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怪堆里打滚的日子

  妖女，是说我吗？我抬起头来，凄凉一笑，道：“我想死想活，又与你何关？”
  “你？”青铜镜在我身旁悬浮着，“你身上有阎魔的血，你是他的什么人？”
  “与你何关？”我想我现在真的是想死了。
  青铜镜传来两声狰狞的笑，随即魔狐恶道：“你们这群蠢家伙，没有足够的生魂，本大人如何复活？好，那本大人就先拿你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开荤！剩下的，你们这群笨蛋就用命来补偿你们的愚蠢吧！”
  狐妖向来善察言观色，一听这话就知道魔狐动杀心了，于是四处逃散。然而魔狐瞬间就在平地上布下坚厚的结界。“本大人要复活，你们谁都别想逃！”
  青铜镜转而向着我发出一道强烈的黑光，我条件反射般向旁一跃，黑光射到一尖嘴狐狸身上。魂魄被抽离身体的狐妖顿时就倒地，接着便化为缕缕黑烟。
  对死亡的恐惧使我暂时忘却了刚才的痛苦，我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一头冲向妖孽那边。“怎么他们好像都忽略你了？我还是过来躲躲比较好。”
  青铜镜锲而不舍地将黑光射向我，我干脆就趴在妖孽背上，道：“你身手比我灵敏，你就背着我躲躲吧。”
  妖孽失笑，风度翩翩地跃起落地，再轻盈地跃起落地。尽管他背上还有个我。
  魔狐也不喜做无用功，于是将黑光射向其他更容易攻击的狐妖。一缕缕的黑烟袅袅升起，更助长了魔狐不时散发出的瘴气。整个结界变得越来越浑浊，让人难以忍受。
  大战
  所谓乌烟瘴气，说的就是现时结界里的情况。
  一旁的纱子已经开始撑不住了，原本活蹦乱跳的小妮子都变得苍白无力了。我看着都不忍心：“纱子，要不你自己先走吧。”
  正吃力维持着防御结界的纱子无奈道：“以我的性子，现在还留在这里还不是因为走不了？这魔狐的妖力太强，它设下的结界将这里和外界完完全全地隔绝起来了。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弄得如今我想走都走不了。”
  怎么我教出来的式神就这么副死样子呢？我叹气。
  “妖孽，那我们该怎么做才好？我看纱子真的快不行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身旁的纱子瞪了我一眼。她的水蓝色结界正慢慢变薄。
  妖孽想了想，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最好的办法还是打破魔狐的结界。”
  虚弱的纱子还不忘嗤笑一声：“就凭我们三还想打破这魔头的结界？做梦也太早了吧。”
  仿佛听到大队人马靠近的声音，我生生地停住了正要掐纱子脸蛋的手，凝神倾听。看到妖孽若有所思的神色，我抱着希望问道：“你说会不会是救兵来了？”
  “谁知道呢。”妖孽轻描淡写地道。
  我气极，这些人怎么都不把我当回事呢，却在此时听到酒吞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姐，我们内外夹攻，先打破魔狐的结界。”
  我愣了愣，不是幻听吧。声音再度响起，有点气急败坏的感觉，“姐，在这种紧要关头不要逼我骂你。”
  我傻笑了下，便把酒吞的话告诉妖孽。妖孽轻快地笑道：“在这种时候还是合作比较好。”
  这时魔狐的结界已经开始受到外部的攻击而震荡。妖孽从袖中抽出一道符咒，喝道：“裂破！”同时将手中发出金光的符咒指向结界内壁。双指并于唇前，继续念咒加强符咒灵力。而熊熊燃烧的幽蓝色火焰则在结界外壁恣意蔓延，一看就知道是酒吞。
  很快，黑色的结界中央出现裂纹，并开始一点点地扩大。而正忙着吃生魂的魔狐也懒得去修补这结界，也许是因为它对自己太自信了。结界终于破裂，瘴气逸散，我和纱子都松了一口气。
  结界破裂后，不少较弱的狐妖见还有一线生机，便拼了命地往外闯，谁知就碰上大江山的军队，于是就很幸运地被灭了。
  而看见酒吞的妖怪军队气势汹汹地停驻在平地边缘，青铜镜里的魔狐只是打了个饱嗝，笑道：“一群毛头小子来找死！”随即又大声问道：“大长老死去哪里了？！本大人要的身体呢？”也根本不管那什么大长老有没有被它自己无意间吃了。
  “魔狐大人，属下在此。”是那个唤我做妖女的老狐妖，这时它手上还挟持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只见它眯着眼，朝妖孽喊道：“你就是继承了天狐之力的那个小子对吧，知道我手上的这个女人是谁吗？”
  妖孽笑笑：“我母亲？”
  老狐妖似乎有些恼怒，掐着妇人脖子的手又更紧了些，它阴森森地威胁道：“对！不想看着葛叶死的话，就将你的身体献给魔狐大人！”
  “不要……过来，孩子。”妇人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看样子极为痛苦。
  天，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混乱的？我急得直跺脚。
  “我拒绝。”妖孽把脸转向一边，淡淡地道。
  “那是你妈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我急急地抓住他叫道。
  魔狐却等不及了。只见青铜镜直直地就往这边飞来，里面传来它狰狞贪婪的声音：“还磨蹭些什么？天狐之力，本大人要了！”
  老狐妖见事情不如它所想那样发展，便使狠劲掐断了手上女人的脖子，阴冷道：“那这狐族的叛徒也就没什么用了。”
  妖孽轻盈一跃，躲开那面青铜镜。半空中的他惬意地瞥向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老狐妖。
  “怎么，怎么会这样？”老狐妖呆呆地看着倒地的女人变作一张薄薄的，上面还绑着一根头发的白纸。
  事不宜迟，敌人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化出长弓和箭，瞄准正呆着的老狐，拉满弓，松手。离弦之箭霎时贯穿老狐妖的身体。好，搞定一个。
  对了，难道，妖孽就是在那晚让式神将被囚禁的葛叶掉包的吗？怪不得刚才他一脸不在乎的模样。
  纱子崇拜地看着正避着魔狐攻击还满脸闲适的妖孽：“果然啊，人家其他式神的主人就是厉害！”
  我极其不爽地白了这小妮子一眼。
  “魔狐大人，我愿意为您奉献出自己的身体。”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酒吞军队里响起。那是，那是晓？！而领头的酒吞却无半点诧异，只是沉默着，翡翠色的眸子里尽是我看不懂的眼神。
  青铜镜停下对妖孽的追击，饶有兴致地问道：“用什么来表达一下你的诚意？还有，难道你拥有胜过天狐之力的力量吗？本大人为什么要选择你？”
  一身黑衣的晓从军队里缓缓步出，微笑道：“魔狐大人，我可以为你送上你喜欢的食物。另外，魔狐大人又何必惦记着那天狐之力，您本身的力量就已经足以和天狐之力相抗衡了。”
  魔狐拉锯般难听的笑声回荡在平地上：“哈哈哈！好，本大人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我不屑地撇撇嘴。不就是拍马屁吗，谁不会啊，这魔狐还真够肤浅的。
  晓扯了扯嘴角，有点像是面部抽筋，然后便朝军队那边喊了一声：“出列！”只见一些妖怪便迅速从军队里跑出来排好方阵。
  “这就是你私底下收到自己麾下的队伍吗？”酒吞似笑非笑地斜睨晓一眼。
  晓不说话，只点点头。
  “魔狐大人，请您好好享用。”晓面无表情道。嗯，他还是比较适合摆出这种脸。
  方阵里有妖怪想要逃跑，但却已来不及，青铜镜发出的一道强光将这个方阵所有妖怪的生魂都吸进去了。
  青铜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晓。酒吞和妖孽两个早一步意料到魔狐的行动，但未及靠近青铜镜和晓，两人就被一道结界弹开了。看来这次魔狐是动真格的了。
  阴霾密布的天空瞬间电闪雷鸣，光亮耀眼的闪电照亮了黑暗的大地，亦照亮了在场每一个人震惊的脸。结界内，散发着瘴气的青铜镜一点点地嵌入晓的身体。晓痛苦得脸都皱在一起，却硬是撑住一声不吭。
  最后，伴着轰鸣的雷声，一道闪电直直地劈下来，一棵高大的柏树被拦腰截断，一只躲在树下的妖怪被烧焦成灰。
  魔狐，复活了。
  *****
  承香殿内传来女子凄厉的尖叫声，“啊——”，划破一片静默。
  想起晴明临走前叮嘱的不要让妖怪逃掉的话，贺茂保宪暗暗念咒增强咒语力量。他转向一旁正专心致志维持结界的贺茂忠行和围坐着的一众阴阳师，忽然又觉得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一只小小的妖，用不着这么多的阴阳师出手吧。但既然连晴明都这样重视这事，还是不能小看这附身在桐壶女御上的妖。
  “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然后便是“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上了贺茂忠行维持着的结界。是一只火红火红的狐狸。
  红狐死命地往结界上撞去，撞得头崩额裂、鲜血直流。而受到强烈冲击的结界也竟开始有了一丝松动。
  贺茂忠行沉声道：“大家加紧念咒，别小看了这只狐妖。”
  一听这话，贺茂保宪连忙闭上刚才四处偷瞄的眼，也认真起来了。
  本来阴沉昏暗的天空忽然变得更黯淡，一道道闪电接踵而至，雷声轰鸣。不一会儿，一道长长的闪电如白刃般撕开天空，然后一声炸雷响起，似是昭告着天地间的巨大变动。
  已经奄奄一息、瘫软在地的红狐见状，不禁疯狂地大笑出声：“哈哈哈！魔狐大人复活了！你们这些非我族类就乖乖等死吧！”语罢便一下子咽气了。原来刚才那是回光返照。
  贺茂保宪心里便有些隐隐的不安，他抬头低声问道：“父亲大人，您说晴明他不会出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