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杀

翌日早起，师父又未传召，泠月闲来无聊便进了藏经阁——泠月宫的书库只有关于一些下乘法术，不过倒是对生活很有用，虽不能用于打斗，泠月还是在原地学了起来，什么燃火术，清心咒，净衣咒，还是挺好玩的，最后又迷上七虹术，将书架窗子墙面什么的变得五颜六色。当她在原地睡了许久醒来已是日暮，一个追魂咒，便觉知师父在北苑弹琴。
    泠月整理好衣物，马上奔去。
    “师父师父——”
    “何事如此匆忙？”
    停下来喘气，泠月走到天尊身边：“这是什么琴？比焦尾还好听。”琴音泄出，让人无比顺畅，周身的景物都似乎处在一片祥和之中。
    天尊停下，白皙的手指拂过七根琴弦：“伏羲琴。”
    第一回看到上古神器的泠月异常兴奋，弯下身，轻轻拨了几下：“师父能教我弹吗？我快闷死了。”
    天尊往边上移一些，示意泠月坐下：“好，只是伏羲琴是和着法术——它反映弹者的夙愿，你千万不可心生邪念，不然恐伤了周身之物。”
    泠月深呼吸一口，准备好：“放心，我一定控制好！”
    纤瘦的泠月不比其他同龄女孩，背影看起来更是单薄，常年在香积山的幸福生活似乎也没有把她养得多胖，饮雪一早就对她说过，收留她之时，因长时间调理不当，可能导致以后体质较差，起初泠月以为一辈子要和药罐打交道，却像学了些法术，身体日益强状起来，终于现在稍稍有些快到十六的模样。
    天尊淡淡的视线瞥过泠月好奇欣喜的笑颜，毫无痕迹。
    对于天尊的淡漠一开始难以接受的泠月逐渐习惯，连砚冰都说了，上清天尊活了三万个年岁，基本什么在他眼里和云烟无异。泠月边弹边偷看师父，倒是一心期盼能看出什么人类的神采来，直到她突地觉得这么近距离看着尊者也许是种不尊重，一时惊慌赶忙低下头——这个神仙不比饮雪，再美也不能觊觎。
    天尊淡然一笑，如同轻风：“不要开小差，你的思想正传向四周。”
    四周一望，泠月惊讶，居然连鸟都欢腾起来，娇羞的蹭着树枝，围着花朵——好一副春天的故事。
    正当泠月处于这番景色无从下手时，师父的手覆上琴身，反弹曲调，一下连气温也下降了许多。
    悻悻的弹完琴，泠月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师父，可不可以教我法术？我一直闲着。容若师兄他那么强，我也想。”
    子墨看她，思绪冗长：“容若的法术都是自学的，你想学的话，为师也不会拒绝。”
    “真的？那我可不可以学一些厉害的？我想打败沉璧——不是不是，白绮就行了。”
    泠月一听可以得到师父的真传，一下子就透露了自己的目标，还好没说自己要超越容若，因为子墨的颜色显然比先前要冷了一些：“为师教你法术，可不是让你去打架的。”
    泠月连忙点头：“我不打架我不打架，我只是和他们切磋切磋；师父，我成人礼之后就要下山随师兄们实习了，我不想到时给别人添麻烦。”
    子墨欣慰：“你能这样想是最好。”
    泠月想，你看我多真诚的视线啊，多诚恳的心啊~再不教我我就跳槽。
    这些天师父总算尽了一个师父的责任，不再玩失踪游戏，饶有兴致教起泠月灵术。续命诀用来助人，碧海潮生术有些难，泠月连着练了一整天，把泠月宫后的那片海搞得水花四溅，瞬间移动还是有些困难，最起码要修个三五年才行。
    师父不在，泠月自己在海边修行，已是黄昏，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海浪，她高兴的简直要大声呼喊，一看时间已晚，该回去了。扣紧手指，试了遍瞬间移动，睁开眼，没动...
    不灰心，连着试了十多遍，哪怕是移一步那也是好的呀，在最后一遍试练时，眼一睁开，居然水汽氤氲——
    这里是那里？还在海边？海边的水温怎会是这么高？愣在原地，视线才慢慢清晰——
    清澈的池水，蔓起的雾气，那一抹姣好的身影是谁——那般光洁的背，明显的蝴蝶骨，就算不用开旗咒，连他耳廓的水滴都看的清清楚楚，然而——
    柔顺若水的头发居然是银白色的——
    泠月深吸一口气，捂住自己的脸——
    刚想大叫，却想一声先比她一步：“是谁——”
    一声短促的“啊——”伴随着乱七八糟的连滚带爬，落荒而逃——我居然偷看了师父沐浴啊！！！连饮雪山主我都不曾看过啊！
    连续跑了很多路，直到撞上一个柱子，才停下来，靠着石柱大声喘气，平缓自己的心跳，一摸脸，居然烫的惊人！泠月再回头四处看看，还好师父没有追杀过来。
    到了晚间，思来想去，她还是纠结得跑去认罪，不然明天都不好意思面对师父。问题是，她现在还是没脸去见师父。
    在师父的房间外徘徊许久，直到师父把门打开，泠月一个激动马上跪了下来，头低得只敢看地面：“师父——泠月...泠月特来负荆请罪——我我...我不是故意...我不小心瞬间移动...”
    子墨基本也预算得到，泠月不会做如此荒唐之事，便弯腰扶起她：“为师原谅你，只是这瞬间移动一定要运用妥当才行。”
    泠月仍旧不敢看子墨，头侧着回答：“徒儿谨遵教诲...”
    琢磨着泠月是心有余悸，子墨便放开她：“你回去吧，为师累了，要歇息了。”
    急忙告退转身，子墨关上门，缓缓回到窗边，看着飞奔而去的人影，不免思绪万千。
    这一世，当真什么都没留下。一切若只如当初，她是这么不受规矩的人。回视床上，猛地左肩一阵刺痛，子墨慢慢覆上，苍白的指骨却越发无力，脑海里全是那一世的缠绵悱恻——
    “子墨...”是萦绕耳边的细语。
    “泠月...”是余音不绝的低吟。
    我们曾经，如此相爱。
    她是昔日的泠月，却不似昔日的泠月。她转世轮回这么久，忘了十之八九，自己却还如此...执着的为她心痛。永远永远，不会有人在他耳边细说：“子墨子墨子墨...”
    泠月觉得自己快疯了，每次只要一看到师父，脑内剧场就直接跳到不久之前偷窥到师父沐浴的那一幕——那么美好的香肩，细嫩的皮肤，丝滑的发质...
    晃头，不能再胡思乱想了，他是师父，是这六界之首，怎容自己如此龌龊的想象他！别再想了，再想下去非疯了不可！
    师父刚走，泠月坐到扶栏上，晃着腿发呆，记忆里的男子浮现，闭上眼睛还映存着他的容颜，那般绝色，简直和师父一个等级——啊啊啊！怎么又是师父啊！泠月痛苦的□□着自己的脸，我绝对是在亵渎圣贤。
    “在做什么？”身边忽然出现一个人。
    泠月吓得差点摔下去：“师兄？”
    拖住她的背，将她扶正：“嗯。”
    “师兄怎地又来？”
    “反正闲着。”
    容若的视线面向前方，没有要看任何东西的意思。淡漠的神情跟师父如出一辙，但却好像点缀着些笑意。
    “师父说，师兄你的修为都是自学的——是不是？”
    “嗯。”容若侧头看她一脸佩服。
    “大概学了多久？”
    容若窄一下凤目，思索：“一开始苦学了三五百年，后来就落下了，不想学了。”
    是学得够好了吧...还落下，一定是已经打遍六界无敌手了，“师兄和师父，哪个厉害？”
    容若愣住：“也许...是师父吧，他毕竟是六界至尊。”
    “师兄这么厉害没什么志向吗？”
    “我只有一个愿望，已经达成了。”
    要不要问是什么愿望呢？泠月矛盾的思考，看见容若不由自主的抚摸了下那漂亮的耳坠，看样子是秘密，还是别问好了。
    “泠月——”
    “师兄有什么吩咐？”
    “你成人礼的前晚子夜，可否到我的东苑来。”他说的简单，泠月听着疑惑，“为什么？”
    容若一笑：“你若不来...也可。”
    “哦。”
    泠月的生辰在初冬，还有不多时间。
    她夜以继日苦行师父授予的术法，师父教过一遍，她便跑到海边自己练，这天，正当一个莲花出水从动荡不堪的海里跃出时，却发现海平面上依旧拨浪滔天，无论怎么使着碧海潮生术，她终究控制不住海的咆哮。正当又要掉回大海，突地屁股一凉——
    “啊！蛇怪啊！”说罢，就要御风离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下面发出：
    “你怎么连蛇怪和龙神都分不清？”坐回去，细细端详：“你是龙神？”
    声音终于冒出一丝怒火：“我是沉璧。”一甩尾巴，泠月吓得直直抓住鳞片：“你干嘛——你别晃啊——”
    听着泠月的乞求，沉璧晃得更是厉害，把海面搅得翻天覆地。
    “啊啊啊——”到处都是泠月的哀嚎。
    沉璧显然闹不够，一下子跃出海面直奔九天——
    “啊——神啊——救救我啊——”泠月不敢睁眼，只是死命的抱着龙身，趴在他背上。
    龙神一吼，声音就震天撼地，泠月觉得耳膜都快被撕破了——他绝对在变相折磨自己——
    泠月不甘心，就坐起来，沿着龙身前移，一直缓慢的移到他的脖子，悲剧的发现他脖子太粗，不好掐！龙神一回头，那铜铃一般大的眼睛就突兀的瞪着她的眼睛，大眼瞪小眼，泠月眼睛眨都不眨，最后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喊道：“哇——居然是双眼皮——”
    沉璧转过头去，不再看她，载着泠月向更高的天空飞去，直破云霄，爬上云层。
    泠月七手八脚的从沉璧身上下来，沉璧也现回原形，一帮路过的天兵天将吓得屁滚尿流。泠月拍拍袖子，看看——南天门。
    夸张的点点头，看向沉璧：“进去不？”
    沉璧回：“看看也好。”
    泠月马马上讨好伸出手一鞠：“你先请。”
    沉璧帅气的一甩衣袍，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先前的看门的几个侍卫已经昏过去了，泠月这才放心大胆的跟了上去。
    天庭似乎也没多有趣，基本就是云彩多了些，人飘逸了些，走在天宫，就像徜徉在温泉里。沉璧回头，看了看被泠月拉住的袖子，泠月不在意就撞了上去，对他笑嘻嘻。
    两个人走走晃晃了许久，一路上很多仙人都好奇的问：“这是谁座下的仙童，怎地生得如此俊俏？”听得泠月开心极了。不久突然意识到——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赶忙拖着沉璧回去，路过南天门侍卫们又回来了，还多了些人看守，沉璧摇身一变就成了一朵浮云，泠月左看右看终于摇头：“我怎么办啊？”
    沉璧变回来，相信变成小昆虫一类也定会被发现，于是沉璧很爽快又恢复真身，一吼，天庭也摇晃，泠月速速爬上，沉璧就攻破南天门俯冲下去了。
    “噢——太棒了——”泠月大呼小叫，不知谁当初吓成那样，天色已黑，泠月兴奋地一个燃火术加七虹术，漂亮的烟火就在半空飞舞，环绕着他们——这一刻像是比仙境还梦幻。沉璧回头看着背上声嘶力竭的女孩，幸福油然而生。
    “哇哈哈——下辈子投胎我也要做龙——”
    这个笨蛋，龙神这么稀有，你还是等个几千年慢慢排队吧。