥吧，不要再折磨他了！
  
  “二哥，你别这样，去休息一下吧，傲雪她不会有事的，她还有花店和房子在这里，一定会回来的，我想她只是需要些时间去平复心情，很快就会回来的，啊！”子杉哽咽了，看着这样的二哥，让她又想到了八年前他刚失明时的情形，就是像现在这样，要不就歇斯底里，要不就沉默不语，像雕塑一样。
  “二哥，你这样也是于事无补的啊，难道你在这坐成一座雕塑傲雪她就会回来了吗？你去休息，我保证去把她找回来好吗？I promise！”
  “真的吗？你真的会把她找回来吗？她真的还会回到我身边吗？”林默尘终于有了些反应，这让子杉终于松了口气。
  “二哥，难道你还没感觉到吗？傲雪她爱你，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拜托傲雪来照顾你，我会随便把我二哥交给一个陌生人吗？”
  
  “二哥，你还记得我初次见过傲雪后给你是怎么描述的吗？”
  “你说她像拥有温暖阳光的天使。”一抹浅笑出现在默尘那苍白的脸上，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那这些天你没有感觉吗？没有觉得有温暖的阳光始终笼罩着你吗？”
  “…”
  “小妹，你知道吗？八年来我已经习惯了黑暗，在我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了白天黑夜，可是，当我用这双毫无焦距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去追随她的声音时，我知道我迫切的想要时刻确定她就在我的身边，不会再次让我，在已经依赖上天堂的阳光时，又瞬间被扔进黑暗的地域。而傲雪，他就是那天堂的阳光…”
  
  我一个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漫无目的的走，只是走，不知道累，不知道目的地。原来，除了花店和那间租来的房子，在这座城市，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再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容身之地。
  站在花店门口，我自嘲的笑了。梅敖雪，回家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不是吗？你不振作还能指望谁来帮你呢？
  
  看着不停上升的数字，我才觉得自己是累了，脚也好痛，应该是磨起泡了吧。
  “啊！”突然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都怪自己精神不集中。好痛！原来是手臂蹭到墙上，擦破了。
  “傲雪，是你吗？是你吗?”猛然想起的男声让我的心瞬间停止了跳动，顺着拉住自己胳膊的手，抬起头，真的是他——林默尘！怎么可能，他不是说再也不想见到我吗？为什么会坐在我家门口？
  “傲雪，我知道是你，为什么不说话，我求求你回答我一声好吗？让我知道你好不好，我看不见啊，傲雪…”
  “你怎么会在这儿，是走错门了吗？这是1901。”我对自己平静的语气也感到惊讶。
  “傲雪…，傲雪，我求你，不要用这种陌生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受不了！”说完，默尘猛然把我拥进了怀里，紧紧的…
  “那你的承受能力没我好，你对我说那样的话我都能受的了！”我身体僵硬，不准自己就这样软在他的怀里。其实我没想说话这么刻薄的，在外面游荡了一夜，我已经平静很多了，可是看见他时还是忍不住地委屈。眼泪在眼眶里生生打转，就是强迫自己不能掉下来。
  默尘推开我一点距离，用他那没有焦距的眼睛锁住我，虽然那双漂亮的眼睛没有焦距，可我就是觉得他在注视着我的眼睛。
  
  “傲雪，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我一下崩溃了，眼泪瞬间滑落。
  我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你不要说那三个字，你爱我？哼！让我把你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吗？”我气得忍不住发抖，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说出那三个字，好过分！
  
  “你走吧，我想进去，我很累，想休息了!”
  “好好好…，你快去休息，我知道你很累了，对不起，是我粗心了。可是，傲雪，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我就坐在边上，不会吵你，我只是想陪着你，让我在你身边能感觉到你就好，好不好?”
  “不好！让我一个人，拜托！”
  
  默尘听到我毫不犹豫地拒绝，脸色变得苍白，不稳的向后退了一步，靠在门框上，紧锁的眉头让他苍白如纸的脸更充满了痛苦与不安，“傲雪，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