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怪堆里打滚的日子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梨歌嗯了一声，便不再出声。
  男子一边留意她先前说的话，一边观察她身上的气息，直至发觉她并非异类，甚至还拥有着一股特别的灵气，设下的心防才渐渐消减。
  梨歌忽然抬眸，犹豫地看着面前的陌生男子，道：“我还是走吧，不好连累公子你。”
  他注视着梨歌，轻声道：“姑娘，如果你不嫌弃，不妨暂且在此留宿。”
  梨歌身子颤了颤，袖里双拳紧握，直起身，便朝外头走去。孰知男子一下子拉住梨歌的皓腕，道：“别走！”
  她惊诧回头，男子顺势将她拉近身来：“你会有危险的！”
  梨歌眸子染上一丝无奈的神色，多日来的训练却使她做出了应有的反应。她扑进男子温暖的怀里，失声痛哭。男子则抚慰地轻拍她的背，低声哄着。
  哭声渐小，梨歌小鹿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男子，眼中是少女特有的羞涩。她掏出夔魂，柔媚如柳丝的声音里有蛊惑的味道：“你，看着这里。”
  男子听话地望去，发觉那竟是夔魂，急忙想拨开怀中的女子躯体，却已经迟了，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没有焦距。
  “来，跟我走。”梨歌糯糯的嗓音还是那么动听。
  *****
  于是，她的生活从此就在这种为虎作伥的任务中度过。有时，心血来潮的酒吞童子甚至会跟她比赛，看谁诱惑回来的年轻女子更多。输了的代价是应承对方的一个要求，而酒吞童子总是那个赢家，要求就是让梨歌亲眼看着自己诱惑回来的人被妖怪残忍地瓜分撕裂吞噬掉。这可是他目前最爱玩的游戏。
  直到一个奇怪的命令传来――“骗取那个叫风子的巫女的信任，然后把她即时带到我面前。”她没想到，她的命运竟会从那一刻开始再一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狸猫
  徜徉在无边无际的鲜红色曼珠沙华海洋中，我找不到出口。周围除了曼珠沙华，还是曼珠沙华；除了血红，还是血红。就连头顶的那片天也是红霞遍布，仿佛被血染红了，又或者像是在熊熊地燃烧。不知走了有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个男子身影，高大挺拔。然而，我看不清他的样貌，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只有疏离诡异的气息不断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我兴奋地朝他跑过去，但不知为什么，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地奔跑，我都拉近不了与他之间的距离。我突然觉得自己如同逐日的夸父般无力。我终于停止这近乎愚蠢的举动，冲着他大声喊话，可是，喉咙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过来，过来……”男子声声呼唤，似是在蛊惑我向他走近。而同时，他手上出现一株花。一株？抑或是两株？怎么一条杆上会长出两朵花的？
  距离有点远，会不会是我看不清？于是揉揉眼睛，定睛望去。就在此时，一把似是从天外传来的声音将我吸引住了。
  “风子，风子……”温润熟悉的男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静静扩散，在心湖漾开一圈圈波纹，全身犹如沐浴阳光。
  “过来，过来……”
  “风子，风子……”
  两把声音开始冲击对方，脑里顿时混沌一片，然后阵阵的头疼感铺天盖地而来。究竟应该听谁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再吵了！我用力捂住耳朵，闭着眼睛，无方向地奋力奔跑着，试图躲过这些杂音。
  “风子，风子，快醒来……”低沉悦耳的男声越过那漫天花海，如青青藤蔓般柔柔缠上我的心，把我的心保护在里头。一种得到依靠的感觉让我平静下来，意识逐渐恢复，我仔细聆听，这好像是妖孽的嗓音？
  手指轻微地动了下，我努力地撑开眼皮，丝丝缕缕的阳光穿过细长的睫毛进入眼帘，弄得我一时间有点适应不过来。
  终于睁开眼，我缓缓转过头来，首先看见的，是身旁一脸憔悴、眼里布满血丝的妖孽。还真难为他了，平日长得跟谪仙没两样的人，居然成这样。他，是一直都守在这里吗？莫名的心疼潮水般涌上来，润湿了眼眶。
  “水。”我张了张嘴，发觉声音干涩。
  妖孽深深看我一眼，然后转身出去给我找水。不过一会，他就回来了，身后还带着几条尾巴，泉水，纱子，还有师傅。
  我接过水，咕噜咕噜地就把水一口喝光，这才笑了下，问道：“我睡了多久？”距离那天，我睡了多久？那天，梨歌飞身扑来，为我挡住那支致命的箭，然后自己躺在血泊中。
  话音刚落，眼泪竟不自觉地又想流下来。我吸吸鼻子，强笑道：“多久了？”
  “三天三夜了。”妖孽阴沉着脸，“若不是碰见你，我还不知道这世上有这么能睡的人。”
  师傅担心地凝视我，道：“是啊，风子，你差点吓坏我们了。”
  “先不说这些，风子。”妖孽的脸更黑了，“你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妥吗？纱子给你清洗身子后告诉我，你身上多出个奇怪的印记。”
  印记？我歪着头想了想，对了，会不会是在这里？我扯开单衣，锁骨正下方果然有朵曼珠沙华的图案，鲜艳夺目，却透着说不出的邪气，还有隐隐的熟悉感和亲切感。
  我摇头，疑惑地道：“虽然多出个莫名其妙的图案，但是身体好像并没什么大碍。”
  妖孽脸染上丝丝的红，他盯了我好半晌，给我一个你是笨蛋的眼神，最后站起身，闷闷地离开了。
  师傅在一旁低声窃笑，对我说道：“我这回可真见识到小屁孩吃瘪害羞的样子了。”
  真是的，他至于吗？（某漓：古人哪有你这般开放？对着年轻男子袒胸露乳的，摆明是在勾引嘛。风子瞪大双眼，一脚踢飞某漓：你去死吧！＝＝）
  *****
  碧空万里，秋风偶尔挟着枫叶夹杂泥土的气味吹来，湖面的沉寂被徐徐打破。树影婆娑，如婀娜多姿的绿衣美人在光影间娉婷起舞。不少花期在夏的植物落下一地残红，如今正是傲骨凛然的菊花登台的时候。微微向内卷曲的娇嫩花瓣，层层叠叠地包围着花芯，堪比一含羞答答的小公主。淡淡的香气弥漫，流散在空气中。
  我好心情地伸伸懒腰，贪婪地呼吸屋外的清新空气。好，既然今日天气这般好，那本姑娘就上街玩玩。
  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式神空灵的气息，我无所谓地扯起嘴角，真是的，保护不该是光明正大的么？不过，这个式神好像并不简单，最重要的是，它的气息是陌生的。
  “那个，可以请你现身一下吗？”我好奇地问道。
  “是。”一个有着干练紫色短发，身穿深蓝色衣裳的女子瞬间出现在眼前。狭长的凤眼稍稍向上挑着，薄唇弯起桀骜不驯的弧度。
  “你是？”我浅笑着看她。她是妖孽新收服的式神吗？看上去很强呢。
  女子好整以暇地缓缓吐出两字：“勾陈。”
  冒着星星眼的我立刻无比崇拜地仰视她。原来是十二神将中的勾陈，想不到妖孽这么快就能召唤神级的式神。
  勾陈有点无奈地瞅着我，道：“大人让我好好保护你，我还是隐身比较自在。”话毕，她的身影就一下子消失了。
  我掸掸广袖，大摇大摆地迈步出门。
  街上很是热闹，卖菜卖鱼的人大声吆喝着，而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混在讨价还价的声音里煞是有趣，就像是独特的街头交响曲。走在街上的大多数年轻女子都是带着披有长绢的斗笠的，嗯，我例外。
  我完全不顾形象地东瞧瞧，西看看，却总是不买东西，弄得沿街的摊主纷纷将愤怒的视线投向我。我耸耸肩，我也没办法啊。因为我没钱。家里负责采购物资的人是泉水，我只不过是帮她做点家务而已，最终的财政大权可是牢牢地把握在妖孽手里的。
  忽然，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街角的阴暗处悄悄伸出来，慢慢地探向摊主装钱的袋子。一下，两下，三下，眼看那小偷就要得手了。
  体内的正义因子作祟，我爱管闲事的毛病顿时犯了。“小偷啊，抓小偷啊！”我一手指向那只伸向钱袋的手，一边义愤填膺地冲上去。
  小偷听到喊声，连忙缩回手，转身就要逃跑。我飞快地追上前去，只见小偷是个小男孩。那小男孩慌不择路地乱跑，直到他发现自己跑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我狞笑着走向他，道：“小朋友，别跑了，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小男孩惊惶地看着我，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我就快心软了。“你想干什么？”他一直细步地往后退。（某漓：这里什么时候变成怪叔叔勾搭小Loli的戏码了？）
  “没什么，姐姐只不过是想来教育教育你。”我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却敏感地捕捉到一丝妖怪的味道。这家伙不是人！
  我心念一动，大喊一声：“缚！”小家伙顿时被定住了，只能全身戒备地瞪着我。
  把小家伙前后左右上下地观察了一遍，我奸笑着，戳戳他屁股，然后将他没能收回的肥大褐色斑纹尾巴用力一扯。一团烟雾中，小小的动物模样越来越清晰。
  哈，原来它是只狸猫！
  我大叫一声，蹲下身来立即给它来个大大的熊抱，两眼直冒红心：“好可爱！我喜欢！”
  狸猫被我紧紧地箍在怀中，吓得扑棱棱地四爪乱刨，一副在空气中游泳却不幸溺水将近窒息的惨样。
  “快放开我！”小家伙死到临头还嘴硬，恶声恶气地道，“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嘿，我还真想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