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大运河

第10章


  1368年,朱元璋在应天(今南京市)称帝,定国号为明,建元洪武,“淮右布衣”朱元璋成了明太祖。
  当明成祖登位后,他决定迁都北京。
  迁都北京,首先要建好都城,大量的建筑材料要运到北京去;将来都城在北京,漕运要考虑到;这些都仰仗于大运河。作为沟通南北方向水运的京杭大运河的畅通,对国家的政治经济至关重要的地位再次凸显出来。从速、从快疏浚、治理大运河,进入了史书称“智勇有大略”的明成祖的战略视野。
  会通河是京杭大运河的关键河段之一。我们还记得,这段河是由郭守敬等勘测设计、礼部尚书张孔孙等人领导,历时36年得以最后挖成的。
  然而,尽管它的开通实现了“拉直马头上的缰绳”的“朕愿”,京杭大运河得以全线贯通,但这段河道的通航情况并不理想。不知道是不是天才科学家郭守敬在这里的测量出了差错——济宁的地势比南旺低,往南旺方向分水,实际上是要“水往高处流”,留下了工程隐患。河道常患浅涩,漕船经常在这里搁浅;岸狭水浅,不任重载,每岁不过漕数十万石。
  在整个元代,会通河水量不足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根本解决,以至会通河的效率非常低下,管理和维护也都相当困难。
  如果当时元世祖不以“全国水事繁重,爱卿不可专事一项工程”为由,能让郭守敬主抓这项工程,而不是让不懂水事的礼部尚书张孔孙等人来主持,也许,郭守敬早就发现了会通河的病症,并加以彻底的医治;如果郭守敬再年轻些,能再来实地考察,也许这个问题也早就解决了。可是,这一切只是“如果”。会通河1325年筑成,而享年87岁的杰出的科学家郭守敬在9年前(1316)就仙逝了。他没有能看到会通河的开通。
  终元之世,会通河症结未除,这个难题留给了后世。后世呼唤着另一位“郭守敬”,一位能使会通河“回春”的“妙手”!
  岁历翻到了永乐九年(1411)。这年春,济宁州同知潘叔正建言:“会通河道……淤塞者三分之一,浚而通之,非惟山东之民免转输之劳,实国家无穷之利也。”(《明史•河渠志》)
  潘叔正的上奏与成祖的心思不谋而合,建议遂被朝廷采纳,永乐帝朱棣派工部尚书宋礼赴山东主持会通河的治理:
  “卿亲赴山东,与侍郎金纯、都督周长一起,瀹渫拓宽会通河,畅通河运。” (《明史•河渠志》)
  宋礼,字大本,河南永宁人。这位河南籍的工部尚书一行领皇命来到山东,立即被会通河水源不足、地势高低悬殊等一系列棘手的难题困扰住了。
  山东自古缺水,唯有汶上汇集了众多泉水可供利用。至元二十六年(1289)元代开会通河时,征服南旺水脊,于汶河上罡城坝分引汶水水量的2/3经光水至济宁入会通河南北分水,使航运成为可能。然而,济宁不是运河的最高点,分水不畅,水源处理显然不当。又,岸窄水浅,堤岸崩塌,河道淤塞。显然,会通河航道不畅的症结在于水源不足。如果不能开辟新的水源,会通河病症难以根除。
  新的水源在哪里?
  怎样开辟?
  如何才能避免重蹈元代开凿会通河不断淤塞的覆辙?
  明成祖给了宋礼“畅通运河”的旨意,但并没有给他解决问题的方案。宋礼领着25万人的疏竣队伍,在会通河工地空待了几个月,未见成效。
  愁眉终日不展的宋礼团团急得转。
  好计策在屋子里是转不出来的,它只存在于现实的考察研究之中,智慧和伟力存在于民间。
  宋礼脱下峨冠博带的官服,着蓝布长衫,戴一顶苇席编成的草帽,携一随从,开始微服私访,希望在私访中寻获到破解难题的良方妙策。
  那天,宋礼路经汶上县彩山。
  眼前的彩山,令宋礼一喜:岩下的荫处和山溪的旁边长满了薇蕨和其它凤尾草。红、黄、蓝、紫的小草缀在绿茵上头。空中的云雀,林中的群莺,放开它们亮喉,欢快地啼鸣。轻风把它们的声音挤成一片,分送给山中各样有耳无耳的生物。山花听得入神,禁不住落下几滴粉泪,一片一片地凝在地上。小草听得大醉,和着啼鸣的节拍,一会倒,一会起,没有镇定的时候……这使宋礼连绵阴雨似的心境,豁然开朗了许多。
  彩山之阳,宋礼看见一位牵牛的长者,他牵着的牛背上,卧着一个孩童。不知为什么,此时,宋礼特别想找个聊聊。他和随从向这位长者走去。
  “老人家,牧牛啊?”宋礼和蔼地打招呼。
  “牧牛。”长者友好地回应。
  “坐下歇会吧。”
  “累不着,牧牛也等于歇着。”
  长者嘴上这样应着,把手中的牛绳扔给牛背上的孩子,向宋礼迎了过来。
  他们就坡坐下,聊了起来。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宋礼的微服私访,彩山之阳的这次闲聊,改写了会通河,不,不止是会通河,而是整个京杭大运河的历史命运。京杭大运河最辉煌的章节,就从眼前的这次闲聊描就。
  眼前的长者,中等身材,地道的庄稼人装束。两道浓眉活像两把扫帚,下面眼睛很大,大得就像他牵着的那头水牛的眼睛,眼光里充满了憨厚和纯朴。脸色经阳光晒成了古铜色,凝神不动时,你会认为是一尊青铜像。一见,就觉得他是位饱经风霜、大有经历的人。“老人家,我很羡慕你,面对山花绿树,不像我,忧心难遣啊!”
  “喔,因为什么这样忧心呢?”
  “因为河。”
  “喔?因为河?”一听说是因为河,长者的兴致陡增。他立马起来,坐近了宋礼。
  “是。是因为河。会通河不畅,难在水源。左思右想,不得要领。为此忧心不已。”
  “为这个啊。你可以去找找此地叫白英的一位老人,他可能会给你一些有用的建议。”说完,长者起身,牵起不远处的牛,任宋礼“你停停,你停停”地叫他,他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明代编赋役黄册,以邻近的110户为十里,推人口多、粮食多的10户为里长,每年轮流一户;同时,再推出一位年高德邵、见多识广的人为“老人”,负责调解民间事务、处理民间争讼,就是由乡村百姓公举出来、协助地方政府进行行政管理的长者。白英,字节之,就是这样的“老人”。因为他是汶上县人,史称“汶上老人。”
  白英虽居乡村,但可不是一般的“闾里老人。长年参加治水工程,培养出了他正天下水利的志向。几十年里,白英不辞辛苦,跑遍了汶水上游、下游,南旺以南、以北数百里水道,实地勘察地势、水文,访问民间父老,了解方圆数百里内的自然地理水文情况,积累了丰富的水利知识,是汶上县远近闻名、富有治水经验、受民众爱戴的水利老手。
  宋礼记住了白英这个名字,花了数天时间,终于找到了他。一见,眼前的白英不是别人,正是彩山之阳遇到的那位牵牛的长者。
  两人再见,各自会心“咯咯”地笑了。白英老人深感宋礼的至诚,说出了他多年实地勘察后思谋的治水之策:
  南旺者,南北之水脊也,自左而南,距济宁九十里,合沂、泗以济;自右而北,距临清三百余里,无他水,独赖汶水。筑堽城及戴村坝,遏汶水使西,尽出南旺,分流三分往南,接济徐、吕;七分往北,以达临清。南北置闸三十八处。
  ——这就是历史上记载只有84个字“白英策”。
  这84个字,像一柄熠熠生辉、光芒四射的火炬,照亮了会通河,照亮了整个大运河——
  “南旺者,南北之水脊也”,完全符合后世科学测量的实际。郑肇经著《中国水利史》一书以江淮水面为0计算,南旺湖面高出江淮水面38米,为南北最高处之一(其余两个为安山38米,姜沟闸38.5米)。白英老人的分析和方案,完全符合运河所经地势,不能不说是继元代郭守敬成功找到白浮泉并引入大都以来我国水利史上的又一大奇迹。
  元代开挖会通河用了36年,为什么?原因就在对汶河水源及其支流洸河和泗水的治理失当,仅筑坰城坝在大汶河上分汶水入济州,没能保证运河水源,致使会通河岸狭水浅,“霖雨岸崩,河道淤浅。”加上黄河决堤,黄水浸漫,终被泥沙淤塞。白英考察到汶水水源多系山泉,这些山泉水来自数百里之外的山区,涓涓细流辗转相会,沿途渗漏蒸发,受季节影响大,患在涸。白英老人据此建议在东平戴村筑坝,防止汶水入洸河,使汶水流入南旺湖蓄涵,以济常年之用,完全奏效。
  白英依据南旺所能接纳的汶水量,提出了综合分水方案,并建议建闸来调节漕河水面高低:以上、下两闸控制南旺分水,使水南北分流,七分朝天子(往北),以达临清,三分下江南(往南),接济徐、吕;南北置闸三十八处,功可垂成。
  ——洗耳恭听的宋礼见老人的治运规划如此完备,禁不住击节叫好:“谢谢你,老人家!你是我大明的千秋功臣!本官请你出山,帮助本官,也是帮助朝廷,治理好会通河,造福千秋万代!”
  “我还没有说完。”面对朝廷重臣,久居乡间的白英老人一脸的耿直憨厚。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会通河段的水源主要依赖自然降雨和汶水,汛期时还好一点,哪怕再苦再累漕船也能拖着走,如遇干旱、水缺河浅就没法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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