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

  
  萧然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下去，问道：“皇上呢？”
  
  “皇上？此刻想必早朝刚结束，在凤清宫中吧。”
  
  “我去找他。”
  
  “王爷。”小芙连忙唤住他。
  
  萧然一愣，好象如梦方醒：“你叫我王爷？”
  
  小芙扑哧一声笑出来，大眼睛眨一眨，一脸俏皮：“王爷还未清醒吧？不叫王爷叫什么？哦，对了，叫大将军，是不是？王爷更喜欢这个称呼？”
  
  萧然苦笑，自己被逐出家门的事，这个小宫女怎会知道。可是，大哥……他昨晚听自己讲了真心话？萧然，你跟大哥讲什么了？他会作何感想？你又该如何自处？
  
  “王爷，皇上吩咐，若是王爷醒来，命奴婢照顾好王爷。只是请王爷不要随意走动，皇上忙完国事便会回来见你了。”
  
  萧然心中一动。大哥回来……会责罚自己么？昨夜醉酒误事，今日没有上朝。大哥说过，若是自己偷懒懈怠，大哥会用国法惩治。若是以前，自己这样不知检点，大哥铁定是要好好教训一番的，可是现在，他会只给自己实施国法，还是会国法、家法一起来？
  
  怀着隐约的期盼与不安，萧然勉强控制着自己保持安静，在宫中等待萧潼的到来。等了足有两个时辰，临近中午时，才听到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一身明黄的人缓缓走进来，依然那样尊贵、威严、沉稳、刚毅的模样，眉宇间看不出喜怒，一双黑瞳向他看过来，犹如深潭，直欲将他吸进去。
  
  萧然腾地站起来，笔直地跪叩下去。可是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该叫大哥还是皇上？两个称呼在喉咙里纠缠，却一个也吐不出去。
  
  他抬头看着萧潼，嘴唇颤动了两下，发不出声音。萧潼不语，只是看着他，那种目光让他觉得充满压迫感。
  
  憋了半天，萧然豁出去地想，不如赌一下吧……“臣萧然拜见皇上。”
  
  萧潼相信自己的脸已经气得发绿了，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抬起头来。”
  
  萧然心跳加速，缓缓抬起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萧然的身材比萧潼略高，可此刻因为跪着，他只能仰视大哥，越发觉得大哥那高挑俊拔的身影高不可攀。
  
  萧潼看着他，目光恨不得穿透他的心，一字字缓缓道：“昨夜的事你还记得么？”
  
  萧然被大哥的目光逼视着，觉得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心一阵阵收缩、颤栗，大哥的样子好可怕，他那么生气，是因为自己昨晚的放浪么？自己虽然已被逐出家门，可大哥仍然在照顾自己。大哥，你是不忍心么？你希望在我离开之前给我最后的关怀？可是，假如我后悔了，我向你认错道歉，你还会原谅我么？
  
  “怎么？没听见朕问话？”萧潼见他一脸茫然与纠结，却不回答自己的话，心里的火气一路飙升起来。不待萧然回答，他直接走到靠窗的桌前坐下，轻轻吐出两个字，“过来。”
  
  萧然失魂落魄地膝行过去，刚到萧潼身边，萧潼就一巴掌向他脸上挥了过去。“啪”，巴掌着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寝宫中听来特别分明。萧然刚刚酒醉醒来，那种恶心的感觉还在胸口徘徊，此刻被大哥一巴掌打得天昏地暗，人扑倒在地。刚想爬起来，一股刺激的味道涌到喉咙口，他无法遏制地吐了出来。
  
  萧然羞愧欲死，自己竟然将大哥的寝宫弄脏了，还有昨夜，自己吐了大哥一身，大哥怎会不生气？
  
  “皇上，臣该死……”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萧然的脸已涨得通红。
  
  萧潼却立刻过来将他扶了起来，沉声喝道：“满身酒味，臭死了！去，到温泉中去洗干净！”
  
  “是。”萧然连忙答应一声，逃一般逃出寝室，奔向大殿深处的温泉。
  
  等他洗完，却见旁边的屏风上已多了一套墨玉色的衣服。他起身穿好，回到寝室，见自己吐的秽物已被清理掉，大哥安然地坐在桌前，默默看着窗外。
  
  萧然一步步挪过去，屈膝跪下，垂着头：“皇上，对不起。臣醉酒误事，没有上朝，还弄脏了皇上的寝宫，臣知错，请皇上责罚。”
  
  “抬起头来。”萧潼又是淡淡的一声命令。
  
  萧然心头一紧，大哥那一巴掌没有打够么？咬了咬牙，慢慢抬起头，半边脸又红又肿，另外半边脸上也因为羞愧而泛起红晕，垂着眼帘，因为紧张，睫毛微微颤动着。
  
  萧潼看着又气又恨，怎么？知道怕了么？知道怕你还敢那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昨日刚刚昏迷，后来又吐了血，挨了藤条，晚上还喝那么多酒。你成心想将自己灌死，是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结让你这样？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朕若不让你好好记得这次教训，你以后不知道会轻狂成什么样！
  
  借酒浇愁，这只是那种软弱的酸腐文人做的事。你堂堂一个大将军竟也如此不堪，你对得起朕的教诲么！
  
  “昨晚的事不记得了？”他不得不再次提醒眼前这个依然浑浑噩噩的人。
  
  “臣……臣昨夜醉得太厉害，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记不真切了。但臣知道冒犯了皇上，请皇上恕罪。”萧然诚恳地认错。
  
  臭小子，一句记不真切就将自己说的话推得一干二净？又来跟自己演这出君君臣臣的戏！可是，他说记不真切，那就证明昨晚他所说的话全是潜意识里的真话，这一点又令萧潼欣慰莫名。
  
  “既然你记不真切，朕不妨提醒你。你昨夜向朕认错，说你是因为怕朕失望，怕朕生气，怕朕牵连别人，所以才故意冒犯朕。你只是想离开朕，让朕眼不见为净。”萧潼看着他，循循善诱地道，“现在你清醒了，这些话——你还承认么？”
  
  萧然心头狂震，果然自己将所有真心话都讲出来了。大哥，你是怎么想的？我费尽心机，故意冒犯你、忤逆你，逼得你在太庙自罚，到最后我只是想逃开你。我这样欺瞒你、设计你，你一定更加恨我了，恐怕连我走之前这一点温情都不会留给我了……
  
  萧潼盯着他，你敢说个不字试试！男子汉大丈夫，不敢面对，只知道逃避，你真是朕的好兄弟！若是你胆敢说个不字，朕今天让你爬着出这个寝宫！
  
  萧然感觉到萧潼满身怒气，心中更是害怕。脑子依然晕乎乎的，思维很混乱。究竟该怎么办？怎么办？若是承认，大哥肯定更加生气。现在已经是最坏的结局了，不要比这更坏吧。
  
  “皇上，昨夜臣喝醉了，胡言乱语，请皇上原谅。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萧潼气得浑身颤抖，小畜生，你到现在还要欺瞒朕么？腾地站起来，向萧然厉声喝道：“趴好，自己把裤子退下去！”
  
  萧然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好无言地跪趴在地，将裤子轻轻退了下去。除了每日的二十藤条，大哥还要责罚自己多少？看他的样子，今日绝对不会善了了。
  
  萧潼拿了藤条来，一藤条往萧然臀上抽去。啪的一声，一条红檩迅速横亘在萧然臀上，迅速肿起来。萧然的身子猛地一抽搐，钻心的疼痛，大哥用的力道不亚于自己施了内力自罚的力道。大哥，他是真的怒到极点了。
  
  大哥，你打吧，只要你将怒气发泄出来，不要气坏身子就好。我心里难过，借酒浇愁，可我知道，这样的行为在你眼里是不可接受的。你一定恨死我不知检点、放浪形骸，恨死我辜负你的教诲。大哥，我想在你面前做得完美，可是我却不止一次违逆你，惹你生气，我恨自己，我恨自己。只求在我离开后，你能原谅我……
  
  萧潼见他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不仅没减，反而增加了。总是这副倔强得不肯半点退步的样子，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总是按着你自己的心去行事。你将朕这个大哥置于何地！昨晚你已经吐露真心了，想不到今天清醒后反而全盘否定，你要干什么？你究竟想怎样戏弄朕！
  
  “啪啪啪啪”，藤条挟了怒气，疾风骤雨般往萧然臀上抽去，抽得又快又狠。盛怒中的萧潼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背上的伤痛，只知道发泄出怒气。
  
  萧然觉得疼痛象电流般，顺着每一次打击袭遍全身，每一次都令他忍不住颤栗。他咬紧嘴唇，嘴里尝到苦涩的血腥味，冷汗顺着脊背滚滚而下。又快又密集的打击使他的臀部肿起一倍大，打了不止一百藤条了吧？他感觉到自己臀上已经伤痕累累、皮破血流了，可是大哥仍然没有住手的趋势。
  
  疼痛令他的神智越来越清醒，想到大哥背上的鞭伤，心中一阵绞痛。大哥这样用力，他背上的伤口有没有撕裂？他拼命责打自己，一言不发，好象带着种负气的味道。为什么？
  
  他努力折转身，抱住萧潼的手腕，颤抖着声音道：“皇上，求你别打了。你刚受过伤，不能用这么大的力，伤口会撕裂的。让臣看看，让臣看看你的背……”
  
  萧潼反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将他打得倒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