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怪堆里打滚的日子

他跟她说过，将来要和晴明风子他们同一天成婚的。
  贺茂忠行想到自己最心爱的，也是最有天赋的那个徒弟，便拍拍儿子的肩，笑道：“你怎么就对自己的师弟这么没信心呢？”
  贺茂保宪释然。
  *****
  魔狐，复活了。
  晓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从眼神就可以看出这副皮囊下面，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灵魂。
  “玉丘国的狐狸们都给本大人出来！我们要一统妖界了！”魔狐张狂大喊道，不停回荡着的声音传到山林每一个角落，震慑着那些幼小的生灵。而狐族的成员，快速从山林各处如泉水般涌来。
  忽然，晓的眼神变得绝望而不顾一切，他一字一句地对着酒吞道，像是在宣告：“我一直在等着这么一天。你要知道，不超越你，不打败你，我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酒吞拨弄一下自己酒红色的发丝，无所谓地笑道：“我一直都知道。”
  转眼间，晓的声音又变得嘶哑阴沉：“本大人没让你出来，你瞎折腾些什么？想死是吗？”
  一段奇怪的沉默。同一个人，两个灵魂。
  只见酒吞无奈地摇头，自言自语道：“这能算是你本人打败我吗？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愚蠢。”
  “狐狸们，把那个什么大江山的妖怪都给本大人杀光！”嗜杀的魔狐已忍耐不住，要吹起战争的号角了，“给我杀——”
  祭典的举办地瞬间变成妖怪们残酷厮杀的战场。战况极为混乱，但也能看得出狐妖们在数量上占了绝对的优势。虽然酒吞带来的是精锐部队，但以少胜多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喂，你怎么净杀自己人？！”一只红狐冲着身边的一只胖嘟嘟的白狐愤怒地喊道，“你瞎了眼吗？”
  白狐无辜地憨笑，道：“对不起啊，我还真没看清。”同时手起刀落，将又惊又疑的红狐杀掉。
  同样的情形在这混乱的战场上不时发生。
  而此时，一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正坐在平地边缘的一棵树上，抖落树梢上的雪，笑嘻嘻地看着战场：“原来我们狸猫一族的家伙都很会装蒜呢。”来钱这小家伙仗着自己是太子，硬逼着他父王拨出一部分兵力来支援大江山军队。一来是因为来钱真把风子、妖孽他们当朋友了；二来是因为害怕唇亡齿寒，毕竟狸猫一族向来不与狐族交好，那他们就唯有投向大江山了。
  一只狐妖扑哧扑哧地跑到来钱所在的树下，媚笑道：“小帅哥，你是哪边的啊？下来告诉姐姐一声啊。”
  来钱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她，摘了片树叶，便一边跳下去一边说道：“我是来看热闹的。”
  狐妖就这样死了，死前她唯一想到的就是：这小屁孩哪里是来看热闹的！她身上还华丽丽地压着一尊超大型的地藏菩萨石像。很显然，她，是被压死的。（石像本身惊人的重量再加上其重力加速度，狐妖想不死也很难。）
  好，现在镜头转向战场另一边，也就是重量级人物对决的场地。对战双方是魔狐VS酒吞、安倍和风子。
  “你长得很像阎魔，”魔狐阴冷道，“害得本大人一看见你的脸就有种冲动想要杀了你。”
  酒吞魅惑地笑了，回道：“怎么能不像？我和她可都是阎魔的孩子啊！”
  怎么把话头绕到我身上来了啊。我悻悻地想，一面朝着恐怖无比的魔狐赔笑，笑得就像个恐怕顾客一不高兴就翻桌子的服务员。
  “不过是阎魔的后代而已，”魔狐轻蔑地盯着对方三人，“当初阎魔还不是靠那个死巫女的帮助才勉强把我封印的？现在，就凭你们俩，不对，是加上这个有天狐之力的小子，你们三只小蚂蚁就想对付本大人？开玩笑！”
  妖孽从容自若地浅笑：“前辈可不应该这样对后辈说话呢。”
  “那好，本大人就用妖力说话！”魔狐不以为意地狂笑了两声，随即化出一把寒光闪闪似是寒铁做的三叉戟，飞身一跃就要刺过来。
  哇，这魔狐以为自己是海神波塞冬啊？我囧极。
  妖孽立即喝道：“禁！”有淡淡金光的结界应声张开，如盾牌般护在妖孽周围。没想到魔狐锋利的三叉戟一下子就将结界刺破，直刺向妖孽心脏处。
  这时，只见一团幽蓝色的鬼火被掷向魔狐。魔狐挣扎了一阵，妖孽便乘机躲开。是酒吞在帮妖孽！
  挣脱开鬼火后的魔狐眼珠子一转，竟向看热闹看得正欢的我攻来。“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恶灵退散！”我急急念出咒语。巨大的五芒星以我为中心在地上张开，却并没能将魔狐弹开。天！我忘了，刚才连妖孽的咒术都拿它没辙，更何况我的呢？！
  我眼睁睁地看着冰冷的三叉戟迎面而来，手脚竟动也动不了。
  手里燃烧着鬼火的酒吞瞬间飞过来，挡在我面前。
  “你以为这鬼火还像刚才那般有用吗？”魔狐阴森森地笑了。它手上的三叉戟竟径直穿过酒吞的鬼火，直刺进酒吞的身体里！
  挡在我身前的酒吞缓缓倒地，身上的绛红色衣裳被不断涌出来的血染成暗红色。若不是周围的雪被染得鲜红，恐怕都看不出他身上流了这么多的血。
  眼前的这幕与脑海深处的惨痛回忆慢慢重叠起来，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又有人被我害了！害了梨歌，害了妖孽还不够，今天我还要来害我的亲弟弟！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你疯了还是傻了！”我大哭道，“你不是很想杀了我吗？为什么要来救我？！为什么？！让我死了不是更好吗？！”
  酒吞满是鲜血的手抚上我的脸，他笑了，有如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般妖艳凄美，“就是因为我想杀了你，所以我才不能让你这么早就被别人杀了啊。”
  “笨蛋！你要是死了你还怎么杀我？！不准死！我以姐姐的身份命令你，不准死！”看着他的血不停地往外涌，我的心都揪紧了，大滴大滴的泪珠砸在雪地上。一个妖的生命怎能这么脆弱呢？
  酒吞轻轻地闭上眼，惨白的唇一张一合：“别吵我啊，我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机会休息一下。别吵，别哭。”
  我嚎啕大哭，他却没有再睁开眼骂我一声让我别吵。
  “很好，姐弟情深，真令本大人感动。”魔狐抓着还在滴落酒吞鲜血的三叉戟，冷血地笑道，“不过还真想不到阎魔的儿子竟这么不堪一击。”
  “你这个疯子！我要你血债血偿！”我血红着双眼冲他吼道。
  放下酒吞的身体，再次化出长弓和箭筒，我抽出箭来就搭在弓上瞄准悬浮在半空的魔狐，身上一种奇怪的新的力量疯狂地在流动在肆虐。顾不上这么多，我只知道我要一箭紧接着一箭朝它射去，直至射死它。
  箭划伤了魔狐的脸，手臂，还划花了它染血的三叉戟。
  魔狐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惊慌的神色。“这才像样嘛。”它掩饰性地笑了下。
  “还有更像样的呢，前辈。”妖孽嘲讽的话语传来。
  不知什么时候，妖孽已在雪地上布下巨大的术阵并召唤来十二神将。术阵的十二个方位上对应坐着十二神将，而妖孽站在中央。只见他喃喃念动咒语，启动术阵。而散发着萤绿色光芒的术阵中央，被一片白光包围的妖孽身体逐渐变得虚无。随着一声长啸，便有一只高贵优雅得有如神祗的白狐从妖孽身体中跃出。这美丽的白狐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温暖的白光，驱散了原本覆盖整个平安京的黑暗。白狐直窜向怔怔的魔狐，然后紧紧地束缚着魔狐的身体，让它动弹不得。
  “风子，快放箭！”还残存一点意识的妖孽喊道。
  回过神来，我咬紧牙关，一箭射向魔狐的心脏。射中了，但魔狐却只是受了皮外伤，并没有如我想象中那般灰飞烟灭。
  看到魔狐狂妄的笑，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了！并不是每个妖怪的妖力都是集中在心脏上的！怪不得魔狐没有死去！闭上眼睛，我用心感受着魔狐的妖气。黑暗中，无形的妖气竟化作丝丝缕缕的灰烟在流动。我举起长弓，拉弓弦，搭箭，就朝着灰烟之源射去！
  “啊——”魔狐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我这才睁眼一看，原来箭射中了它的左眼。
  优雅美丽的白狐缓缓回到妖孽体内，体力不支的妖孽一下跪倒在地。那耗费灵力过度的十二神将也瞬间消失，回到各自的岗位休养复原。
  魔狐扔开了它的三叉戟，双手抓着那支箭，它还在作垂死挣扎。此时，就在箭矢突然发出的灿烂金光中，魔狐的身体化成灰烬，随风飘散，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重重的阴霾散去，冬日之阳将温暖璀璨的光芒射向大地，沐浴着阳光的平安京此刻如获新生。
  喜剧
  铺了薄薄一层雪的地面上有两行车轮印。安倍宅邸前，一个身穿翠色直衣的清朗如竹的男子和一个身着踯躅色小袿的窈窕女子先后步下牛车。
  还没等他们走近，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是泉水，只见她深深地朝来人鞠了一躬：“二位请进。”
  刚穿过幽静的庭院，三人便听到一声不合时宜的大喊，是风子恼羞成怒的声音：“死妖孽，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静点，”晴明略带得意的声音响起，“有客人来了。净让人家看笑话。”然后便是一段暗藏波澜的静默。
  女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细声道：“风子还是这么暴躁。”
  男子扣紧她的手，笑道：“看来还是我家这个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