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游记

第33章


我不得不瞎猜我们究竟在哪一个火山的附近。
  拂晓时分,我们上升得更快了;在接近地面的时候,温度并没有降低,而是在继续增加。这是火山的影响。至于是什么力量把我们往上推的,我也搞清楚了:这股有好几百个大气压的巨大力量是积聚在地底下的蒸气产生的。然而它使我们面临着难以估计的种种危险。不久喷道的岩壁上出现了火红的影子,喷道看来正在变阔;在每一边我都看到了深深的凹路,仿佛巨大的坑道,冒着浓烟,这时候火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并且舐着岩壁。
  “看,看,叔叔!”我喊道。
  “嗯,那些都是硫磺的火焰。爆炸的时候,没有什么比这更自然的了。”
  “可是如果它们在我们周围合拢呢?”
  “它们不会在我们周围合拢的。”
  “假若我们窒息了呢?”
  “我们不会窒息;现在喷道越来越宽了,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离开木筏,躲在裂缝里。”
  “可是水呢!这正在上涨的水!”
  “没有水留下了,阿克赛,只有一种粘性的岩流正在把我们往上带到陷口的口上去。”
  水的确不见了,它让位给重而沸腾的岩浆。温度高得使人受不了,温度计上一定已经到达摄氏七十度了!我汗流如注,可是由于我们正在急速地上升,我们的确快要窒息了。
  然而教授并没有实现他那离开木筏的主意,这倒也好。那几块随便拼在一起的木板给了我们一个立脚点,别的地方是找不到这样的立脚点的。
  早晨快八点钟的时候,最后又发生了一次变化。我们忽然停止上升,木筏也一动不动地停住了。
  “怎么了?”我一面由于这突然的停止而摇晃着,一面问道。
  “暂时的停止,”教授回答。
  “是不是爆炸完了?”
  “我希望没有完。”
  我站在那里,想向四面环顾一下。或许是木筏暂时碰在岩石上。如果是这样的话,它应该立刻又恢复自由。然而现在并不如此。那一排灰烬和熔化的岩石本身也停止上升了。
  “火山爆发已经停止了吗?”我大声问。
  “啊!”叔父露出他的假牙齿说,“别害怕,我的孩子,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它已经延续了五分钟,不久我们还是要出发的。”
  他注视着时辰表,不到一会儿他的话证明是对的。木筏又开始移动,并且迅速而不规则地上升了大约两分钟,然后又停了下来。
  “好,”叔父看看时间说,“不到十分钟它又要出发的。”
  “十分钟?”
  “对,这是一个间歇火山,它停歇的时候,就可以让我们喘一口气。”
  没有什么比这更准确的了。到了规定的时间,我们又以极快的速度上升;我们不得不紧靠着木板,以免被抛出去。这时候压力又停止了。
  对于这个奇怪的现象我想了很久,一直得不到满意的解释。不过有一点是很明显的,就是:我们所在的地道并不是主要的喷火口,而是在主要喷火口的旁边,只是因为很靠近,所以也受到一些影响。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多少次,我说不上来;我所能肯定的就是:每次重新上升的时候,我们都是被一股不断增加的力量推上去,仿佛我们已经成为真实的抛射体了。停下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几乎喘不过气采,上升的时候,那火烫的空气夺走了我们的呼吸。我想如果我忽然发现自己正处在温度是零下三十度的北极区域,那该多好啊!我以丰富的想象描绘了北极地区的雪地,我也盼望着能在北极的冰地毯上打滚!然而我的脑袋由于不停的震动而慢慢发晕了。如果没有汉恩斯伸出胳臂帮助我,我的头颅会不止一次地碰在岩壁上。
  所以我对于接着来到的几小时内发生的事情,记忆得并不清楚,我只模糊地感觉到连续不断的爆炸、地的震动、以及传到木筏上的涡流的摇摆。在那如雨的岩烬里,木筏被咆哮的火焰包围着,随着熔岩浆的波浪而升降。来自大浪的一阵风吹起了这地下的火。汉恩斯的面孔最后一次在火光中出现,我这才理解到一个罪犯,当他被绑在炮口,而且一开炮就可以把他的肢体在空中打得四分五散时的心情。
  第四十四章  我们在哪儿?
  当我重新张开眼的时候,我感到向导的强壮的手抓住了我的腰带。他的另外一只手拉住了叔父。我伤得并不严重,只是表皮受了一些伤,全身震动了一下。我发现自己躺在离开峭壁只有几步路的山坡上,峭壁下最微小的震动就能把我推开。当我由陷口的外坡滚下去的时候,汉恩斯把我从死亡中救了出来。
  “我们在哪里?”叔父问,他由于回到了地面而显出十分烦恼的样子。
  向导耸耸肩,表示他无所谓。
  “在冰岛?”我说。
  “不,”汉思斯回答。
  “什么,不在冰岛?”教授喊道。
  “汉思斯一定搞错了,”我站起来说。
  我们在这次远征中已经经历了无数件令人惊奇的事迹,可是还有一件留着给我们。在这北极的干燥的偏僻地区,我期望着能在这北极天的灰光底下,见到一块常年积雪的地带;可是正相反,我们目前是在一座山的半山腰,由于太阳的炎热而裸露着身体,阳光正在烤着我们。
  我不想相信我的眼睛;可是我周身的曝晒却不允许我再怀疑。我已经半裸着身体从陷口里走了出来,过去我们渴望了两个月但是没有得到的光亮,现在就在我们的身边,而且到处都是大量的热和光。
  当我的眼睛变得习惯于这些光亮的时候,我利用了光亮矫正了我错误的想象。我至少敢肯定是在斯毕茨保根——我不会轻易相信。
  教授首先开口,他说:“这肯定不象是冰岛。”
  “那末是詹迈扬岛了。”我提醒他。
  “不,也不是,我的孩子。从它的花岗石山腰和雪顶来看,它不是北方的火山。”
  “可是——”
  “看,阿克赛,看!”
  我们头上不超过五百英尺的地方,就是火山的陷口。每隔十分钟,随着很响的爆炸,陷口就喷出一排高高的火焰,夹杂着浮石、灰烬和熔岩。我感到山一上一下地起伏着,仿佛一条从巨大的鼻孔里不断向上喷出火和气的鲸鱼正在呼吸一样。在我们下面相当陡峭的山坡上,可以看到一层层爆炸出来的东西,伸展到七八百英尺的深度。山脚隐藏在一片规则的绿色树林里,从绿树林中我看出了橄榄、无花果和结满熟葡萄的葡萄树。
  这肯定是不符合于一个人对北极地区的观念的!
  任何人的视线越过了这一块绿色地带,就会徘徊在一片美丽的海或者湖的水面上,海湖中间这块迷人的陆地,看来好象是一个直径并没有多少英里的一个小岛。东面是一个小港口,港口的周围有几所房子,港湾的中间躲着几条特殊种类的小船,浮在蓝色的水面上。再过去,多得象大蚂蚁堆的几群小岛屿突出在熔化的水原上。西面,远处的海岸显得就象地平线外面的圆圈;有些海岸上是具有优美轮廓的蓝色山脉;别的海岸上,更远的地方,有一个又大又高的圆锥体,圆锥体的顶上浮着一条烟雾。北面,一大片的水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到处露出桅杆的顶或者胀满的帆。
  这种景色的出人意料,反而百倍地增强了它那惊人的美丽。
  “我们在哪里?我们在哪里?”我再一次地嘟囔着。
  汉恩斯冷淡地闭着眼睛,叔父不明白地注视着他。
  “不管这是什么火山,”他最后说,“这里很热;爆炸还在进行,如果从火山里走出来,仅仅为了把头摆在岩石上,那是一件可怜的事情。让我们下去看看我们现在究竟在哪里。此外,我快饿死和渴死了。”
  教授当然不是一个深思熟虑的人。我却已经忘记了一切需要和疲乏,而且会在这里再多待几小时,可是我不得不跟随我的伙伴一同走。
  火山喷出来的石头形成了很陡峭的山坡;我们溜进岩烬潭,以躲开从远处看来好象一条条凶猛的蟒蛇的熔岩流。当我们下降的时候,我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论看,因为我的损象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使得我说也说不完。
  “我们在亚洲,”我喊道,“在印度海岸上,在马来半岛附近的群岛里面,或者就是在大洋洲!我们已经穿过了地球的一半,并且在另一头钻了出来!”
  “可是罗盘呢?”叔父说。
  “哦,罗盘!”我尴尬地说。
  “按照罗盘来看,我们正在平稳地向北去。”“罗盘针横躺着吗?”“横躺着?不!”“那末这是北极吗?”“不,不是极,而是——”
  这件事是无法解释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想。
  不管怎么样;我们正在走近那块远眺时显得那么美好的绿色树林。我被饥饿和口渴折磨着。两小时以后,我们很幸运地走进了一块可爱的地方,里面全是橄榄树、石榴树和葡萄树,这些看来都是公共的财产。此外,拿我们穷得这种样子来说,我们不打算过分的拘谨。把这些可口的水果挨在嘴唇上,并且咬着一整串一整串的紫葡萄,那是多么愉快的事啊!不远的地方,在惹人喜爱的树苗下面的草地上,我找到了一个新鲜水的水泉,我们把脸和手浸在新鲜的水里面,真是心旷神怡。
  当我们享受着休息的各种欢乐时,一个小孩在两丛橄榄树中间出现了。
  “啊,”我叫道,“这就是这块幸福的土地上的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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