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

第67章


  李瓶儿大惊,瞳孔大亮。
  “真的吗?”她转而惊喜,不敢相信道,“我怀孕了?我怀孕了……这样官人就不会赶我走了……”
  潘玉无语,她可不觉得杨迁毅会因此留下她。
  
  不过,后来大夫来看,确确实实证明,李瓶儿已怀孕一个半月之久。
  杨迁毅知道情况,二话不说,就命大夫开了堕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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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掉自己的孩子,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他真有这样的狠心。
  家奴逼迫李瓶儿喝药的时候,潘玉也在场,看着她的恐惧和挣扎,她也觉得心慌。
  “……姐姐……救我……”
  李瓶儿一声凄然求助,顿时打破她的隐忍,她不顾脚踝的疼痛,扑过去就将家奴的药汁掀翻在地了,转头便是狠狠瞪视杨迁毅,提醒道:“除了你父母,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李瓶儿更看得起你的人,你连她也要害吗?”
  “你……”她的话太不中听了,杨迁毅气极,两眼狭长又是吩咐下去:“再去准备药。”
  
  “不……官人……官人饶饶我吧,饶饶我们的孩子……姐姐,你帮我劝劝官人啊……官人,我可以走,可以离开,但求你放过我们的孩子……我只想生下我们的孩子……”
  这样的女人,真是傻得可悲可怜。
  “西门庆,你就行行好吧,”潘玉似乎很难做到置身度外,“瓶儿都让步了,你还想怎么折磨人家?”
  “官人……求求你……”
  
  “要想留下孩子,也行。”杨迁毅终于是有所动容了,但他却看向潘玉笑了一下说:“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为什么这也成为他要挟自己的理由?潘玉觉得好笑。
  “药怎么还没来?”杨迁毅看出她的心思,就开始催促下面。
  “官人……姐姐,姐姐你帮我啊……”李瓶儿把希望寄托在潘玉身上。
  
  “说吧,什么条件?”潘玉不得不问。
  “我要你也为我生个孩子。”
  潘玉顿时蹙眉,想也不想告诉他:“你做梦。”
  这时,外面家奴又端了堕胎药来,只听吩咐。
  杨迁毅便“哼”了一声说:“那我也不管你愿不愿意了……给她喝。”
  “不……姐姐……”李瓶儿跪到地上,一边哭着一边爬到潘玉的脚下,抓住她的衣裙苦苦央求:“姐姐,你就答应了吧……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做牛做马丁当报答……姐姐,我向你磕头了……”
  说罢,她就作势拿脑袋重重地往地上碰。
  
  潘玉再怎么铁石心肠,也受不住别人这样,弯腰去扶她的时候只觉心脏猛地痛了一下,无名指也跟着发抖。
  这一弯腰,就意味着她的妥协。
  她真的不是有多善良才这样,她不过因为有孩子,知道一位母亲的爱子之心,所以才做不到见死不救。
  “我答应你,给你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泪水在眼里转了好几圈,却是始终没有下落。
  “瓶儿,你可以不走了,好好养胎。”
  杨迁毅一旦留下李瓶儿,潘玉就算日后想要反悔都难。
  
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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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谁能想象,就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潘玉也在西门宅生活了七年。
  她跟裴谨生的儿子小宝——本想等孩子他爹回来给他取个像样的名字,却不想他爹,一直没有回来——他已然七岁了,而她跟杨迁毅生的儿子,珏,也近六岁,只是他们都姓了西门。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大哥,下面的由我来接。”同样稚气的声音来自西门焯,李瓶儿生的儿子,他跟西门小宝一样,喜欢读书,两人经常黏在一起,倒是有个伴。
  “好啊,你接。”
  “总为浮云能蔽日……”才背出一句,西门焯就有些结巴了,“能蔽日,长安……长安不见……使人……愁?大哥,我是否接错了?”
  “恩……被你这么一接,我倒记不清了。”西门小宝抓抓后脑勺,看到潘玉跟李瓶儿在园中散步,就跑了过去,抓住她的裙摆道:“娘,李白那首《登金陵凤凰台》最后一句怎么背?孩儿记不清了。” 
  “大娘,都怪我不好,是我让大哥模糊了。”西门焯露出一些自责的神情。
  “不不不,” 西门小宝立马摆手,认真道,“不怪你,是我没记牢。” 
  
  潘玉和李瓶儿见状相觑而笑,看两个小家伙这么互敬互爱的,真算是种莫大的安慰,其中,感慨颇深的自是李瓶儿,她在这个家,如果不是因了潘玉和西门焯,恐怕连半点地位都没有。
  “小宝,焯,娘告诉你们啊,”潘玉蹲下身,慈爱地对两人说,“这首诗最后一句是,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哦,那焯刚刚接对了,”西门小宝拍手,“真厉害,我这个做大哥的都快自叹不如了。”
  “大哥谦虚了,我怎能跟大哥比。”
  “你们啊……”
  
  “娘——”又一个稚气的声音由远而近。
  回头看,那是杨迁毅抱着西门珏来了。
  “爹爹好。”西门小宝和西门焯皆礼貌地叫了一声,在他们年幼的心里,这个爹对西门珏是最好的——尽管他对他们两个也好,却总归没有对三弟好,因此,这也直接导致三个人气味相投的迥异。
  “娘,”西门珏从杨迁毅怀里下来就要往潘玉怀里钻,高兴地说,“爹爹今天又带我出去玩了,看到好多好多……”
  他一面说着,两个哥哥便在一旁默不作声,他们对这个弟弟,又嫉妒,又羡慕的心,已不是一次两次了,终于成为一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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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学学你两个哥哥,多在家看书习字,别一天天的只知道玩,以后没出息了可娶不到老婆。”潘玉无视杨迁毅的存在,径直正经教育西门珏,她只怕这个孩子会被他爹给宠坏了。
  “有两个哥哥学,我就不用学啦,以后长大了让他们帮我娶老婆便是。”西门珏就是这样,人小鬼大,有时还挺气人的。
  
  “瓶儿,你带孩子们去那边玩吧,我跟莲儿有些话说。”杨迁毅突兀开口。
  “是。”李瓶儿便温顺地将三个孩子带走了。
  “什么事,快说吧。”潘玉态度很是冷淡。
  索性杨迁毅也习惯了,他可以不去在意,径直告诉她:“金兵很快就要南下了,我已在临安城置办好宅院,下个月我们一家就搬过去吧。”
  “我知道了。”潘玉知道,搬家是迟早的事,所以一点都不惊讶,本不想再说什么,但想了想,她还是告诉杨迁毅:“那我明天回娘家一趟。”
  “嗯,我陪你。”
  潘玉没有做声,转身便走了。
  杨迁毅望着她,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七年的时间,不管他怎么对她好,似乎都不能改变她对自己的怨恨。不过,他知足了,纵使她会怨恨自己一辈子,他也知足了,他只要她是自己的妻子,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活动在他的掌控之内。
  
  翌日回娘家,恰逢潘弘治宴请邢台地方官员——却说早六年,他就辞去了知州的职务,在家享受老来福,不过他向来爱搞人际关系,每年心情一好就会不定期不定人数地宴请地方官。
  潘玉这次来,深觉不是时候,不过,当她在那些官员当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之后,她就不这么认为了。
  
  “娘,田岭也来了?”她问曹氏。
  “是啊,在阳谷县当了三年的县令,他这还是头一次来我们家做客呢。”曹氏笑着,随即悉心问女儿:“莲儿……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对他……还有些念念不忘呐?”
  “我……也没有。”当初说好不再见面,潘玉就遵守了诺言,排除几次偶遇的情况,她就真的没再见过他,就是最开始那几次他主动找上门,她也都拒绝了。
  说到念念不忘那是错的,因为她从来没打算过要去忘记,就像她不想忘记裴谨,不想忘记在这生命中遇见的很多人一样,其中,恐怕只有杨迁毅算个例外。
  
  “莲儿,你跟娘就不用隐瞒了。”曹氏的笑容里,除了母亲的慈爱和宽容还有无尽的怜悯,她想了想又说:“呆会我想办法叫他到湖心亭上,你们聊聊天如何?我会缠住西门庆的。”
  “娘……”潘玉欲言又止,终于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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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之后,她远远看到湖心亭有人,就走了过去,时过境迁,人却还是那样的人,情亦还是那样的情,其实半点没变。
  只是他们都隐忍着,珍藏着,将其放在心灵最深,也是最安全的一角。
  
  “你好吗?”
  “好吗?”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随即便对目而笑了。
  “下个月,我要搬到临安城住。”潘玉告诉他。
  “是吗?”听说她要离开,他现在就很舍不得。
  “金兵很快就要南下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是因为顾虑金兵,你们才要搬家?”武植有些诧异。
  潘玉点头。
  
  武植便笑了一下说:“我以为,金兵还不至于能打到刑州来,要不东京岂不是难保太平?”
  “这也是我今天见你想要告诉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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